石林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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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纵横四海今北向

    天动微微一笑,也不答话。两人闷走,到了徐家集,天动下驴,到了一卖绸布的店里,又打听橡子沟所在。

    花蕾越来越糊涂。

    那小二看了看天动,见他商人打扮,外地口音,道:“你到橡子沟去干啥?难道也是祝寿的?”

    天动喜道:“正是,小二哥,你也知道这事?还请指点路途。”

    那小二道:“前几日雷木匠上集采办,还到小店扯了几尺蓝宝绸缎,说是给雷老木匠过寿用,老木匠远近闻名,咱们这小店家具,还得是雷老师傅给做的呢!你不知道这雷老师傅脾气,手艺没得说,就是脾气可有点暴躁。”

    天动道:“小二哥,给我各来几尺绸缎,对了,我是雷家远房亲戚,是外地来的,特来拜寿,我是他孙子辈,当地规矩,不知要采买些啥?”

    小二大师高兴道:“到我们庄上来对了,这些东西才拿得出手,这蓝宝色绸缎,天青色绸缎都是上品,对了,你外地人,难得来一趟,老夫人还在,你也得备点见面礼不是,雷家子孙满堂,你的给他们备点不是,按照我们这里规矩,不出五服的亲戚,你得提了十二盒礼盒,出了五服,九族之内,也得八盒。”

    花蕾噗嗤一笑,他见那小二欺负天动不动北方规矩,编排他多买礼物。她是北方人,多少知道些北方规矩。

    那小二假装未闻,继续道:“咱们北方人讲实在,一家老小,无非是吃穿用度,你多送几匹绸缎、布匹,也省了老雷家今后这些开销不是,又让人今后穿得体面,人家穿得体面,还不是你的体面,你说是不是?那些寿面寿桃,买一盒就行,那玩意又放不得。”

    天动笑道:“行,小二哥,就依你,买八盒,打点好了。你把去橡皮沟的道路给我说下。”点了要买的绸缎、布匹,算来也不到四十两银子。

    那小二大喜,见有大生意上门,掌柜不在,自己正好挣表现,立刻飞奔办事,把礼盒擦得干干净净,将布匹绸缎折叠的整整齐齐,亲自去买了红纸,请人写了寿字,在礼盒上贴好;怕天动找不到橡皮沟,把地图方位画得清清楚楚,把天动二人恭恭敬敬送出门。

    出了门,花蕾轻笑道:“大哥,这橡皮沟哪位武林大侠过生日,还需要雷帮主亲自送这等浓重的礼。”当时物价,农村一人一年花费也就五六两银子,天动买了四十多两银子的礼物,也算不轻了,并且还夹了两张值得五十两银子的金叶子。

    天动低声道:“是我亲祖父过寿。”

    花蕾见他不似玩笑,脸色不怒不喜,大是奇怪道:“你家不在浔阳?”

    天动挥了挥手,低声道:“隔墙有耳,出去再说。”

    两人又在街上买了寿面、寿桃,天动见天气已经严寒,又给花蕾和自己买了皮袍穿上,打扮整齐,然后往橡皮沟而来。

    出了集市,花蕾人忍不住问道:“你刚才什么意思?你亲祖父怎么在这南阳?你不是浔阳人吗?”

    天动仰天叹了口气道:“我爹爹是南阳人,不是浔阳本地人,他是被我祖父赶出来的。”当日李梦残告诉天动父母来历,因为涉及隐私,并未告诉花蕾,花蕾因此不知天动父母之事。

    天动又道:“我爹爹被祖父赶出来后,与我母亲到了浔阳住下,后来才置办家业,在那里定居下来。”

    他心里一惊:“不对啊,我母亲知书达理,完全配得上我父亲啊,为什么祖父反对我爹爹和母亲,因为他们成亲,连父子之情都不要了。”

    花蕾见他怔怔出声,脸色迷茫,问道:“这又怎么哪?”

    天动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爹爹被祖父赶出来,不敢回家,不能尽孝,深感对不起我祖父祖母。”

    花蕾道:“你父母让您来祝寿,就是想化解这矛盾吧?”说到这里,也是心中一惊:“有点不对,即使他祖父反对他爹妈结婚,才将他父母赶出来,小孩子都生下了,当时为什么不回去呢,现在二十多年后才让回去?”

    天动摇头道:“我爹爹没让我回来。那是十年前,我见我爹一人蹲在屋外路上抹泪,我只道是他与母亲闹了矛盾,忙去安慰他,才知道当日是我祖父五十大寿,他不能回去,因此伤心,又怕我母亲看见,故一人在外面抹泪。我因此记住了我祖父生日。”

    花蕾摇头道:“你长这么大,不知道自己家是从外面迁来的吗?你这么聪明,不会没发现,你就没问过?”

    天动摇了摇头道:“我以前就知道,我十岁那年生日,只我父母给我过生,我就大了胆子,问我有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怎么别人家都有那么多亲戚,我们家一个没有。”

    花蕾道:“那你父母咋说?”

    天动摇了摇头道:“我母亲啥都没说,回到卧室去了,我听到她在悄悄哭泣,我爹爹也流了眼泪,让我今后再也不准打听这个事了。我后来就再也不敢问我父母,怕惹得他们伤心。”

    花蕾点点头道:“因此这次你回来,想了解清楚旧事。嗯,你这般小心翼翼,是怕自己连累你祖父母。你当真心细!”

    天动叹口气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知道也没啥意义。老天眷顾,祖父祖母健在,我这次去,也算了了我父亲的一桩心愿。”他听得母亲与李复国的关系后,已经明白父母极为忌惮李复国,因此与亲人故旧不敢联系,生怕露了痕迹,招惹祸灾,就是自己长大了,也不敢告诉自己真相,怪不得一心教育自己获取功名,不得在江湖上厮混。

    想到父母小心翼翼,远遁浔阳,还是为李复国所害,自己如不是遇到李师父,只怕是与江湖绝缘,哪有机缘识得刘长功恩师,如何学得这一身本事,暗想天道不爽,自己习武,正是老天要自己亲手替父母报仇。

    两人无语,直往橡皮沟而去。那橡皮沟据市集不远,不到十里路,果然过了一个垭口,只见前面山丘起伏,商丘前面一片村庄,正是小二所说的橡皮沟雷家村了。两人目力远超常人,果然那雷家村东边一屋前院坝里,有十来人,正在忙碌,有的蒸饭、有的洗碗洗菜,有的正在安放桌凳,那是正在置办酒席待客了。

    两人正在张望,只听前面一人高声道:“哎呦,四姑娘,你这当丫头的,父亲做寿,你现在还没去,不怕挨一顿臭骂?”

    两人一看,前面一人,也是骑了驴子,带了礼盒,正在跟右边山脚过来的一个妇人打招呼,那妇人三十多岁,背了一个小孩,左手牵了一个小孩,后面一汉子,左手牵了一个小孩,右手提了礼盒和鞭炮。

    那妇人笑道:“三师哥,你也到了。哎,你看我们哦,家里五个伢子,哪里走得开哦。今天还是他祖父祖奶奶帮我看到家里,我们才走得出来。”

    那男的道:“三师哥,听说你在南阳挣钱,咋也回来了?”

    那三师哥道:“师父过寿,我能不回来啊。”

    花蕾心里一动:“听这称呼,这女的莫非是天动的姑姑?”侧头看天动时,见他眼光晶莹,低头赶路。

    只听姑姑道:“三师哥,听说你挣大钱了,你生意忙不过来,把我大哥也叫上,当年我爹爹和两个哥哥对你不薄哦,我爹爹就收了你这样一个外姓徒弟,你有财路,别忘了大家。”

    三师哥道:“四姑娘哪里话!我这次来,除了给师父拜寿,就是请大师哥出来帮我的。我跟大师哥,学的都是大木匠,都是挣些辛苦钱,如果有二师哥那手艺,那倒是挣钱容易得多。哎,我们年轻时,没得二师兄有眼光,如果也去学细木匠,现在也干的是轻巧活,挣的也不少。”

    姑姑道:“三师哥,你要死啊,今天说起我二哥。”

    那三师哥忙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道:“瞧你这张嘴,欠打。”

    那两路人会合,将礼品放在驴子背上,一路进村。天动两人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只见他们到了院落前面石梯下面,刚拴好驴子,出来一个男孩,十六七岁,来迎了众人,花蕾听那三师哥叫他“天明”,想来是“天”字辈的了;然后那三师哥在前,姑姑家在后,各自提了礼盒,上了石梯,过了院坝,进屋去了。

    天动先到路边的井边,用清水把易容洗了,也把驴子栓在院落前面的桃树上,上了石梯。刚上得石梯,一人急匆匆出来,抱手作揖道:“这位小哥,恕在下眼拙,你们是?”

    天动看那人,只见那人,眼睛圆大,眉毛稀疏,精瘦挺立,穿了一身新的青布衣服,甚是干练;这人与父亲八分相像,只是黑瘦老些而已。想起父母惨死,一时说不出话来,当下噗通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哽咽道:“侄儿雷天动拜见伯父。”

    那人见雷天动面生,居然见自己就拜,正伸手扶天动右臂,半站半蹲,听得天动如此言语,吃了一惊,这下站立不稳,往后急退两步,就要摔倒。花蕾跨步上前,一把扶住。

    那人惊疑道:“你说你是谁?”

    天动道:“家父上成下云,南阳雷氏。家母刘姓,讳字雅诗。侄儿天动,拜见伯父。侄儿奉父母之命,前来为祖父祝寿。”当下拜伏于地。

    那人正是他伯父雷成江,听他如此言语,又惊又喜,忙上前抱住天动,禁不止泪如雨下。两人这等言语动作,早就惊动了旁人,忙跑去堂屋报告。

    天动刚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只见一人站在大门前,屋檐下,穿了一件崭新的宝蓝色寿袍,头花全白,胡须花白,脸色如铜,手瘦骨节突出,甚是精神,他身后站了三人,两人正是刚才所见的三师叔和四姑爷。

    雷天动忙走上前去,来到石梯前,恭恭敬敬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孙儿雷天动叩见祖父,祝祖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你是老二家的?他怎么没回来?现在还是没脸回来吧!”

    只听一年老声音哀嚎道:“你这老东西,现在还算这些帐。你心肠硬,把老二也逼走了,这些年不敢回来,现在孙子回来,你还不依不饶。”

    只见侧面厢房出来一人,一白发干瘦老太太,见得四姑在左边搀扶,右边一人搀扶,看相貌年纪,当是三姑了。花蕾心道:“敢骂老寿星的,肯定是天动的老奶奶了。”那人正是天动的奶奶雷陈氏。

    天动磕头道:“孙儿拜见奶奶。”

    老太太一把抱住天动,老泪纵横。两个姑姑怕母亲年老,伤了身体,忙温言相劝。这下来了的宾客,帮忙的邻居,都围拢来看热闹。

    雷成江忙扶起天动,对雷老爷子道:“爹,咱们进屋去说。”雷老爷子哼了一声,转身进屋,雷家众人进屋,那三师哥和两位女婿站在大门口,不让闲人进去。花蕾男人打扮,那三女婿带她下来院中,给他介绍周围景色。

    老两口在正中坐下,雷成江和两位姑姑在两旁站立。天动进屋跪下,向祖父祖母禀告来由。奶奶见天动长得甚是精神、俊秀,大是喜欢。

    雷成江道:“天动,你父母可好?这次既然派你来,为啥不自己来?”要知古人寿命较短,能活六十者,已是不多,他这话已有责怪之意;老爷子身体硬朗,但要活过其七十,只怕不能,古人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正是这个意思,雷成云这次不回来,只怕是与父母永别了。

    天动不愿今日提及父母之事,便道:“回伯父,我爹爹怕祖父见了他们生气,伤了身体,因此吩咐侄儿前来。”

    老爷子哼道:“哼,当我老糊涂了吗?你爹爹以前为啥不敢回来?就是没脸面,现在居然还敢派你回来,咋啦,向我们示威来了,当年还有理了!”

    天动不敢回言,自己父母结合,没得父母之命,按当时规矩,得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节上甚是不合,并且父亲乃是违命私奔,难怪祖父生气。

    只听奶奶道:“老头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他干啥,娃儿都这么大了。人家好心回来给你祝寿,你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睛的,咋啦,想不认这孙子啊!我可告诉你,就是你当年混账,把老二逼走了,现在想怎样,又要逼走我孙子啊?”

    三姑道:“爹爹,当年你就是欠妥,二哥不就是没看上你选的媳妇嘛,二嫂比你选的那个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换了我是二哥,也死活不得听你的。”那四姑也应声称是。

    屋内争执,虽然关了门,但花蕾耳力超过旁人,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暗笑,知道雷家一家人,除了老爷子不喜欢天动母亲,其他的也都觉得不错。

    老爷子大怒道:“给我闭嘴,你们也敢说老子了,无法无天了。当年我为啥要赶那姓刘的,就只是你二哥不听我招呼,她作风不正派,哪能做我雷家的媳妇!”

    天动一直不出声,听得他这话伤及母亲,不由得说道:“爷爷,我母亲知书达理,与我父亲感情深厚,我从来没见他们红过脸,吵过架;我母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没半点违德之事。您这话可过分了,我父母当年没得你同意,私奔外地,虽有不妥,但也是您不同意在先。”

    雷成江道:“天动,少说两句。爷爷不是那个意思。”

    老爷子一拍桌子道:“果然是雷家的种,没上没下,我说你妈,你还别不服气,我当初赶你妈走,不认她,那是那咎由自取。我问你,你今年多大,哪月生日?”

    奶奶喝道:“你这老不死的,非要翻陈年旧账,想不想过生了!”

    天动见自己父母,不容于雷家,江湖奔走逃命,现在死了还被家里人说东道西,也是愤懑,当下沉声道:“孙儿今年虚岁二十三,腊月间的生日。”

    老爷子哼了一声道:“你们听明白了吧,我当年没有乱说吧!”

    奶奶道:“那又怎样!你没听到,他们夫妻没红过脸,吵过架,天动也健健康康,聪明伶俐,老二当年也没做错啥。何况这事关天动啥事?”

    老爷子道:“关他啥事?不关他的事吗!当年姓刘的进门,肚子里怀的不是他啊?”

    花蕾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不由得脸红过耳。那个时代,未婚先孕,乃是伤风败俗,有些严厉的家族,要把这失德少女活埋,或者浸了猪笼。三姑爷见她莫名其妙脸红,心道:“这人像个假姑娘。”所谓假姑娘,就是说话做事像女人的男人。

    天动听得这话,顿时满脸胀得通红,自己母亲未婚先孕,委实难信,他看奶奶、伯父和两位姑姑,众人不敢看他,别开头去。

    天动道:“我生日有什么蹊跷?为何凭此说我母亲?”他见众人不再帮腔,也是起疑,只是自己生在浔阳,长在浔阳,那是千真万确无疑。

    老爷子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爹爹带你妈来见我们,正是二十二年前的三月间,你自己算算。”

    奶奶道:“算什么算!他是我们雷家的骨血,不就是生米做成了熟饭嘛,何况我看哪,这事说不定是老二惹得祸,刘姑娘知书达理,长得也水灵,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说不定是老二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人骗过来你的,那姑娘在这住了一晚,你们两个说说,刘姑娘是不是单纯得很。”

    两个姑姑点头称是。

    老爷子哼了一声道:“老二聪明,爱学爱干,但从不乱来。”

    雷成江道:“爹爹,都过去的事了,再争也没用,现在天动来了,说明咱们雷家子孙兴旺,在浔阳都开枝散叶了,这不是好事嘛。你看天动这样年纪,等不得几年,咱们雷家就要四世同堂,难道你不想这个?”

    老爷子听得这个,果然脸色转晴,问道:“你二十三了,有孩子没有?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

    奶奶见他问东问西,又想要说几句,见大儿子连使眼色,才住口不说。

    花蕾在外听得,肚子都要笑疼,这老爷子,一听开枝散叶、四世同堂,立刻气平心畅了。天动倒是一时转不往来,瞠目结舌。

    老爷子道:“这孩子!长得俊,脑袋不快哦,问你成家没有,孩子多大了?”

    天动脸上一红道:“孙儿还没成家,这几年在专心考功名,就没忙成家。”

    老爷子道:“你看,你看,这老二当年没读到书,就想要你去帮他完成这个心愿,你考取秀才没有?就是读书,也可以取了亲再去考嘛,难道你还想考状元当驸马不成。”

    四姑道:“爹,我看你现在没事,看戏看多了,动不动考状元当驸马。咱们雷家,几百年没出过秀才,考个秀才就不错了。”

    众人哈哈大笑,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散了。

    老爷子道:“对了,跟你来的那人是谁?你可别学你爹爹,私定终身。”

    雷成江笑道:“爹,你这话哪跟哪哦。见了孙子,高兴晕了头吧。”

    老爷子哼道:“我走南闯北几十年,男的女的都认不到了?天动,你说说!”

    天动见爷爷眼光好生厉害,刚才那等形势之下,他还能发现这等细微之事,怪不得当年母亲怀孕几个月,就被他看出来了。

    花蕾忽然听得众人谈到自己,脸上又是一红。

    天动道:“爷爷,孙儿不敢撒谎,那人是我朋友,女扮男装,路上行走方便些。”

    老爷子道:“我没乱说嘛,这姑娘长得不行,腰细腿细胳膊细,生崽传代不行,我看让你奶奶去一趟,集上东面李家二姑娘长得结实,保管给你生个十个八个儿子。”

    奶奶道:“又在这里瞎说八道,人家李家二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了。”

    老爷子连道可惜。

    花蕾听到这里,忙走下石梯,假装欣赏山脚边的野菊花。三姑夫见她脸色通红,往外疾走,只道他内急,忙道:“花小哥,茅厕在这边。”心里道:“这人好生奇怪,谁家茅厕建在外面。对了,他不熟悉地形,想要找个地方小便。”当下就不再跟在身后。

    老爷子心情大好,让天动站起来回话,问起二儿子近况,天动只得撒谎,说父亲不敢前来,只敢派自己来,又听爷爷问起自己的兄弟姐妹。

    天动道:“我七岁那年,母亲生过一个妹妹,但没带几天就去了。因此现在就自己一个。”

    老爷子一拍大腿道:“你看我说啥来,我不是说你妈不好,你妈妈就像外面那姑娘,细胳膊细腿的,生养不行。”

    天动微微一笑,知道爷爷是个粗人,说话不讲究。

    只听有人拍门,那三师哥道:“师父,客人来齐了,我看可以开席了,你得出来讲几句啊!”

    老爷子心里高兴,忙带众人出来,见了宾客,特别引了天动,见了亲朋好友,这下唢呐喧天、锣鼓震耳,好不热闹,开了二十来桌,一直吃到晚上。

    天动与花蕾在橡皮沟住了三晚,抽空去拜访了两位姑姑家,那又是一番热闹,也不细说。第四天上午,两人才骑驴出了橡皮沟。

    两人回到徐家集,花蕾买了易容所需,在路上找了一树林,躲进去又化装成原来的模样,方才往南阳城里去,在北面城门口的“顺心”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两人到骡马市场把驴子卖了,另外买了两匹马,一黄一白。

    花蕾也不知天动要具体干啥,只是跟他北上,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咱们到底准备干啥?你说下,让我心里有底。”

    天动低声道:“不是说契丹国师要找李复国麻烦嘛,咱们去瞧瞧热闹,相机行事。等会先去丐帮南阳分坛,问问消息。”

    花蕾吓了一跳,天动要去招惹李复国倒也正常,现在李复国与耶律皓南一道,他也敢去招惹,胆子不小。她久在北方,知道这耶律皓南威震北方,据说武功天下第一,就是李复国也颇有不及。

    正说话间,只见前面道上有两个乞丐,正迎面而来,花蕾心下嘀咕:“这乞丐是不是丐帮的,如何辩知?”她知道此处已是沙陀教势力范围,丐帮只能秘密活动,这行走的乞丐,是不是丐帮弟子,看外表那是看不出来,帮中必有相认切口。

    只见天动下马合十为礼道:“打扰两位,在下行路口渴,不知附近哪里有水井,还望指点一二,不甚感激。”

    那较高的乞丐道:“前面三百步远,路边右边就有一口井。”

    天动称谢上马,花蕾心里暗道:“难道这找水喝就是接头暗号?”跟了上去,两人往前走,果然有口水井,天动继续向前;花蕾见他不喝水,心道:“果然是切口。”

    往前又走了半个时辰,又遇见一乞丐,正在路旁乞讨,天动往他面前的破碗里扔了两个铜钱,那乞丐拜谢道:“多谢大爷,大爷好心,菩萨保佑,必能升官发财。”

    天动道:“发啥财,只要平安,无灾无妄就是。”

    那乞丐道:“大爷红光满面,必能子孙昌盛。”

    天动道:“谈不得子孙,只要挣点柴米油盐钱就是。”

    那乞丐道:“大爷信佛不?信弥勒还是药师?”

    天动道:“我信阿弥陀佛。”

    那乞丐道:“前面岔路口,往右走,树林后有座庙,供的就是阿弥陀佛,大爷去拜拜,灵验的很。”

    天动谢道:“好,多谢指点。”

    两人当下催马前行,前面岔路口往右而行,不远果然有树林,后面一座庙,只见一庙祝正在打扫卫生。

    天动两人,下马直奔佛堂,花蕾只见那庙**奉的是释迦牟尼佛,哪是阿弥陀佛!

    天动问道:“三世诸佛,是燃灯、如来和弥勒吗?”他问的是那庙祝。

    那庙祝看了一眼道:“是燃灯、如来和药师。”

    天动道:“那我要拜药师佛。”

    那庙祝双眼一睁道:“不拜未来佛吗?”

    天动道:“我拜西边药师佛。”

    花蕾心道:“这下糟了,药师佛在东,西边是燃灯。”

    却那庙祝丢了扫帚,躬身行礼道:“弟子襄阳分舵南阳分坛属下梅逢春有礼了。敢问两位是谁?”

    天动从背后抽出打狗棍,梅逢春当即跪倒拜见帮主。

    天动道:“廖舵主在哪里?南阳分坛坛主是梅逢阳吧?”

    梅逢春道:“廖舵主已到南阳,只是弟子没见到,分坛坛主正是家兄梅逢阳,属下这就带帮主前去分舵。”

    梅逢春敲了一下钟,从庙子后面过来两个农户,行礼拜见,也不说话。

    梅逢春道:“带贵客去喝茶,要泡极品茶招待。”

    那两个农夫双手一拱,往东疾走,不到一盏茶功夫,到了一个庄院面前。花蕾见那庄院,乃是一个四合院,上书“听风庄”,门前四个大汉,腰板浑圆,黑衣黑裤,腰悬大刀,看来庄主来头不小。

    那农户与那满脸麻子大汉低语几句,那大汉立刻飞奔入内,那农户带了天动两人进去。

    两人刚过中间廊榭,只听一人高声道:“属下廖非凡、梅逢阳参见帮主。”只见两人,正从里面天井出来,正是君山见过的丐帮襄阳分舵舵主廖非凡,另外一人,与刚才那庙祝倒有几分相似。两人都是地主乡绅打扮,哪有半点乞丐样子。

    天动暗暗点头,廖非凡做事果然仔细,若非熟知切口之人,当真难以找到分舵所在。花蕾也是大为佩服,谁能想到丐帮分坛居然设在一有钱地主老财家里。

    四人坐定,天动此次乃是秘密北上,因此廖非凡也不让其他丐帮弟子前来参拜。

    廖非凡道:“帮主,前几日听得弟子来报,帮主在南阳出现,后来忽然失了踪迹,属下甚是担心,还道出了什么岔子。但想帮主神功盖世,洞察秋毫,谅也出不了啥事,今日见了帮主,才知帮主多才多艺,还会易容之术。”

    天动笑道:“廖舵主,你是老江湖,这可把我抬得太高了,这改面易容之事,还是花教主的杰作,我半点不会。我今日前来,乃是想知道李复国与耶律皓南之事如何?”

    廖非凡道:“启禀帮主,那耶律皓南欲问罪李复国,已经被李复国知晓,李复国约耶律皓南少林相见。耶律皓南带了左右护法前来,还不知李复国共有几人,两人约在十日后相会。”

    天动皱眉道:“李复国与耶律皓南向来交好,这次当真会兵刃相见不成?这李复国既称妖狐,自然诡计多端,军师闻过,其女李之妙,都是诡诈多谋之人,咱们可得当心。”

    廖非凡应道:“帮主说的是,属下当仔细打听。不过有一好消息,听说李复国父子反目,看来是真的。李之孝去责问李复国,为何杀了他母亲,听说两人大吵了一顿,李之孝上北狐那里去了,听闻这李之孝已得北狐剑法真传,可是了不得。”

    天动摇头道:“父子情深,终究会和好的,更何况李之孝跟父亲年深日久,只怕也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现在一时气愤,日后自会跟他父亲一条道。古来想做帝王将相的人,几人心肠软过了!”

    梅逢阳道:“帮主,属下最近听闻,恶魔谷的人也来了,似乎也是要蹚这汤浑水,帮主可要小心在意。”

    花蕾道:“那恶魔谷的人要对付李复国,我们担什么心?”

    梅逢阳道:“花教主有所不知,这恶魔谷的人,乃是作恶多端之人,当年在老帮主和李大侠手下吃过亏,只怕现在会找帮主的麻烦。”

    廖非凡道:“这倒是不足为虑,帮主挫败夏知声,天下皆知,那恶魔谷的人欺软怕硬,不敢来惹帮主。”

    天动点头道:“梅坛主说的有理,李复国诡计多端,耶律皓南善恶难明,恶魔谷敌我难辨,我自当小心为是。”

    当晚两人就在“听风庄”歇了,两人第二天一早继续北上少林,廖非凡见他们的两匹马脚力不济,给他们换了两匹黄色骏马,只是到少林也就五天多路程,时间还长,两人也是不急,慢慢而行。

    这日到了汝州,两人进城歇了。两人知道已到了沙陀教管辖之地,因此小心在意,住店后也不出来溜达,生怕露了口音,引起怀疑,都早早睡了。第二天一早,两人又缓慢北上。

    这日下午,正行走间,只见后面蹄声得得,一马小跑而来,天动见那人骑在马背上,腰不动,肩不晃,乃是有武功之人,当下使了一个眼色,花蕾会意,也将马靠在路边,让那人过去,那人路过花蕾身边时,忽然伸鼻子嗅了几嗅,“噫”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花蕾一眼,还是往前去了。

    花蕾见那人似乎认识自己,也细看那人,身形瘦高,头顶半颓,并不认识,想到自己女扮男装,又是商人打扮,这人肯定认不出自己,多半是认错了人,当下也不在意。

    两人不急,加上冬天白昼短,时近冬月底,已经开始下雪,因此行了百来里,就在半坡镇歇了,镇上只有一家“如意”客栈,两人进去,天动噫了一声,花蕾随他眼光看去,只见马厩里面,有一匹今天道上所遇之人的黄骠马,那黄骠马屁股上有一团白毛,不易认错,天动艺高人胆大,也是昂然不惧。两人就写店歇了,天动还是小心,将两人房间紧靠。

    两人在店里将就吃了,也不出去,就回房歇了,天动打坐搬运,时至二更时分,只听“咔嚓”之声传来,这声音极轻,又在北风之中,原不易觉察,但天动耳力灵敏异常,又是小心翼翼,立刻发觉有异,当下静听,只听那咔嚓之声从屋上瓦面传来,这下确切无疑,乃是有夜行人前来。他心中吃了一惊,这人在瓦面夜行,瓦面有雪,溜滑异常,这人一步跨出有半丈之远,声音细不可闻,轻功当真高强。

    他只道可能露出了破绽,沙陀教高手前来勘察虚实,当下轻轻倒下,将被子拉过身来盖上,鼻中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果然那脚步声在花蕾屋顶上停下,听得一声轻响,想来是那夜行人抽开屋瓦,在窥探花蕾虚实。

    天动心意一动:“这人轻功极高,武功看来不低,花蕾只怕不知,没有提防,可能要吃亏。”当下慢慢掀开被子,轻轻下床。只听一声轻响,那人竟然已经跃下屋去,用掌力震断窗格,跳进花蕾屋里去了。他行动迅速,轻功高强,加上北风吹动掩护,隔壁邻居都没听闻。

    天动悄悄走到墙壁边,细听动静,此人轻功如此高强,必不是沙陀教中的泛泛之辈,用不着使出这等手段来刺杀花蕾。他还是担心,当下气灌右手食指,悄无声息的在墙上木板钻了个洞,从洞中望去,只见花蕾已经被点了穴道,长发披肩,坐在床上,看来是惊坐起来之时,被那人突袭,点了穴道。那人坐在床边,满脸淫笑,正是今天道上打望花蕾之人。

    那人伸过手来,往花蕾脸上一揭,撕下花蕾的面具,只见露出一清秀怡人的脸来。那人嘿嘿一笑,将棉被一裹,抱住花蕾,扛在肩上,往窗外跳出。他住在西面边上,与花蕾房间隔了十来间,只是轻功高妙,转瞬之间,就把花蕾扛进了自己房间。

    花蕾惊骇之际,只道天动没有惊觉,又见那人眼光下流,满脸淫笑,只道今日要遭,想到自己清白就要被毁,不由得急得眼泪涟涟;被那人扛在肩上,在瓦面上急行,只见一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正是天动,只见天动摇手示意,要自己不动声色,不由得大喜过望。

    进得屋来,那人将花蕾放在椅子上,将花蕾秀发拂开,轻声笑道:“小姑娘,咱们有缘啊。”他见花蕾脸有泪痕,想来是刚才惊吓哭过,这等场景,他经过不知多少,暗道今日运气,没想到遇到这么漂亮的一个黄花闺女。

    没想到花蕾点了点头,那人倒是一怔,问道:“你也认为我们有缘?”花蕾点了点头。那人大喜,立刻上前,低声道:“看见这个没有?”一掌拍下,将那椅子犄角一掌拍断,道:“你好好跟我说话,否则一巴掌拍死你!”说完伸手一点,解开花蕾被封穴道。

    花蕾低声道:“你是谁,这么大本事,怎么认出我来的?”

    那人嘿嘿一笑道:“大爷是谁!亲近过的娘们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你这小姑娘以为穿了见男装,就能瞒过我,老子只要鼻子一闻,就知道是男是女。”

    花蕾低声道:“原来你是沙陀教的好汉,怪不得这么厉害。”她甚聪明,见天动没有马上出手,乃是想套出这人底细,她冷静下来,也发觉这人轻功高妙,武功不低,只怕是沙陀教的高手。

    那人哼了一声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尔般通便是,你小姑娘记住大爷的名号。大爷现在不是沙陀教的,以后可能是,你这小姑娘挺有意思。”

    花蕾吃惊道:“你是飞天**?”

    那人正是尔般通,见花蕾如此说,知道她是武林中人,但见她被自己制住,也不足惧,淫笑道:“你原来知道大爷的名号,哈哈,大爷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花蕾道:“江湖传闻,你们逍遥谷的人跟沙陀教过不去,你怎么说成沙陀教的人了。”

    尔般通见她灯光下肌肤雪白,长发披肩,秀丽动人,哪里还有耐心,说道:“你管这么多干啥,今天跟了大爷,有你的好处。”话音未落,只听背后一声冷笑。回过头来,屋内站立一人,却是认识,乃是白天与这美女同行之人,一个商贾而已。

    他刚才在花蕾窗外,听闻花蕾呼吸,知道花蕾内力不强,听见天动鼾声急促,乃是平常人,只道自己刚才不小心,惊动了这人,但见天动进屋,自己居然没看清身法,这才吃了一惊,一掌击去,眼前一花,已经失去敌人踪迹。再回头一看,只见天动扶住那美女,毫不理会自己,背向自己。

    花蕾只穿了贴身小衣,肩上棉被一滑,露出香肩,她被尔般通抢来,本来极为惊骇,后见天动在后,方才放心,现在棉被一落,心里一急,晕了过去;她以处女之身,担任教主,自小就受师父教育,最是看中这些,何况教规规定,若被人如此,当杀了这人,要不弃了教主之位,下嫁成家;不想今日被尔般通淫贼看了女儿之身,原本以死相拼,又被天动看见,她倾心于天动,如何能杀他,又怕今后天动轻看自己,这下惊怒交集,因此急得晕了过去。

    天动见她晕去,只道被尔般通点了穴道,忙伸出右掌,度气过去帮她解穴。尔般通见机会难得,纵身上前,双掌拍出,天动右掌不敢离开花蕾,只得左掌伸出,接了尔般通左掌,运气于背,迎接接了尔般通右掌,他要分心运气,这下与尔般通旗鼓相当。

    尔般通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见之下,知道自己武功离这人太远,当下飞身出窗,一溜烟跑了。天动度气过去,发现花蕾没有被点中穴道,也无内伤,大是奇怪花蕾为何晕倒。当下运气一冲花蕾人中穴,花蕾果然悠悠醒来。见天动抱住自己,不由得面红过耳。

    天动不敢怠慢,忙抱了她回到自己房间,要花蕾运气一周,看看是否中了尔般通阴掌。花蕾脸上一红,嗔道:“去把我衣服拿来!”

    天动这才醒悟过来,忙去取了花蕾衣服,然后在门外相候,让她穿好衣服,方才进屋来。进得屋来,只见花蕾坐在左边,对着蜡烛,泪水涟涟。他方才想起,花蕾乃是女儿之身,今日之事,难怪她气恼,自己居然为了套出来人身份,未及时相救,实在有些下作。当下“啪”的一掌,抽了自己一耳光。低声道:“对不起,我刚才没及时出手。”

    花蕾伏在桌上,低声嘬泣,天动见她如此伤心,不由得手足无措,低声道:“妹子,我对你发誓,我当亲手宰了那飞天**,报今日之仇。”

    花蕾哭道:“我要亲自杀了他,不要你动手。”

    天动道:“好,我把他捉到你面前,你亲手杀了她。”也不知怎地,只觉得花蕾今日受辱,也是自己的极大侮辱。

    只见花蕾豁然抬头道:“我也要杀了你。”

    天动吃了一惊道:“连我也杀?”

    花蕾点了点头,眼泪盈盈道:“我教中规矩,你看了…看了我,就要把你杀了,要不然…”

    天动知道她是以处女出任教主,这“圣女宫”与一般帮派不同,只怕这些教规不假。见她伤心欲绝,高声道:“好,等我报了仇后,你杀了我便是。”花蕾听了,哭的更是伤心。

    待花蕾哭声止歇,天动道:“你上床放心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为花蕾整理好床铺,自己在椅子上打坐运气。

    经此一闹,两人话语便就少了,这日,两人往嵩山而来,这天大雪过后,路上积血厚达半尺,甚不好走,两人慢行,也不着急。行不到一炷香时间,只见前面两骑,拦住道路,一人正是昨晚逃走的飞天**,另外一人,道士打扮,只是那人道士打扮,没有半点清净之态,满眼凶光,一身煞气,一看便知是凶恶之人,看样子是飞天**搬来的救兵。

    天动见飞天**在此,想起昨天自己对花蕾之言,立刻跃马上前,低声道:“大胆飞天**,拿命来!”左掌一拳劈出,他为了掩盖武功,使了一招江湖上流传甚广的“双龙探爪”。

    此招属于“太祖长拳”,“太祖长拳”江湖流传极广,太祖凭一根长枪和一双铁拳打下锦绣江山,皇帝之中,仅此一人;“太祖长拳”流传江湖后,经少林整理成三十六式,为众多武林人士所喜,算是当时最流行的武功。该套拳法架势大而开朗,使起来豪迈奔放,优美不失刚猛,天动身材欣长,使出来更是潇洒飘逸,又不失澎湃威猛。这招“双龙探爪”,先右后左,击向尔般通,昨日对了一招,他知道尔般通除了轻功极佳,武功一般。

    那道士哼了一声,双掌拍出,接了天动双掌,这人双掌一出,众人立刻闻到一股腥味,天动见他双掌微黑,腥气正是他双掌传出,知道这人练的是毒掌,当下闭了掌上穴道,双掌击出,与那道士对了一掌。

    那道士见他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接自己的毒掌,当下全力击出;只听一声闷响,天动微微一晃,那道士往后一个筋斗,翻下马来。

    天动沉声道:“六阴血毒掌。黑人心魔!原来是百恶道人到了。”

    那道士道:“小子有些见识,我多年不出江湖,想不到还有人识得我。小子,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叫三声爷爷,饶你一命。”他自负最近几年毒掌功夫大进,这少年与自己对掌,岂能幸免。不过对这少年武功之高,大感惊奇。

    天动哼道:“不过尔尔。你们违背对刘帮主的承诺,到江湖上生事,不怕应了誓言?”飞身下马,一招“翻江走海”,撩起右腿,双掌从双侧压落,不待招式走老,右掌从后向前反挑而上,招式大方,劲力刚劲,又刚中有柔,即豪迈奔放,又潇洒飘逸,已达到该拳法的至高境界。在场之人,无人不知该拳法,尔般通和花蕾都齐声喝了一声“好”。

    黑人心魔重出江湖,信心满满,正在谋划大勾当,不想出山第一战就遇上天动,他也熟知该拳法,但竟然不易抵挡,只得依仗毒掌,只盼对手双掌沾毒,到时分心化毒,自己就有胜算了。

    天动既知此人身份,也就下手不容情,当年师尊刘长功独上恶魔谷,逼得恶魔谷的众魔头发誓不出江湖生事,不想师父才去,这些人就出山来,为祸江湖。他是刘长功亲传弟子,自然起了替师尊教训恶魔谷众魔头的意念,只是自己要掩盖武功门派,否则立刻使用恩师所传武功,惩戒这百恶道人。心中一动,有了计较。

    百恶道人在恶魔谷排行第二,曾经在恶魔谷当过老大,武功不低,特别是一对毒掌和毒拂尘,让人生畏。飞天**排行第五,以前对自己言听计从,今日自己出山,岂能战败而逃,失了脸面,因此见天动拳法精深,也是毫不退却,迎了上来。与天动硬对一掌,将毒气传了过去,他依仗毒掌,不比内力,因此七分攻三份守,不想这一掌,对手掌力比刚才弱了不少,与自己相差无几,自然是对手分了内力化毒,他得势不饶人,立刻挥掌而上,不让对方缓过气来。果然对了十来掌后,对手掌力越来越弱。如不是招式精纯,早已不是自己对手。

    尔般通大喜,见百恶道人占了上风,淫笑道:“小娘子,咱们耍耍如何?”翻身下马,挥动笛子,围绕花蕾迅速转了一圈,眨眼间砍出四四一十六刀,好在他要避过马首和马腿,加上地上积雪松软,不如平常地面吃力,因此比平时还是慢了些,花蕾拔出长剑,高接低挡,勉强接了这一十六刀。

    尔般通施展快刀绝技,居然没有建功,但与花蕾对了招式,知道她内力不足,当下大喝一声,刀法化为棍法,一招“力劈华山”,想要击飞花蕾长剑,生擒对手。花蕾眼见他招式凶恶,自己内力不是对手,不管不顾,也不抵挡他笛子,一剑刺出,要与尔般通同归于尽。她恨极了尔般通,知道自己武功不敌,只得舍了性命相拼。

    尔般通见过她容貌,知道她清秀可人,如何愿与她拼命,只得闪开,就是招式之中,也不愿往她头脸招呼,一人拼命,一人留情,花蕾居然与他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天动似乎与百恶道人全力相拼,实则眼观四方,耳听八路,只要花蕾有险,立刻出手相助,现在见她无恙,放下心来;眼见百恶道人坠入计中,正猛力相攻,眼见他一招“铺天盖地”,双掌拍击而来,哼了一声,凝聚掌力,大喝一声,一招“猛虎出洞”,这下要让百恶道人好看。他为了掩饰自己武功,连刚柔转换的绝技也不用,知道自己此功一出,也容易被对方猜出身份。这百恶道人武功不低,内力精纯,掌法精奇,只怕不逊于夏知声,双掌剧毒,自己也还是要分心护住心脉,因此才用了骄敌之计。

    百恶道人与他双掌接实,只感到对方掌力雄浑,直击过来,自己猛击,后劲不足,大吃一惊,已经知道对手故意示弱,他暗道不妙,但也只得硬接,然后再借势后翻,只感到左掌一痛,但他曾为恶魔谷谷主,武功委实不低,当年刘长功武功如日中天,也不能灭了他,可见他确有过人之处。

    天动本待再猛攻而上,只听花蕾一声惊呼,他刚才这几招全力对付百恶道人,听得花蕾惊呼,立刻舍了百恶道人,扑向尔般通。

    原来尔般通心有顾忌,不愿与花蕾拼命,但他招式繁杂,内力也远胜花蕾,更不用说临场经验了,再斗十来招,看准虚实,诱骗花蕾长剑全力攻来,忽然一招“长袖善舞”,乃是一招正宗笛法,挑开花蕾长剑,攻入花蕾防守内圈,左手伸指一点,封了花蕾上身三处穴道。

    他正自得意,忽然身边劲风大作,一人如猎豹一般扑来,他大吃一惊,顾不得伤敌,全力窜出,用笛子在马头上一点,借力跃出,半空回望,正是与花蕾同来之人偷袭,他全力跃出,身法奇快,但也感到背心一痛,已经被天动掌风伤了。再看百恶道人,正站在路上长长吐了一口气,显然也是被这人内力所逼,乱了气息。

    天动无暇追击,跃上马来,坐在花蕾身后,扶住她身子,他见百恶道人内力不差,刚才没能一击得手,现在再斗,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何况自己久斗下去,也必露了行踪。因此胯下一夹,催马而去,口中一声口哨,自己那马也跟了上来。

    百恶道人刚刚调匀气息,不敢上前阻拦,尔般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更是心胆俱寒,远远让开。天动伸手一拂,解开花蕾被封穴道,见她能自己驾马,就跳到自己马上,两人一人一骑,跑得更快。

    花蕾被尔般通击飞长剑之时,眼见自己无幸,见天动正猛攻百恶道人,不管自己,本来心里悲痛,但自己惊叫出声,他立刻舍了百恶道人来救自己,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知道是自己武功不济,不然自己多坚持几招,天动就大获全胜了,这下心里歉意,也不多说话,跟随天动纵马疾奔。

    两人疾奔了个多时辰,方才放下速度,骑马缓行。花蕾与天动并肩而行,见他双掌如常,松了口气。但知道这百恶道人毒掌厉害异常,还是有点不放心。不由问道:“大哥,你仔细看看,没中那道士毒掌吗?”

    天动道:“没事,我闭了掌上穴道,毒气不能侵入。哎呦,不好,我全力掩盖自己武功,还是不妙,只怕会被这恶道猜了出来。”

    花蕾道:“你武功没漏半点破绽,他怎能猜出你门派?”

    天动道:“我这封穴避毒之法,正是恩师所受,恩师当年上恶魔谷,自然会使这武功,这毒道人岂不知道!”

    花蕾道:“你师父真厉害,当年我们北武林数十位高手,都制服不了这恶人,不想你师父单枪匹马,就把恶魔谷众恶人镇住了。”

    当年刘长功单枪匹马上恶魔谷,降服恶魔谷众魔头,让这些人不敢在江湖上生事,乃是刘长功得意之作,天动自然知晓,但恶魔谷众魔头到底啥来历,也是不甚明了,听见花蕾知道众魔头来历,大是好奇,现在恶魔谷众魔头出谷来,自己只怕得代师出手,将这些恶人驱回恶魔谷,日后少不得相斗,知己知彼,因此对这这些魔头大感兴趣。

    天动问道:“这恶道是啥来历?”

    花蕾道:“这恶道俗家姓赵,名字是什么不知道,他师父是以前著名的长白山老怪。”

    天动一怔道:“长白山,北方极寒之地,这老怪虽为魔头,也只是说脾气怪异而已,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花蕾点头道:“是啊,但不知如何,这百恶道人居然深得老怪喜欢,老怪把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因此这恶道人武功不低,且这恶道掌力有毒,拂尘有毒,十分厉害。老怪一死,就没人管得住他,这恶道就到中原来生事了。”

    天动道:“他想来中原显示武功?中原几大高手在,岂能任他横行,就是老怪自己,也不敢来中原横行啊?”

    花蕾道:“那倒不是,这百恶道人乃是中原人士,彭城人,他艺成之后,就回中原。天下练有毒掌的,也不少见,这恶道之恶,倒不只是说他武功邪毒,乃是这人干那伤天害理之事。”

    天动听得这话,暗暗点头,他在滕王阁里见净水一招要了张成宽之命,掌中剧毒十分罕见,但净水乃是佛门弟子,为人行事,甚是正派。

    花蕾道:“这道士在山海关内,居然去偷不足半岁的小孩儿来,用炭火烤熟而食,可说是天下第一恶人。”

    天动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

    花蕾点了点头:“是真事,他每十天就偷一个小孩为食,他武功高强,先前那些丢了小孩的人家也不知小孩如何丢了;只是他到了山海关后,一次在炙烤之时,被山海关的蒋老拳师撞见,才知这恶道士的恶性,蒋老拳师师徒就上前缉凶,不想这恶道武功高强,蒋老拳师武功不敌,被他毒掌所伤,当场身亡;他徒弟中毒,但逃得性命,传出信息,关外武林震动,都来缉拿这恶道。”

    天动点头道:“以婴儿为食,已无人性,是该立刻毙了才是!”想起刚才绕过了他,颇为后悔。

    花蕾道:“是啊,当时关内的徐三剑、董八拳领头,追杀这百恶道人,就是要灭了这武林败类。”

    天动道:“徐三剑、董八拳,想来是剑术、拳法十分高深了。”

    花蕾道:“这两位前辈,一位是碣石派掌门,剑法高强,据说一般人在他剑下,走不过三招,因此外号徐三剑。董老前辈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大力金刚拳十分威猛,外号董八拳,自然也是说一般人过不了他八拳。”

    天动道:“两人得享大名,武功不低,联手制敌,这百恶道人刚出师门,也没有现在的修为,后来如何逃脱的?”

    花蕾道:“徐三剑带领人追杀,董八拳在前阻截,两人并未在一起。不想这恶道武功较高,在半道上伏击,董大侠一时大意,先中了暗算,与他对了八招,中毒而亡,随行的六人无一人幸免,都丧身于他毒掌之下。”

    天动道:“可恶,我下次可不轻易放过这恶人了!”

    花蕾道:“还不止这般可恶,这恶道居然上董大侠家去,将董大侠一门七口,杀得干干净净。不懂武功的董老夫人,也没能逃出毒手。”

    天动长长呼了口气,不再说话。残杀不会武功之人,乃是习武之人大忌。

    花蕾道:“这恶道有此恶行,才被取了百恶道人诨号。徐掌门与他真刀真枪相斗,斗了五十多招,还是被他拂尘所伤,也丧生于他手下,三个弟子,也被恶道杀了。这恶道自鸣得意,只道中原武林无人制得住他,大摇大摆,往幽州而来,又伤了几个成名大豪。又南下,过沧州,在沧州,与中原武林人士一场大战,我师祖、师叔祖就是在这场战斗中去了。”

    天动道:“这恶道这等厉害,一人纵横北武林?”

    花蕾摇头道:“那倒不是,不知怎的,这恶道一路南下,居然收服了几个魔头,另外还有几个魔头前来投奔与他,这飞天**、金刚神魔、毒手心魔就是这时加入的,当时有八个人之多,这八人纠集在一起,势力不小。”

    天动一怔道:“恶魔谷不是只有六魔之数?且现在的大魔和六魔还是后来才加入的?”

    花蕾道:“当时除了八魔,还有几十喽啰,都是些武林中败类,想依仗百恶道人为非作歹。中原武林,在沧州堵住了他们,当时以泰山派为首,崂山派,茅山派和我派为主,还有齐鲁、泰州十多位武林高手,与这些恶人一场大战。”

    天动道:“这些都是名门正派,根基不浅,这次不吃亏吧?”

    花蕾道:“哎,也没占到便宜,茅山派掌门重伤,我师祖、师叔祖、崂山派掌门都丧生当地,泰山派掌门中毒,后来武功全失。八个恶魔,也死了四个,这恶道只是受点轻伤。各派与这些恶人结下死仇,门下弟子和各地武林人士纷纷前来相助,这恶道见势不妙,不再南下彭城,往西面而走,在水泊梁山又小干了一场,只是没有高手主持,杀了他们不少喽啰,这四个恶人倒是没事,他们就往芒砀山逃去,逃进芒砀山之后他们利用地形掩护,反让各派吃了点亏。各派就守住芒砀山出口,不想这些恶人居然就躲在芒砀山幽谷中,不再出来。相持了几个月,各派陆续离去,这些恶人知道犯了众怒,一时也不敢再出山来为恶。”

    天动道:“这些恶人既然不再为恶,为何我师父后来又上门问罪?”

    花蕾道:“这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江湖上其它地方作奸犯科的武林败类不断来投,当时聚集了三十来人,这些恶人每个人还起了匪号,什么金刚神魔、飞天**!还将自己所住山谷取名逍遥谷,讥嘲武林众豪拿他们没办法,他们虽然住在山谷,有些人就又出来作恶,遇到追杀,就逃到恶魔谷里去。当年刘帮主从西北回来,听闻此事后,单枪匹马,前去恶魔谷。”

    天动道:“我师父嫉恶如仇,岂能轻易饶过这些恶人,后来怎么没有攻破恶魔谷?”他每年与师父相见时日不多,江湖之事,还是这次从浔阳西来,路上所知,因此对此事不甚明了。

    花蕾道:“刘帮主单身而去,还是惊动了附近的武林人士,大家就跟随刘帮主前去,想要一举歼灭恶魔谷的魔头们,我师父为我师祖报仇,也亲自去了。当时百恶道人和金刚神魔联手对付刘帮主,还是不敌,不想这些魔头诡计多端,居然使计擒获了二十多位同去的武林同道,刘帮主无法,只得与恶魔谷讲和。百恶道人被刘帮主武功震慑,答应约束手下,不再出谷生事,自己也不再吃小孩修炼。他们如此,江湖上也算是少了这些魔头,刘帮主答应,救出了那些武林人士,我师父就是被刘帮主所救的。后来百恶道人倒是信守承诺,没再在江湖生事,就是有个别手下出来为非作歹,也被他亲自追回重惩,江湖上众人才放下心来,不再与他们为难。”

    天动道:“后来恶魔谷换了老大,他们还遵守这约定?”

    花蕾道:“没过几年,不知怎的,又突然冒出现在的混世魔王,他在信阳滥杀无辜,他进了恶魔谷,打败了百恶道人,抢了头把椅子。这混世魔王倒是不敢与刘帮主叫板,也是约束手下,这些年也算是老实,只是十年前刘帮主与契丹国师一战受伤,这些魔头又蠢蠢欲动,幸亏李大侠出面,震慑住了这些魔头。”

    天动奇怪道:“我师父以前在西北道上,少回中原,那也罢了。我李师父武功高强,又在中原,怎么没听说他出面之事。”

    花蕾道:“当年这些魔头为祸江湖时,你李师父还未为人所知。李大侠也是神秘,也是忽然出现在江湖,大家都不知道他师承来历,只是他急公好义,与你师父交好,武林中有他二人,少了好多事端,平静了不少。对了,李大侠武功门派,你是他弟子,当知道他师承来历啊!”

    天动摇头道:“李师父曾言,他武功源出道派,李师父的排山掌指和风云剑法,我看口诀法门,确是偏于道家。只是金刚指,师父出于少林。”

    花蕾沉吟半响道:“大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天动很是奇怪道:“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还有什么话不能明言?”

    花蕾道:“我见过李师父几次,我怎么觉得他脸上喜怒哀乐全无?”

    天动笑道:“李师父号称冷面大侠,就是源此!”

    花蕾摇了摇头道:“我起初也只道是天生而致,但我发现李大侠,似乎是戴了人皮制作的面具。他颈脖肤色,特别是在发鬓处,似乎深浅不一致。”

    天动十来岁时,就认识李梦残,只道师父从来如此,听花蕾如此言语,十分不信,但又知道花蕾善于易容,知道李师父是自己授业恩师,不会平白无故言此,当下也不好出言辩驳,但心里不信,缓缓摇头。

    花蕾道:“我也知道你不信,我有一法,可知李大侠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天动满脸怀疑,看着花蕾,心道:“这丫头精灵古怪,不知想出啥法子,可不要冒犯李师父。”

    花蕾道:“其实也很简单,李师父热的时候,如果出汗,就不是人皮面具,如果不出汗,就是人皮面具。只是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不容易出汗。还有一法,也很简单。”

    她见天动不信,笑道:“你故意弄点开水到你李师父脸上,若不起泡,就是人皮面具。”

    天动听得这等损招,笑道:“胡闹,那是我授业师父。”

    花蕾笑道:“信不信你自己注意就是,我想李大侠就是戴了面具,那也是有不得已苦衷,说不定是长得太难看,怕骇异世人呢!”

    天动摇了摇头,师父身材瘦削,脸型清秀,绝不会是长得难看之人,暗想这丫头异想天开,啥都敢想。

    这时已到午时,两人在路边店里点了几个炒菜吃了,时值冬季,那店家腌制了腊肉,天动想路上风雪交加,难免错过宿头,让店家煮好一个火腿,带在身上;吃完午饭,出得门来,只见彤云密布,只怕又有一场大雪,但想百恶道人在后,还是驱马前行,行不到一个时辰,果然鹅毛大雪飘飘而下。天动见大雪厉害,看不清楚五步之外,再要往前走,只怕伤了马匹,刚才雪小之时,见前面隐隐约约有一黄墙,想来是一庙宇,果然再走了几丈远,路旁是一庙宇,只是庙门半塌,门上名楄也无,里面灰尘满桌,甚是破败,显是一座荒庙。

    花蕾见天动将马牵往庙门后院,心里一动:“大哥果然心细,做事谨慎,嗯,倒有点像师父。”想到师父,鼻中一酸,又想到:“师父贪生怕死,我想他干啥!”她久在北方,冬季经常遇此大雪,如在往日,定是师父生了炉火取暖,给自己几姊妹讲江湖异事,武林掌故。

    天动拴好马进来,见她眼睛红润,嘴角下撇,显是心里委屈,想起她内力不足,身体单薄,在这天气里陪自己冒雪行走江湖,她贵为一派掌门,从小被师父宠爱,哪里受过这等苦,心里也是不忍,柔声道:“蕾蕾,让你受委屈了。”

    花蕾本来强忍眼泪,被天动一句温言,勾起心中委屈,再也忍不住,轻声哭了出来。天动拉起她双手,让她伏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过了小半个时辰,花蕾方才止哭。

    天动道:“我去给你生堆火,烤一烤。”

    花蕾抱住他,头伏在他怀里,闻言摇了摇头,紧紧抱住他腰,不让他动。

    天动道:“你有啥委屈,今后多说给我听听,不要闷在心里。”

    花蕾抬起头道:“我要你以后再也不离开我,行不行?”

    天动道:“那是自然,我没有说要离开你啊!你怎么这么想?”

    花蕾低声道:“你可别像我师父,说一辈子要陪伴我们,却去投降敌人,不管我了。”

    她原是孤儿,从小被师父领养,名分为师徒,实为父女,当日逃出之际,恨极了师父,过得这半年,恨意消减,不由得记起师父的好来,现在离家乡越来越近,勾起以往记忆,不由得又喜又恨,心情激荡。

    天动见她满眼渴望,又是十分担忧,轻轻俯首下去,在她额头一吻,轻声道:“只要你愿意,咱们就永不分离。”

    花蕾嘤咛一声,伏在他心口道:“我愿意,我愿意。”

    两人相拥良久,天动忽然道:“有人来了,两匹马。”他内力深厚,听到隐约的马蹄之声。两人一直防备黑心人魔百恶道人,天动刚才把马拴在后面,也是怕被黑心人魔发现。现在听见马蹄声,立刻牵了花蕾,纵身上了如来佛身后,其时天色昏暗,那庙宇年久失修,如来佛上面写有“南无阿弥陀佛”的木匾落在如来佛泥像上,正好遮住两人身形。

    两人藏好身形,过了一炷香时间,只听两人下马进殿,往下瞧去,果然是黑心人魔和飞天**两人。

    两人与天动一战,黑心人魔差点吃了大亏,飞天**更是心胆俱寒,两人哪里还敢追杀天动,只是他们与沙陀教有约,要赶赴少林,因此才北上少林,非是追击天动两人。两人进得庙来,见佛祖金身残缺,匾额脱落,灰尘满地,心里不爽。

    黑心人魔道:“老五,这小子到底是什来历,居然如此厉害,他易了容,看起来三十多岁,我看不过二十来岁,咱们遇见他还是躲开为妙。那女的是‘圣女宫’的,莫非是逃走的掌门?只是那‘圣女宫’的长老,剑术也还不差,这女的如是掌门,剑术能这等水平。”

    花蕾听得,脸上一红,只是天色昏暗,加上易容,别人也瞧不出。

    飞天**道:“这小子我不知道,我看不出来,不过这娘们肯定是‘圣女宫’的。想不到江湖之中,居然冒出了这么多后生小子,今后哪还有我们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