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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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玄铁崖上论短长

    元丹、薛天柱两人内力有成,这下修炼其余神功,进展甚快,元丹学了林飞雪“五破”神术,招式上的武功学来,那是轻易而举。打通任督二脉,内力搬运,也不再生涩干滞,出掌用力,浑然天成,以前练来不易到位的地方,现在自然而然成了,方才明白林师祖当初为何不强求自己融会贯通各路招式掌法。

    三人在岛上待了一周,元丹石林绝技基本领悟,乃决定按照林飞雪布置,自己前去少林,令薛道成前去丐帮,照会武林。两人同时下山,在双河镇上相别,一人北上登封,一人东下岳阳。

    其时天已大热,正是六月热天,一人一马,起早赶黑,躲了日头赶路。两日就到了剑门关,他一早去登剑门,乃是游览剑门关,也是瞻仰石林祖师遗迹。到了关上,只见国师爷题词还在,他细细看来,果然是首《柳梢青》。只见壁上所写“天高云淡,偶到广元,来游雄关。重走古道,再忆烽烟,一声长叹。人生短短百年,争什么、魏蜀吴汉。登高怅望,夕阳尽处,依旧长安。”四十九个大字,都能看清,但已经斑驳不堪。

    这一日到了汉中,天气阴沉,快要下雨,他就趁天气凉快,抓紧赶路,正自闷头赶路之际,忽然听得右边树林里有兵器撞击之声。

    他吃了一惊,心道,又是何人相争,他驱马上前,仔细一听,似乎有两人相斗,他下了马来,借树林掩映,悄悄溜了进去,只见树林后面一片草地,两人相斗,一人提剑在旁,那相斗的两人一人儒生打扮,长得清瘦,使一把玉箫,招式潇洒,与他敌对之人,宽面大耳,头发卷曲,颇像佛像里的药师佛,颇像西域人。只是面色稍白一些,那人使一根短铁棒,招式怪异,不像中原武功。旁边观战那人,也是中原文士打扮。

    两人相斗甚急,也不说话,只见那儒生玉箫如风,使出一路剑法,招式古朴;元丹剑法造诣不低,细看之下,立刻明白,这人以华山剑法为基础,融合了崆峒、泰山、恒山等三路剑法,除了华山剑法迅捷之外,兼具雄浑、灵动之长。

    那西域人短棍横击竖挡,也是招式古朴,以不变应万变,那儒生剑法使完,还是不能占得上风。又使出一路刀法,乃是河北神刀门所传的“神刀八式”,刀法精绝,每刀六式,六八四十八招,讲究以快制慢。那西域人短棒挥舞,也是以快制快,不落下风。

    那儒生变换武功,占不得上风,大喝一声,玉箫当头劈下,乃是一招“力劈华山”,左手一掌,竟然是少林“般若神掌”,他武功甚杂,但每门武功造诣不低,比尔般通明显高了不少。这下掌中刀,刀中掌,委实惊人。

    那西域人也大喝一声,短棍忽然击出,左掌横击一掌,与那儒生棍萧相交,双掌相碰,只是他武功怪异,手臂忽然暴涨三寸,击在那儒生手腕处,把儒生立刻受了轻伤,翻身而退。

    只听三人惊呼道:“瑜伽神功。”敌手两人惊呼,也不奇怪,另外还有人惊呼,那西域人吃了一惊,横棒不动。

    元丹露了痕迹,只得现了身形出来。

    那儒生道:“来者何人?沙陀教张乘风、孙小飞在此,谁敢阻我沙陀教办事!”他见元丹年轻,只道是一个过路的武林后辈,因此吓唬他,让他离去。

    元丹吃了一惊,他本来见这两人是中原人,使的也是名门正派武功,而那西域人,使的乃是西域怪异武功,本来还想帮这两人,不想这两人竟然是沙陀教的人。

    那张乘风见来人冷冷盯着自己,知道来了敌人,脑袋一摇,那孙小飞拔剑而上。

    元丹没听说过这两人名号,也不知这两人在沙陀教是何位置,但今日自己遇上沙陀教的人,当不放过,当下拔出长剑。

    那孙小飞见元丹乳毛未干,起了轻视之心,右手长剑如虹,使了一招“天外飞仙”,招式苍茫,倒也不弱,剑上内力灌注,剑尖嗡嗡作响,左手大掌张开,使的是少林如来神掌的“万佛朝宗”。他见元丹长剑寒光闪耀,是把好剑,想一招把元丹毙了,抢了这把宝剑,因此掌剑双用。

    元丹见他杀气腾腾,不由得动了怒气,当下长剑一拨一荡,使了“引、消”二势,那孙小飞长剑被荡开,中门大开,元丹顺手一剑,卸下他右肩,他来势凶猛,左掌已经扑上,元丹依法施为,使了破掌势的“引、定”二势,长剑穿过,刺穿了他左掌。

    其他两人大惊,没想到来人一招就重伤孙小飞。元丹也是小吃了一惊,只觉得自己出招比以前快捷了许多,当是得益于自己内力大进之故。

    张乘风扶住孙小飞道:“你是何人?留下名来!”

    元丹道:“石林帅元丹,告上你家二爷,别忘了明年之约。”

    张乘风脸色如死,抱起孙小飞去了。

    却听那西域人道:“你当真是石林人么?不知与林剑仙如何称呼?”

    元丹见他满脸疑惑,又不知他是何人,回答道:“晚辈正是石林人,石林新建,林前辈是在下师祖。”

    那人拱手道:“在下领教石林高招。”挥棍而上。

    元丹见他与沙陀为敌,不愿伤他,当下站立当地,只用“消、引”二势,破了那怪人招式,也不反击,那怪人见他不进攻,知道他手下留情。当下放心进攻,他武功虽然怪异,但招式已得拙空之道,招式看似随意击出,乃是融合了数门棍法、枪法。

    斗了二十招,那人忽然跳出圈子,抱拳道:“果然是林剑仙的神剑五路,在下曷龙城,前些日子与薛大侠见过。”

    帅元丹没听薛天柱说过啥曷龙城的,面露怀疑之色。

    那人抱拳道:“在下江湖外号‘地里佛’,前日与薛大侠见过。”

    帅元丹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地里佛’贺前辈!失敬失敬,石林重建,还当感谢阁下倾力相助。”当下抱拳答谢。

    曷龙城道:“少侠到这里来,不知有何贵干?”

    元丹道:“石林定于九月初九开宗建派,在下去少林送信,邀请少林观礼。刚才两人,是何来路?如何与前辈争斗起来了。”

    曷龙城道:“哼,前日薛大侠从我这里拿了几十万两银票,被他们得知,他们前来问罪,也想抢了我家产,他们垂涎我家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元丹想起他们抢夺峨眉善资之事,颇为他担忧,

    元丹道:“前辈常在西域行走,现在何不避走西域,这沙陀教甚是难缠。”

    曷龙城道:“看样子我是得招呼兄弟们远走西域了,今日与少侠有缘,在下家住旁边,马上就要下雨,少侠何不在此留宿一夜,在下聊表感谢之心。”

    正在这时,天空雨滴开始落下,元丹点了点头,随曷龙城去了。

    路程倒是不远,只是七拐八绕,方才到了一座大屋前,只见那大屋雕梁画栋,但不知怎的,灯火幽暗,阴气森森,也不见一个仆人。

    曷龙城双掌一拍,正房的房间忽然亮了,一仆人打扮的人站在门口,也是瘦黑矮小,有点像天竺人,曷龙城在前领路,却往地下走去,地下走廊虽有蜡烛照明,但也是幽暗诡森,元丹虽不信鬼神之说,但也是心里发毛。走了十来丈,终于来到一间大厅,家具甚少,里面蜡烛高烧,却无一人;曷龙城请元丹坐了。

    曷龙城道:“帅少侠,在下习惯住在地下,长得也不像中原人,有点像天竺人,因此得了‘地里佛’外号,少侠第一次到这里来,请不要见怪。”

    元丹道:“不敢不敢,晚辈这次得前辈相助,十分感激,只是前辈已经被沙陀教盯上,这里虽然隐蔽,只怕也瞒不过,还望前辈早作打算为是。”

    曷龙城道:“我受林老前辈恩情,这些钱财算得什么!前日薛大侠来得匆忙,我准备得不多,甚是不好意思!少侠今日前来,还望再带一些,也算我尽一点绵薄之力。”说完双手一拍,从旁边耳洞边出来一个仆人,双手托盘,里面放了银票和十张金叶子。

    元丹不由得一阵踌躇,他此次前来,可不是化缘的,只是他也知道,石林重建,花钱的地方到处都是,这些银票,看来数目不小,不由得一阵踌躇。

    曷龙城道:“帅少侠,实不相瞒,林老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别说这区区钱财,就是为石林扑汤蹈火,我也应该。今石林重建,花销甚大,少侠就不要推辞。”

    元丹见曷龙城一片热忱,也不好拒绝,当下站起来谢过。

    曷龙城道:“还有一事,石林重建,必与沙陀事成水火,以石林武功,倒也不怕沙陀教,只是沙陀将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他们教中就有个长老是施毒解毒高手,并且还是国医圣手,少侠剑法有成,需防他们使计下毒。在下有一物,乃是西域异物,可解百毒。”说完从腰中掏出一物。

    元丹见那物浑身漆黑,有汤圆大小,闻之略有腥味,也不知是何物制成。

    曷龙城道:“此乃西域异物,名唤‘牛魔神丹’,乃是西域黑人秘法所制,据说先要在白犀牛体内生成牛宝,再辅以解毒药物喂成,一头犀牛牛宝,不过制得三颗,想那白犀牛,已是天下难寻之物,要制得牛宝,更是难上加难,因此此珠乃是稀世珍宝,皇家弥珍之物,我在道上混了三十多年,最近才求得两颗,少侠取得一颗,也不再怕他沙陀教暗中施毒了。”

    元丹大惊,忙起身道:“前辈,这个太贵重了,晚辈不敢拜取!”

    曷龙城道:“我还有一颗,这一颗也没多大用处,这‘牛魔神丹’,如是平常之毒,你只需让中毒人闻闻即可,如毒性厉害,让他舔舔即可消毒。石林有林前辈在,沙陀教不敢去招惹,但少侠此来,只怕沙陀教会打少侠主意,少侠剑法有成,倒也不担心,只是,少侠继承林老前辈衣钵,不可大意,这‘牛魔神丹’正是用得着之物,还有林老前辈肺上有伤,这‘牛魔神丹’有明肺净气的功效,你带回去,林老前辈也是用得着。”

    元丹心里暗痛,见他对师祖赤诚一片,也知此事事关武林兴衰,自己还不能告诉他真相。

    曷龙城道:“还有,九月初九,我当尽力赶到,以助石林之威。”

    元丹当下长揖到地,拜谢了曷龙城。

    曷龙城笑道:“他日少侠武功精进,说不定就用不着这玩意了。”

    元丹吃了一惊道:“武功精进,就不怕中毒了?石林可没得这门武功。”

    曷龙城笑道:“那倒不是,听说少林有‘菩提心法’,讲究‘心如明镜,诸邪不侵,有化毒的功效。’据说少林秘藏的‘易筋经’或是‘杂阿含经’中有秘法,可化毒排毒,不伤自身分毫。想石林武功不逊于少林,自有化毒高深法门。”

    元丹已经打通任督二脉,内力搬运不受滞碍,知道石林内力心法中有中毒后可封闭心脉之法,能保证心脉不受毒害,但要化毒驱毒,需耗运内力方可,如曷龙城所说,不伤自身,可是不能。

    当下两人谈了沙陀教之事后,早早歇了。元丹一早,拜别曷龙城,往少林而去。他准备走官道,沿子午道先到长安,再东出潼关,过洛宁,到登封。

    这一日,刚出潼关,只见前面管道上十来人,横马拦道,当前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汉中所遇的张乘风,最前面一人,黑眉豹眼,扎髯如钢针,头发半白半黑,威风凛凛,冷冷看着自己。

    元丹知道是沙陀教来了强援,当下驻马不前,拔出长剑。

    那扎髯大汉道:“你就是石林的帅元丹了?”

    元丹抱拳道:“正是在下,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只听那人后面人群中一人大声道:“无知小贼,此乃我教右护法,你还不下马投降。”

    元丹听地里佛说过,也是吃了一惊,沙陀教本部,教主之下,还设左右护法两名、军师一人,长老五人,使者六人,坛主八人,外围则以神农山庄为核心,下有三世家分别统帅当地武林联盟,李家下一辈,不在这序列之中,但至于长老、使者,姓甚名谁,不太清楚,八坛之事,更是不明。

    这沙陀教右护法,名唤拓跋寿,内力高深,外功极强,也算威震北武林,不想今日前来捉拿自己。

    拓跋寿道:“听说你武功不低,一剑伤了我教孙使者,老夫就在附近,还敢往少林来!我倒要看看石林有何技业?还敢重建。张长老,你去会会他。”

    张乘风跨下马来,他心中惴惴,当日他见了元丹一剑重伤孙小飞,可说是惊骇不已,知道自己剑法不敌,但现在护法有命,由不得不上前试招。

    元丹也跃下马来,张乘风位列沙陀教五长老,必有惊人技业。当下凝神静气,缓缓抱拳,以后辈之礼见了,横剑当胸。

    拓跋寿本来不信元丹武功能有多厉害,现在见他如山岳渊立,眼睛碧润,显然内力修为也已经反空入明,生平所见,只有教主才有这等修为,不由得大吃一惊。

    张乘风大喝一声,迅疾奔上,玉箫当头劈下,使的是一招“力劈华山”,乃是刀法。他没看出元丹内力反空入明,见他年纪轻轻,自己长他几十岁,内力当强于他,因此上来就用凶猛招式。

    元丹长剑一抖,闪电般刺出,拓跋寿见他此招,招式看来也是平常,不过是泰山剑法的一招“风吹松动”,包含了青城剑法一招“飞流直下”,少林达摩剑法的一招“一苇渡江”,剑法灵动,颇得三招灵动、快捷之精髓,但也算不得高深武学。

    张乘风劲灌玉箫,当头劈下,却被元丹长剑一引一消,顿时偏了准头,劲力也消了大半,心里大吃一惊,暗道:“只听说丐帮打狗棒法有这有消引之法,他难道用的是打狗棒法?”好在他忌惮元丹剑法了得,未用全力,留有后劲,当下玉箫一横,反手挑出,使的正是崆峒剑法的一招“天外风来”,他招式多变,每招招式也是深得精髓,那十几名沙陀教弟子齐声喝彩。

    元丹见他武功驳杂,与“飞天神魔”尔般通有得一比,但他每门武功造诣不低,比尔般通又强的多了,想起师祖要自己拿尔般通练招,今日也正好拿张乘风练招,见识天下武侠门派的招式。他好多招式都不识,但只盯准张乘风步伐手腕,运起林飞雪所授五路剑法,见招拆招,观摩张乘风招式。

    斗了七十来招,只听拓跋寿道:“张长老,你下去吧,我来会会这小子,果然邪门。”他旁观者清,见元丹只守不攻,就是张乘风有破绽之时,也不进攻,当是查看张乘风武功了。

    只听得马蹄声得得,却是一个沙陀教弟子前来,只听他高声道:“大小姐有令,右护法当活擒石林帅元丹,押送玄铁崖。”

    拓跋寿心里吃道:“这小子武功远超我估计,能不能胜过他都难说,还谈啥生擒。只是大小姐深得教主喜爱,不能不听,可不能得罪了她。”

    元丹听得此语,停剑不动,张乘风舒了一口气退下。

    拓跋寿道:“很好,果然不俗。”当下跃下马来,大踏步来到元丹前面,六字说完,巨掌已经劈下,也是招“力劈华山”,却是掌法。

    元丹见他掌法古拙,毫不拖泥带水,劲风刮面,显然内力不弱,比李开国差点,也是不多。左掌虚横,护定胸前,招式攻守有度,果然是大高手风范。

    元丹不敢大意,后退半步,使出“消、引、化”三式,方才消了对手攻势。他自从五路神剑学成,对敌之时,还不曾被动退步,今日不想第一招就被逼退了半步,可说罕见。

    拓跋寿心里也是大吃一惊,他这招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乃是准备以至刚猛力强攻,待与敌人接实之际,化刚为柔,反夺敌剑,不想敌人退后半步,将自己掌势带偏,还消减了自己内力,自己无所借力,后半招就使不出来了。他自从领悟至刚致柔一来,未曾失手,不想今日无功。

    他得势不饶人,跨前一步,一拳击出,乃是少林粗浅入门拳法罗汉拳法的一招“黑虎掏心”。劲力刚猛,还是准备与元丹招式接实,然后刚柔转换,准备夺剑。他招式简单,但劲力弥漫,刚中寓柔,柔中含刚,已达该招理想境界,少林拳法流传天下,旁边众人无人不知此招精髓,这下见了,都齐声喝彩。

    张乘风武功杂驳,精通各门派不少精妙招式,现在见了拓跋寿两招,不由得汗如雨下,心道:“我道右护法只是内力高深,武功一味刚猛,能居护法之位,不过是沙陀旧将,教主看重而已,实则武功返璞归真,远胜于我。”

    却见元丹踏前一步,长剑疾点,直点拓跋寿手腕,剑身劲力弥漫,两人招式迅捷,拓跋寿右拳就要击在剑锋上,拓跋寿要的就是这样,当下化拳为勾,反手勾拿长剑,招式轻柔,正是刚柔转换神功。

    张乘风见了这招,心里更是凉了半截,知道自己武功与几位护法相比,相差太远,自己这辈子,只怕坐不到护法位置了。

    元丹长剑一横,往内收了半寸,避开拓跋寿一勾,然后借内收半寸所蓄内劲,剑尖猛然弹起,直刺拓跋寿左掌。

    拓跋寿得意功夫两度无功,可说是从无之事,这下见剑尖猛然此来,来不及变招,只得伸出双指一弹,想要弹开长剑。他左掌防守,蓄满内力,这下弹出,威力不弱。

    元丹五路神剑已经领悟贯通,他长剑既出,岂能无功,他进攻之时,也是附了“消、化、定”三势,消弱敌人劲力、化开敌人招式,定住敌人身形,虽说拓跋寿内力强劲,招式精拙,还是没避开此招,他双指弹出,正弹在剑锋之上,只觉手上一疼,已被伤了。好在他武功确实高明,当下卸了指上劲力,顺锋收下,退后一步,摆脱了元丹。

    他手指鲜血流出,但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元丹也是敬佩不已,此人武功高强,见机极快,果然难缠。此人不过位居右护法,已经如此了得,沙陀教中,看来高手如云,无一派能相比,不由得暗暗心惊。

    沙陀教众弟子只道右护法出马,便可立即擒了这石林年轻弟子,不想三招,倒是右护法受了伤,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拓跋寿哈哈大笑道:“剑仙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大笑之中,猛然劈出三掌,他见元丹剑法高超,自己不能破,当下依仗内力,使出劈空掌,一招“龙门三叠浪”,三招化为一招,掌力汹涌而出。大笑之声,既是掩饰自己刚才输招,也是分散敌人心神。

    元丹凝神静气,一直不敢放松,见他劈空掌来,虽然内力汹涌,但毕竟不及双掌实击,当下横剑胸前,左掌也运力击出,他打通任督二脉,又蒙林飞雪灌注内力,现在威力终于显现出来。他接了拓跋寿三掌,纹丝不动,长剑前指,防止拓跋寿突袭。

    拓跋寿见他内力修为也大是不凡,自己不能破他剑招,就难以与他比拼内力,劈空掌力,终究伤不了他,今日之事,只怕也无胜算。但要驱赶众手下围攻,自己再乘机进攻,虽能胜了这人,但自己成名武林前辈,如此行事,岂不遗笑江湖。

    他心思电转,叹了口气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奈何不了你!大家走吧。”

    他回头上马,当先离去,他这一走,其余沙陀弟子,谁敢再上前,也都跟他去了。

    元丹虽占了点便宜,但也知道是拓跋寿先前轻敌所致,自己与他武功相当而已。想到沙陀教中,排位在拓跋寿之上的还有李复国兄弟、军师、左护法,自己所学,怕还不是这几人对手。师祖当日说自己要多观摩武学,方能是这些人敌手,看来所言非虚,自己还得专研武学,方能挑起石林大梁。

    他胜了沙陀教高手,反而起了谨慎诫勉之心。他缓马前行,在路上细细揣摩张乘风、拓跋寿武功招式,特别是拓跋寿那几招,印证五路神剑剑意。走得慢了,过了三日,傍晚时分才到灵宝。

    他在路边客栈写了一间“地”字号房间,他知道自己与沙陀教交上了手,随时得小心在意,路上遇到之人,也是观其眼色动作,看是不是武林中人,现在住店打尖,更是小心,见旁边有一两人是武林人士打扮,但离自己座位甚远,看太阳穴和神色气度,也不是甚高手。他放下心来,在客栈大厅点了一盘卤耳朵,一碗“四喜丸子”,一碗羊肉汤,那小二连中说“中”,正是本地口音,且那小二动作敏捷,但脚步虚浮,不是会武之人。

    他整天赶路,胃口甚好,将所点之菜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喊道:“小二,再来碗羊肉汤。”

    小二慢吞吞来到面前,满脸奸笑道:“一碗汤还灌不倒?还要第二晚?”

    元丹大吃一惊道:“什么?”只感到头晕目眩,栽倒在桌上。

    也不知啥时,他悠悠醒来,只听“哗啦哗啦”的涛声就在耳边,自己躺在一艘船里,只见左右河水浑浊,滚滚流下,他心道:“这是哪里?在黄河里吗?”他记起客栈之事,明白自己被人下毒捕获了,现在不知要送到哪里去,他一运气,只感到全身十来处大穴被点,丹田之气提也提不起来。伸手一摸,长剑和藏有银票的褡裢不知所踪。

    他遇此变故,反而定下心来,心道:“必是沙陀教行此卑鄙手段,贺前辈所说不错,他们明来不行,就使阴谋诡计,我倒要看看他们要使何等手段?”他凝神静气,慢慢凝聚丹田散奔的气息。

    只听一人道:“都说此人武功厉害,我看此人是个雏儿,居然连蒙汗药都提防不了。”

    另外一个粗豪声音道:“你知道什么!这人剑术超神,咱们右护法在他手下都吃了亏。所以李坛主亲自出马,咱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看这不是手到擒来了。”

    先前那人道:“何不现在一刀宰了他,为何还要送到对岸去?”

    粗豪声音道:“大小姐有令,只可生擒,咱们按照吩咐办事就是。”

    只听一人道:“过河心了,别再分神,小姐在前等着呢!”

    那两人起身应是,奋力划船,不再言语。

    过了一炷香功夫,小船终于划到了对面,只听一人道:“山西坛李之复拜见大小姐。”

    只听一人道:“大哥,他还好吧?”正是李之妙清脆声音。

    李之复道:“只是中了蒙汗药,我点了他十处穴道,还喂了胡长老配的‘松筋弛骨丸’,他这半月之内,休想使用武功。只是大小姐,咱们一刀砍了他,少多少麻烦?这人年纪轻轻,就能横行江湖,留着岂不是祸害?”

    李之妙道:“这人是剑仙传人,我们还要着落他身上了解剑仙武功,况且剑仙还在,他来寻咱们晦气,这人在我们手里,他也要投鼠忌器,岂能随便杀了。”

    李之复道:“属下愚鲁,小姐英明。”说话之间,另外两人已经扶了元丹出来,拿了元丹长剑和包裹。

    李之妙见元丹闭了双眼,但眼珠在暗暗转动,明显在听周围动静,不由笑道:“帅公子,别装睡了。”元丹见瞒她不过,睁开眼来。

    只见李之妙笑颜如花,正看着自己。身后两人,穿着沙陀教衣服。

    元丹呸道:“施毒暗算,卑鄙下流!”

    李之妙道:“我们这样,也是保护你啊!否则我们光凭武功把你拿下,只怕你也得被打个半死。好了,跟我走吧!”

    元丹道:“我跟你到哪里?”

    李之妙道:“你不是说我们沙陀教卑鄙无耻吗,你就跟我去看看,如何?”右手一挥,身后两人来到元丹背后。

    李之妙伸指一点,封住元丹大腿上“殷门”、“阿是”**,解开了被封的“委阳”、“承扶”**,笑道:“这下可以自己骑马了吧!别使花样,不让我就让他们抬着你走。”

    元丹知道现在硬来没有好处,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他们还想套自己武功,一时半会还不会对自己下毒手。哼道:“走就走,就当一回农夫呗!”

    背后那人道:“老实点,快上马,什么农夫猎人的。”

    李之妙假装没听见,在前领路。行不到一日,到了芮城,四人进城,准备寻店吃饭。路过衙门口时,只见衙门口围了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四人在街上慢行,听得只言片语,也明白众百姓在说县太爷糊涂,不能明断官司;当是有人打官司,众人在看热闹。

    李之妙道:“刘老六,你去看看,这张昆在判啥案,让老百姓这等不满意,我们在前面‘千味轩’等你。”那刘老六领命而去。

    三人刚在雅间坐定点好菜,只听脚步声响,一位县令打扮之人进了屋来,拜见李之妙。

    元丹暗暗吃惊,他只道沙陀教欲称霸武林,不想还布局官场,只怕其实力远超众人估计。

    李之妙道:“张县令,闻三叔推荐你来这里当县令,是望你收拢民心;今日我看百姓议论纷纷,多说你好生糊涂,看样子你可有负军师所托啊!”

    那张昆“噗通”跪倒在地道:“大小姐,属下愚鲁,遇到一件官司,甚不好判,因此被人议论纷纷,还请小姐责罚。素闻小姐聪颖,还望小姐指点一二。”

    李之妙奇道:“什么官司,还不好判?说来听听。”

    张昆道:“也不是大官司,五日前一伙盗贼,在陈西村河滩盗了九头牛,张家丢了六头,陈家丢了三头,我破案时,只追回三头,其它六头已经被杀卖了。头疼的是,这张家、陈家都说这三头牛是他们家的,都不相让,你看这牛也不会说话,我看平日这张员外也算老实,就准备把这三头牛判给张员外。”

    李之妙哼道:“张员外老实?另外那姓陈的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吧?”

    张昆道:“小姐咋知道?这陈老倌虽说是农民,但是刁滑得很,他这牛是他几兄弟的,他怕赔得倾家荡产,咬死说这牛是他的。”

    李之妙看了这张昆半响道:“你本月内回教中吧!闻三叔会另派人来接任。”

    张昆大惊,忙磕头不止。

    李之妙道:“谅你也不心服,咱们吃了饭,我就去把牛还给它真正的主人。你把原告被告和那三头牛都牵到丢牛的河滩上吧,咱们就在那里办案。”

    元丹见她信心满满,也是好奇心大起,也想见她如何破案。其他几人,也是好奇,都匆匆吃了午饭,张昆派人前来带路。

    一行人来到河滩,只见河滩上散散落落,有不少牛群,堤岸上来了不少人,都是来瞧热闹的。

    李之妙坐定,命带上被告原告。旁观之人见是一个少女审案,更是稀奇,都聚拢来看热闹。

    李之妙道:“张员外,陈老倌,你们都认得自己的牛,必有人想蒙骗张县令。现在你们说出实话,我也不追究了,如果有人说谎,那就等价赔偿对方。你们可想好了?”两人都赌咒发誓,都说自己没认错自己的牛。

    李之妙笑道:“这也好办得很,这牛不会说话,可会走路。这牛都是合群之物,我把这牛放了,它必定归群,且晚上这牛识途,自会进自己的牛栏,你说谁说谎没说谎,放了这牛,一验便知,是不是?念你们都丢了牛,现在后悔,我只罚你赔偿白银十两。”

    只听那张员外“噗通”跪倒在地,眼泪水长流。

    李之妙站起来道:“张昆,你去找闻三叔办交接吧。”却见张昆跪倒在地道:“大小姐,属下还有一案,人命关天,还请大小姐明断。”

    李之妙一愣,听他说人命关天,又坐下,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张昆道:“三个月前,有个王老妇人,从女儿家回来,带了十两银子,那是女儿给的孝敬钱,不想被贼人盯上,那贼人抢了老人银两,并把老人推下悬崖摔死了,老人临死前呼救,有个过路人听到后,就去追赶贼人,并把贼人追到,两人扭打一团,后来其他乡亲也到了,那装了十两银子的包裹在地,两人都互相指责对方是强人,乡亲们搞不明白,押来送官,我严刑拷打了两人几次,都说自己见义勇为,属下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大小姐前来,还请指点迷津。”

    李之妙沉思片刻道:“我有要事,就不陪你到衙门去审了。你回去后,把两人都养好伤,让他们赛跑,跑得慢的就是那贼人了。”

    元丹拍掌叫好,张昆还是不明白,斜了头看元丹。

    李之妙笑道:“你给他解释解释。”

    元丹道:“张县令,盗贼抢了银子先跑,还被人撵上,说明贼人跑不过那义士了,当然这两人中,跑得慢的就是贼人了。你稳当一点,就让他们跑作案到被抓的路程距离就行。”

    其他众人也都恍然大悟,都拍掌叫好。

    张昆道:“大小姐神明,属下实在惭愧,属下心悦诚服,不是这当官的料,这就去请罪。”

    经此一闹,元丹对李之妙佩服不已。在路上,也不对李之妙使脸色看。他看似随遇而安,但还是偷偷运气冲关,慢慢凝聚内力,只是沙陀教的药好是厉害,这几日修炼,也没啥成效,一口真气,还是凝聚不起来。

    这日过了阳城,薄山远远在望。

    元丹道:“李大小姐,你到底要拿我咋办,你沙陀教要想称霸武林,那就真刀真枪来干就是。”

    李之妙道:“你不是总认为我教邪门霸道,这几天看了,知道我教是干啥的吧?”

    元丹道:“野心勃勃。”

    李之妙道:“至少不是你眼中那个滥杀无辜的邪教了吧!野心勃勃有啥不好?你读书取仕,不也是要出人头地吗?我带你上来,也是为你好;你想你读书取仕,做到太守已是不易,你投入我教,开基立国,做个开国功臣,名扬青史,也不枉大丈夫一生在世,何乐而不为。”

    元丹立马站定道:“你李家逆天行事,必定失败。休想打我主意,你不如现在一剑把我杀了。”

    身后那人“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喝道:“大胆,敢顶撞小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之妙挥挥手道:“你们先走,我跟帅公子说几句话。”

    待两人走远,李之妙道:“帅公子,我是诚心相邀,我李家要恢复祖宗基业,需要公子这样的英雄豪杰相助,我教想要统一武林,非是要称王称霸,作威作福;乃是想统一武林后,挑选武林英豪,组成一支雄兵,纵横天下。公子看我教行为,可有残害百姓之举?”

    元丹道:“今天下太平,你李家不可逆潮流而动。我是绝不会投靠你们的,你现在一剑杀了我,不必多费口舌。”

    李之妙道:“你先去看看再说,我爹爹他们都是大英雄豪杰,说不定你们说得来。到时你要回去,我一定放你回去。”

    元丹见她说最后几句时,轻咬红唇,心道:“只怕到时由不得你!”不由得问道:“待到了山上,你能做得了主?”

    李之妙道:“我欠你一命,若救不得你,我还你这条命就是!”

    元丹苦笑道:“你是要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啊!”,说完脸上一红,才知这话不能乱说。

    却见李之妙双眼放光,盯着自己道:“你愿意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眼中情意流动,把元丹看的呆了。

    李之妙轻声道:“上次天柱山一别,我就….我就……”声音细不可闻。

    元丹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已经情根暗种了,见她如此,接不下话。

    李之妙红了脸,转过头去,也不再说话。

    元丹叹道:“李姑娘,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走不到一起的!”

    李之妙回头盯着他道:“你何不加入我们?一起建功立业。”

    元丹见她满脸期待之色,慢慢摇头道:“我不会加入的。”

    李之妙道:“那你石林不与我们作对,我们也不与你作对,你看行不行?”

    元丹苦笑道:“是你们沙陀教在找我们麻烦。”

    李之妙道:“这样,我们沙陀教不到石林百里之内,你们石林也不出头找我沙陀教麻烦,你看如何?”

    元丹摇头道:“石林成立,乃是匡扶武林正义,除非你沙陀教不再经营武林,否则你我难以相容。”

    李之妙道:“你不是找死吗?林剑仙再厉害,也不过一年寿命,你当真不要命了?”

    元丹道:“我辈行事,但求义之所在,岂能计较自身得失。”

    李之妙见他满脸刚毅之色,当日他力斗““飞天神魔””之时,也是这表情,不由一阵心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元丹掏出手帕,递给她,李之妙用手帕捂住脸庞,催马赶路。那两个沙陀弟子见大小姐前行,忙回来押送元丹,将元丹蒙了双眼。

    到了山脚,才揭开元丹蒙眼纱巾只见一队沙陀骑兵在前迎接,当前一人,劲装打扮,柳叶眉,鹅蛋脸,长得也还不俗,是个女人。

    元丹见李之妙见了那女人脸色一沉,十分不喜,那女人下马行礼道:“属下张晓啼奉教主之命,特来相迎大小姐。”

    李之妙哼了一声,向元丹招手道:“你跟紧了我。”

    张晓啼道:“教主有令,着小姐三箭宫相见。石林来人,先交与属下看管,明日教主再传令召见。”

    李之妙哼道:“我带回来的人,你别管。”当下扬鞭,带了元丹前行,上山之后,道路越来越陡,来到一处险峻处,元丹吸了一口凉气,那山道居然是从一块巨石上过去,巨石两边是万丈悬崖,最窄处不过一尺宽,对面一石砌寨门,门上写有“鲫鱼背”三字。

    元丹心里一动:“华山险处,名唤‘鲤鱼背’,这里名曰‘鲫鱼背’,那也是险要之地了。”他解开手帕之后,仔细记住地形,以便日后有用。

    寨门后山路陡峭,乃是在山壁上开除的石梯,人马只能缓缓上行,过了这段山路,其它道路倒也好走,过了两处峡谷,再走半个时辰,一条大道出现在眼前

    元丹只见大道旁十步一哨,都是些黑衣大汉把守,守卫森严,前面百来步石梯,宽约一丈,高十来丈,石梯尽处,一高大牌楼,巍峨耸立。李之妙半年未回,这下快马加鞭,元丹紧紧跟上。到了牌楼下,元丹看那牌楼,只见那牌楼乃是五楼形式,五间六柱,间柱冲天而立,十分巍峨壮观,比双河镇国师牌楼还气派了几分。

    李之妙见他对牌楼感兴趣,也停了下来。只听元丹念道:“‘圣皇出李家,太平唯大唐。’好大的口气!”

    只见旁边一块大青石,上面刻有一诗,诗云:“大唐盛世今如何,胡虏列边忧患多,忍看中原未一统,赵宋偏安成蹉跎;安得雄兵卷八方,钩连如此破山河,靖清海内成一统,再唱秦王破阵乐。”旁边题有李复国名字。

    元丹心道:“李复国好大口气。此人反心外露,竟然公然题反诗于此。”

    李之妙怕他说出不中听的话来,牵了他马缰绳道:“走吧!”

    元丹跃过牌楼,只见牌楼后面好大一片场地,右手边当前一楼,楼名“南望楼”,再后边一亭,名曰“亚子亭”,左手边尽处,有一高台,名曰“点将台”,看来这广场乃是操练兵马所用,广场尽处,悬崖高耸,怕有三十来丈高。悬崖岩石青黑如铁,正中写有“玄铁崖”三个鎏金大字。那悬崖下的卫士见大小姐来了,已经摇铃示意,元丹站在崖下,几乎看不见山顶,只见从云中吊下来个箩筐,那箩筐好大,装得下五六人,张晓啼先进箩筐,扶稳箩筐,打开竹门,请两人进去。

    元丹见她不正眼看张晓啼一眼,也不多说一句话,暗自奇怪。只听叽里咕噜声响,箩筐慢慢升起,往悬崖上面而去。在看广场之上,就是那几匹马,都变成兔子大小一般,那些卫士,如同老鼠大小。

    到了崖顶,豁然开朗,上面是块小平地,方圆百丈,后面山势平缓,一股泉水从山脚流下,在平地西侧形成一池塘,六月时节,荷花盛开;平地上有三座庙堂,也是十分巍峨。

    元丹心道:“如此险要之地,修建如此建筑,这李家也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怪不得他家贪恋权力,如此爱享受,没得权力,如何使得!”

    正自瞎想,只听李之妙道:“闻三叔,你还没出发?”只见一人,面如冠玉,白衣纶巾,挥动鹅毛羽扇,缓步从一殿中出来。元丹爱读史书,心中道:“这人肯定喜欢诸葛亮,想学他的样。难道他就是沙陀教的军师闻过?”

    那人笑道:“大小姐,这半年出去,可长了见识?听说你今天回来,我也上来见教主一面,到时一起出发。这位就是石林弟子了?”

    李之妙道:“正是,这位就是林剑仙传人,石林帅元丹。帅公子,这是我教闻军师。”

    帅元丹抱拳施礼,以后辈之礼拜见闻过。

    闻过笑道:“大小姐,听闻慕容三世家折损了不少人手,都与石林有关,你还带了他来,不怕教主一巴掌拍死了他?”

    李之妙听他言语,想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面上一红道:“闻三叔,这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到时可得帮我一帮。”

    闻过笑道:“教主喜欢少年英雄,他若入得我教,那些旧事都是小事一桩,如若不然,只怕难讲了。”几人边讲边行,已经到了一座大殿前,上书“三箭宫”。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妙儿回来了!嗯,我看这半年哪,你武功可没得长进。”话音未落,门口出来一人,长相浓眉大眼,国字脸,天庭饱满,穿的湖州长衫,儒生打扮。如不是他口称李之妙为“妙儿”,元丹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名震天下的沙陀教主。

    李之妙奔上前去,挽住父亲的胳膊,笑道:“爹爹,我给你请了一位少年英雄回来,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不要吓唬人家。”

    李复国回过头来,盯住元丹,元丹见他目光莹润,太阳穴与常人无异,知道他也已经打通任督二脉,脚步也如常人一般,听不出内力深浅,心道:“这人名列天下四高手之中,绝非幸至。”他不愿坠了石林体面,与李复国目光对视。

    对视一会后,元丹抱拳道:“武林后辈,石林弟子帅元丹拜见李教主。”

    李复国哈哈笑道:“一剑重伤孙小飞,三剑能伤老拓跋,算得上少年英雄,我很喜欢。来吧,进殿奉茶,客人来了,哪能待在室外!”

    李之妙见父亲喜欢,心里暗喜,牵了元丹衣袖,让他进屋,他怕元丹倔脾气发作,与父亲硬来。

    李复国见了女儿动作,心里一紧,暗道:“妙儿骄傲异常,对这少年不同寻常,别有什么心思。”回头一看,只见女儿眼中喜色流动,满面春风,暗叫不好。

    五人进屋分宾主坐定,仆人献上茶来。

    李之妙道:“爹爹,哥哥还没出来?又在闭关修炼吗?”

    李复国笑道:“你只见外面有少年英雄,不知你哥哥也长进不小。”

    闻过笑道:“大小姐,你不知道,少爷这半年武功精进,教主本来上月就出关的,为了陪少爷,教主又陪他闭关一月,教主前日才破关出来,少爷还有几天才能出来。”

    李复国笑道:“如不是这件大事牵连,我也不会提前出关,好在他现在基础已牢,也不用我整日相陪了。妙儿,你哥哥与你一起学的,他现在已经开始领悟姑婆的武功,你现在与他可相差越来越大了。”

    李之妙吐了吐舌头道:“姑婆偏心眼,只传男不传女。”

    李复国笑骂道:“胡说八道,你姑婆最喜欢你,我们这当侄子的都不准到她面前去,只准你们兄妹前去,还对你们不好啊!”

    闻过笑道:“老姑奶奶这武功有了传人,可喜可贺啊。”

    李之妙道:“这里有客人,咱们别只聊自己的事啊!”

    李复国道:“帅公子远来是客,本来不应当冷落。只是我听闻帅公子对我教有些误会,只道我教残忍好杀,为祸江湖;今天难得请得帅公子玉趾前来,就让公子看看我们如何行事,也让你自己做个判断。帅公子觉得如何?”

    元丹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心道:“我且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啥?”当下点头称是。

    李复国道:“今日也不妨明言,我沙陀李家,本是帝皇后裔,乃以匡扶李唐社稷为重,我李家创立沙陀教,征伐武林,非是想当什么武林盟主,乃是要团结武林,建立不世之功勋,这节公子勿要把我教当成一般武林门派,否则难以理解我教之作为。”

    元丹听李之妙说过,也不诧异,当下静默无语。

    李复国道:“今天下大势,辽、宋、夏、吐蕃、大理五国鼎立,宋之疆土,仅在古中原,不足我盛唐一半疆域,更可恨的是,失了燕云十六州,契丹占据战略主动,想要进攻便可跃马而进,西北夏国也居高临下,大宋形势危急。不想朝廷苟安,居然以金帛去买和平,岂不是自取败亡之道。今看似天下太平,实则危机四伏,赵家非是中兴汉族之主,我当可取而代之。军师你来说说武林形势。”

    闻过道:“当今武林,沙陀、少林、丐帮三派鼎立,东南弥勒教兴盛,根基尚浅,也不足为虑。少林五十年前一战,伤筋动骨,至今还未恢复元气,丐帮人数虽众,但高手不足,放眼天下,唯我沙陀,才有领袖武林的实力。我沙陀统一武林,以武林好手,训练一支雄兵,待天下有变,便可一举而定江山。帅公子,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此时。”

    元丹也不应声,闻过只道已经说动了元丹心思,向李复国使了个眼色。

    李复国道:“帅公子饱读诗书,胸有大才,况且武功高强,正是我教所需人才,以公子才能,我教职位,君可自取,它日我教取得天下,你我即可名扬青史,又可共享荣华富贵,如何?”

    元丹摇头道:“小生不才,也知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赵宋立国百年,历经四代君主,也都算得上创业守城有道之君;我自幼读书有训,当报效朝廷,乃是报效当今朝廷,可不是造反。”说完双眼盯住房顶,也不搭理其余人。

    李复国哼了一声。

    闻过道:“帅公子此言差矣,我当日读书习武,也是公子这般想法,后来游历江湖,见朝廷重文轻武,武备松弛,何故,赵宋朝廷为一己之私,怕武将夺权,乃重文轻武;重文轻武,免了里面的祸患,可对江山社稷不利。赵宋如是有道,历经三代,为何不能收复北方国土,如何让西北疆土分裂!君看盛唐,历经两世,就击败突厥,平定北方。有道无道,一比便知。今教主雄才大略,他若执掌中原,志在恢复盛唐,自然是我中原之福,汉人之福。”

    元丹道:“一派胡言。”

    李复国勃然变色道:“公子当我无胆量杀石林传人吗?”

    闻过忙道:“教主息怒,想当日我与教主也是争辩多日,才领悟教主之意的,公子才来,也不急在一时。”

    李复国笑道:“也是,朝廷虚假宣讲已久,帅公子一时半会也转不过弯来。那咱们不谈天下大势,只谈武林大事。”

    语音未落,值守弟子来报,江南慕容、黔州上官、大理司马前来觐见。

    李复国高兴道:“快请快请,兄弟们也是多年未见了。”

    只见慕容飞剑、慕容飞云父子,上官克难、上官小仙父女、司马明、司马照兄弟到了。

    六人参拜教主后落座,见元丹在座,都十分诧异。

    李复国道:“兄弟们近来辛苦。上官兄弟剑伤未愈,明日就不要去了。开国受伤,不知恢复得如何?”

    慕容飞剑道:“二爷剑伤,已经好了大半,有胡长老妙手圣医在,望教主无虑。属下无能,遇到那林飞雪,不能走得三招两式,有违教主所托,请教主责罚。”

    李复国道:“都不成料想这剑仙在世,别说你们,我们在座之人,谁是他敌手,这不是你们之过。只是三天后大战,大家当打起精神,这是我教江湖定鼎之战,不可轻视。”

    除元丹外,其余人都起身领命,齐声道:“定鼎之战,当尽全力。”

    元丹听他们几次说到大事,不知他们要征伐何门派,当下低头静思,忽然明白,暗道不好。

    慕容飞剑道:“林飞雪重出江湖,再建石林,自是针对我教,属下直言,本教非老姑奶奶不能对付,只是老姑奶奶封剑江湖,如何是好?”

    闻过道:“慕容兄不必过虑,慕容兄在虞山和夷陵见过林飞雪,也知他病入膏肓,他自己也说,寿命不足一年,怕他何来!此其一;何况他肺上病重,不能远行,这次之事,他本已不知,断不会插手,此其二;手下来报,林飞雪每七日在双河镇上购药,剂量一次比一次重,我派人将药渣送给胡长老看了,胡长老推定,林飞雪挨不过今年年底,咱们又何惧他来!”

    除元丹外,其余人尽皆大喜。

    元丹冷冷道:“少林这些年来,不问武林中事,李教主自诩为天下苍生着想,这要拿佛门祭旗,又作何解释?”

    李复国道:“你从何得知?”

    元丹不答,慕容飞剑豁然站起道:“教主,属下听闻这人已得林飞雪真传,日后必是我教大患,还望教主早作打算。”

    闻过笑道:“帅公子果然聪明,从‘三日’两字就可推断我教将要袭击少林,当真了得,怪不得大小姐大力举荐,要教主收他入教,果然眼光独到。”

    慕容飞剑听得大小姐举荐元丹入教,吃了一惊,心道:“军师指点于我,别得罪了大小姐,教主素来喜欢英雄,这人到时入了我教,身份地位当远高于我,我不可鲁莽,且听教主示下。”

    元丹心里也是吃惊不已,他听闻“三日”,推想距离三日之遥的武林大派,当是少林,况且自己在中原遇到拓跋寿等人,当不是巧合。不想这闻过好是厉害,竟然推算出自己所思,当真如孔明一般,能掐会算?

    李复国道:“把帅公子请进后堂,帅公子,你如归顺本教,言语一声,我亲来请罪,咱们一起上少林。过了今晚,明日公子还是不愿合作,明日一早,我就用公子项上人头祭旗,带下去!”

    那张晓啼前来,押了元丹下去。

    慕容飞剑道:“教主,想那少林,高手不少,咱们伤了二爷,上官二弟也未痊愈,我二弟也去了,咱们此去少林,可有胜算?”

    闻过道:“大家放心,少林高手,不过方丈悟心通而已,教主对他,已有计较。那般若堂悟广,非左护法之敌,菩提院悟济,右护法挡得,达摩院悟明,也不足虑,戒律堂悟空,慕容兄弟要当心。其余玄字辈,不足为虑。众位兄弟,我教五长老,还有数十帮派,当对付得了那少林的徒子徒孙。”

    慕容飞剑等见他安排布置妥当,放下心来。

    却听上官小仙道:“少林与武林交游不少,且俗家弟子高手不少,只怕还有其它高手在少林,横生枝节,且少林有罗汉大阵,不好对付。”

    闻过笑道:“左右护法前去登封,就是监视少林,摸清少林底细。少林罗汉大阵,区区百零八人,岂是我乌鸦兵之敌。何况我们还留有后手。”

    李复国笑道:“军师已经谋划妥当,各位无虑,对了,多年不见,我备了一桌,大家边喝边谈。”

    李之妙见父亲对元丹动了杀心,心里焦急,但又脱不开身。况且闻过看出了自己心思,自己耍小动作,怕是难以瞒过,且等待机会,当下装作高高兴兴模样,一同去了。

    大家分主次坐下,李复国举杯道:“这第一杯酒,多谢众兄弟出生入死,方有我沙陀教今日。”一饮而尽,众人也饮了。

    李复国端起第二杯道:“慕容二弟,为我教捐躯,在下十分心痛,慕容世家,为我沙陀教立有大功,当日慕容先祖,九死一生,远赴西域,建立奇功,可我等竟然未能护得慕容二弟周全,实在有愧,我这第二杯酒敬慕容二弟。”将酒撒向地面,众人也泼酒于地,祭奠慕容聪。

    李复国端起第三杯酒道:“这第三杯酒,乃是拜托各位,少林大战,必当取胜,拜托了。”他一饮而尽,众人陪了。

    待大家吃了几口菜,李之妙端起酒杯道:“各位叔叔,兄弟姐妹,我这半年来,蒙各位支持,表示感谢,我干了这杯。对了,闻三叔不善饮酒,就别喝了。”

    闻过见她欢颜笑语,对元丹之事不是非常挂念,现在还劝自己少饮酒,当是心里没有小九九了。

    酒过三巡,众人就自己两两相碰,三世家常年在外,都来敬教主、军师的酒,闻过不善饮酒,喝得十来杯,就酒意上涌,见李之妙也是满面通红,也差不多了,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值守弟子低声来报,原来为了攻打少林,西域坛铁战率领座下一百骠骑,已经到了,铁战来后,安置好一百骠骑,自己准备上崖来领命。

    李之妙闻言大喜,见军师闻过已经伏在桌上,慕容飞剑正在敬父亲酒,当下走到父亲旁边,低声道:“爹爹,西域坛铁战前来觐见,他远来辛苦,我去接他上崖。”

    李复国见女儿颇能待人接物,很是高兴,点头应了。

    过了一炷香功夫,只见一铁塔大汉进得屋来,拜见教主和军师,正是铁战。

    李复国道:“大小姐呢?她来接你,怎么不与她一同进来?”

    铁战道:“启禀教主,属下没见到大小姐啊!”

    李复国道:“糟了,这丫头干傻事了。快发讯号,不准任何人下山。”闻过也被惊醒,闻言大惊,立刻发号施令,拦截李之妙、元丹二人。

    众人来到崖边,询问值守卫士,果然李之妙、元丹二人已经下山。

    闻过道:“帅元丹身中‘松筋弛骨丸’,一时半会解不了毒,大小姐带了累赘,跑不快,咱们追。”

    元丹被张晓啼带进铁牢,知道事情凶险,也不敢分心,只盼能多凝聚点丹田之气,到时出其不意,看有没有逃生机会,因此打坐入定,搬运周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人道:“打开牢门。”却是李之妙的声音。

    元丹丹田之气,不过凝聚了一丝丝,暗暗叫苦。

    却见李之妙走进房来,解开自己穴道,拉起自己就走,见他背上背了自己的定西剑,还有自己的褡裢,心中一动道:“难道她当真敢来救我?”

    李之妙带元丹来到崖边,命令值守卫士放下一箩筐,吊铁战上崖,然后自己与元丹坐了另外一箩筐下崖,两人匍匐于框底,两框半空相遇,铁战也没看见两人。

    崖下守卫见大小姐亲来,牵来两人的马,李之妙知道铁战一进屋,自己的诡计就会被识破,果然两人刚下石梯,就见后面讯号四起,乃是命人阻挡捉拿自己。她见讯号一站接一站,远远传到前面,前面铁战一百铁骑正在前面,可如何是好?

    元丹道:“李姑娘,多蒙搭救,在下感激不尽,你解了我毒,自己去吧,不用再管我。”

    李之妙道:“哼,你以为这毒一时半会就解了,别啰嗦,咱们走这边。”

    元丹见她带自己往西南而去,心下起疑,但想她熟悉地形,当下紧紧跟了,过不多时,身后马蹄声响,追兵还是到了。

    李之妙道:“这是解药,现在别服,等会有空服了,这是你的宝剑和东西,收好了。”元丹接过褡裢,不由得大喜,掏出“牛魔神丹”,按“地里佛”所说,放在鼻尖猛闻。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从丹田升起,继而弥漫全身,那“松筋弛骨丸”之毒,慢慢开解。

    两人坐骑,多日跋涉,疲顿不堪,李复国坐骑,乃是生力军,慢慢逼近。

    元丹正在马上运气,却见李之妙跃下马来,来抱自己下马,不由得面上一红,李之妙抱下元丹,猛拍两掌,击在两匹马屁股上,两马吃痛,往前奔去。

    李之妙抱起元丹,运起轻功,往山上而去,元丹正在运气关头,任由她抱住。

    这“牛魔神丹”好不灵验,元丹深吸几口气,体内之毒就无影无踪,他任督二脉已通,这下搬运一周,内力贯通,已经复原。见李之妙还紧抱自己往山上疾奔,不由得笑道:“李大小姐,没事了,我可以自己走了。”

    李之妙一路狂奔,听他忽然说话,吓了一跳,忙道:“我们马上就到,过了这里,就有人保护我们了,他们就不敢来了。”

    元丹只道她用马引开追兵,然后逃到山里来隐蔽,不想是这里还有人可以庇护。

    果然再奔得几步,李之妙放下元丹,嘘了一口气道:“终于到了,我得去找个救兵。”

    元丹定睛看时,只见月色依稀,一块大石,立在半坡上,上面三个红色大字,异常醒目,乃是“杀无赦”三字,大石右下角画了一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