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雷雨天

电闪雷鸣，惊雷阵阵，本是夏日中难得凉爽的好天气，本应好眠，然而任是再过疲累的人也难免受雷电所扰。

宽大的白玉**，一个瘦弱却挺拔的身影辗转反侧，偏头看着重重纱帐，明明累极却是半分睡意都没有。他再不是街上任人欺凌的小乞丐，摇身成为莫国最受宠的皇子，父宠母爱，只是因为常年体弱多病，在宫外调养，前几日才被接回宫中，这些在他人眼中称羡的事，他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权利的角逐中，谁会做无用之事？而乱世之中，让人担不起的便是这个“最”字，它可以让本来漠不相识的人变成仇敌，甚至由至亲骨肉变作眼中钉。快了，就快了……如此周到细致的伺候，不过是想要换得更多利益。

他直起身来，穿了鞋，推开窗子站定，看着随闪电而下的瓢泼大雨，唇边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再大的风雨也终有停歇的时候。”

他，不认命，更不会把命放在别人手中，任人搓圆捏扁。既不能上千山，得神女助，那么，他便自己拼上一拼吧。

天色开始蒙蒙亮的时候，雨仍是下的很大，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他关了窗子，躺回**等着前来伺候洗漱的侍人。

起了身，侍人伺候他收拾妥当之后，他命人拿了伞，也不叫侍人跟着伺候，兀自撑开步入雨中，急得侍人呼道，“王爷，天凉雨大，小心着了凉。”

他只做没听见，一直往前走，然而，他唇边的冷笑却是茫茫雨幕遮不住的，无非是怕他病了耽误次日的行程，他自是清楚的。既是要走，便好生瞧瞧这里吧，不枉住了数日，他如是想着，出了朝阳殿。

才走出没几步，鞋子连带着衣摆都湿了大半，他似是毫不在意，浑然一派悠然，到了御花园，他在一簇月季花旁站定，看着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以及被雨淋得少了几分颜色的花瓣，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枝残花，低头嗅了嗅，犹有余香。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手一松，把残花抛到了花根上，这时，几下掌声穿透雨幕而来，“三弟果然是好兴致、好文采。”

一抹青碧色身影越来越紧，在他身边站定，同他一般，亦是孤零零一人，“三弟出来，怎也不叫侍人跟着伺候？这天儿不好，当心着了凉。”

“多谢二王爷关怀，无眠身体一向好，不会轻易得病。”

莫清越温和一笑，伸手为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无眠，我是你二哥，你应当唤我皇兄才是。”

莫无眠不说话，莫清越倒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道，“真为你放心不下，才寻回来没多久便要送你走，眼下你还稚嫩如月季，而那里的风却似今天这般。你别怪二哥，二哥也是不忍你流落在外受苦，才寻你回来的，不曾想刚一回来便叫你遇到这样的事，也是二哥对不住你，日后有事尽管开口，二哥定没有不帮的道理。”

莫清越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情真意切，莫无眠心中却丝毫不减对他的恨意，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迹象，莫无眠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张温和、俊美的脸庞，想到他对自己“月季花”的比喻，真可谓是恶毒到了极点。不过，想想也是，他的存在是所有莫氏皇族的污点，如今能发挥这么点作用，怕在这些人眼里已是高看了他吧。

莫无眠垂了眸子，“二王爷多虑了，在这里虽才短短数日，这样的生活却是无眠只能仰望的，能得如此富贵，无眠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二王爷？”

客套话谁不会说？只是那声“二哥”，他叫不出口。

“你我亲兄弟，何须如此客气？”

莫无眠张了张嘴，瞧见自己湿透了的鞋子，“行了许久，无眠的鞋子都湿透了，再不回去侍人就要着急了。如此，便不陪二王爷了。”

莫无眠一直如此客气，莫清越再想表现亲热，却终究是年幼，不比莫无眠大几岁，难免有些尴尬，不知再要说些什么，便索性顺着他的话，道，“那你便先回去吧，我自个儿再逛逛。”

莫无眠刚行至朝阳殿门前，便见着一侍人正四处张望，见着他急匆匆的走过来，“王爷快些进去吧。敛妃娘娘来了许久了，却不让奴等去寻，只是等着。”

莫无眠心中一动，他就要走了，她会说些什么呢？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侍人紧赶慢赶的在身后跟着。

朝阳殿正殿的门打开着，还未走进去便先见着一个容貌艳丽，满头珠翠的夫人在主位上坐着，一旁站了三个丫鬟，两个侍人。莫无眠走进去，磕头行礼，跪在地上他微微抬眼看着面前那双桃红色绣着银色海棠花的绣鞋，一时间他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五岁那年。

那时，她还不是高高在上的敛妃，他也不是莫国这劳什子皇子，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孩童，一个任性、淘气的孩童，每每他贪玩，她总会罚他跪上半日，背上十遍《弟子规》。当时，他也是如此时这般低着头，看着面前人脚上的鞋，记忆中的那双鞋破旧褴褛，更不曾绣花，自然是不如眼前的这双精致、华贵。

“王爷，娘娘叫您起身呢。”

莫无眠怔怔的回过神儿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她也在低头看他，妆容精致、肃穆华贵，不愧这“敛妃”头衔，他低下头去再拜，“谢娘娘。”

他起身在一旁站定，等着她发话。

敛妃看了一眼面前静静站着的莫无眠，站起身来走过去，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嗔怪道，“多大的人了，还如此不知道照顾自己，你这样叫我这做娘的怎么放心的下……”

敛妃又扭了头，狠狠瞪着一旁的丫鬟、侍人，“你们这些人都是死的吗？也不好好劝着主子，也不知道跟个人伺候着，要你们何用？来人呐！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莫无眠不动声色收回了手，礼了一礼，“多谢敛妃娘娘关怀。”

敛妃笑骂，“你这孩子，亲生母子怎生这般客气？”

“你们都先出去吧，本宫要与三王爷说些体己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