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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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启源

    小山雀这种鸟,顶顶的没意思。



    



    符看着自己的主人张紧弓弦,瞄准了远处树梢尖上那只小鸟还及不上树枝粗的身子,然后胸有成竹的一撒手。



    



    它身子太小,飞的又快,非得是最好的神射手,才能一箭中的。



    一箭不中,它可不会再给你一箭的机会。



    



    “倏!”



    



    中了。



    “唉。”符低下头,再次藏起自己满脸的遗憾,用压低到几乎没有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行李,往鸟落地的方向赶过去。



    



    小山雀不愧是小山雀,这样的小东西,符只要一只手就能抓过来五只。



    这东西身上是真的就是几乎没有肉。



    但是既然射都射下来了,主人肯定没有放过它不吃的道理。



    符是主人的奴隶,清洗猎物这种事,理所应当是他的活。



    



    叫声招人烦,太小不好射,射死不好吃。



    最重要的是,无论主人打下来几只,最后肯定都要他来拔毛剥皮烤了吃。



    符解下绑在腰上的蛇皮袋子,把手上的这只也塞进去,又把袋子绑了回去,行动间,露出袋子里面挤挤挨挨的一大堆死山雀。



    这么一大袋,就算全折腾完估计也不够主人的半顿饭。



    符觉得自己真是全世界日子最不好过的人。



    好不容易熬过了无比漫长的严冬,部落边上的河水才刚有点松化的意思,好时节才刚刚来临,自己就得跟着这么个主子,离开食物富足女人也丰美的有蟜氏。



    就算那些个女人不可能属于他这么个奴隶,但在干活的时候偶尔能看看也好啊。



    



    符捡完了鸟,又走回自己放下的行李边上,主人正坐在那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瞅着他。



    “符啊,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我们差不多该吃饭了吧。”



    这话说的符心里一抖。



    “主人……那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处理您的战利品。”



    他刚准备动身,就被主人一抬腿给拦在了原地。



    “那么多小鸟你准备洗到我饿死吗?我们带的干粮又不是不够,而且,我打那东西只是为了解闷,不是为了吃,想吃的话我怎么会猎这么小的东西,符你下回就不用去捡了。”



    说着他就自己去解装干粮的的袋子,惊的符赶紧跑去从他手上抢下自己的工作。



    “哎呀你不用这么拘谨,这里已经不在有蟜氏了,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而已,放松点,不用那么多礼节。”



    又在说这样的话了,这个主人真奇怪,但符还是点了点头,把手里干巴巴的干粮递给了他。



    看到他点头,主人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才接下食物。



    在符的眼里,主人真的长得很好看。



    二十左右的年纪,眼神坚毅,脸颊刀凿般棱角分明,身上肌肉坚强匀称,往那一站不说话,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战神。



    美中不足的是一整个冬天天气不是阴就是雪,部落里的人就没看见几眼太阳,主人都捂得白了。



    符觉得有蟜氏的汉子还是肤色暗一点好看,但就算是这样,主人也绝对是他亲爹那好几十个儿子里最帅的一个。



    他有的时候会一个人瞎想,自己要是也长得这么英雄就好了。



    但他也知道,主人英雄的地方不仅仅是长相而已。



    他还是整个部落的最厉害的天才。



    虽然面上没人提,但部落里的奴隶私下里都传说,少典族长的这个儿子,出生的那个下午整个天都在发红光,特别的吓人。



    还有,明明主人的母亲已经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的熟练工了,却在这个儿子这里折戟沉沙,随随便便的就撒手人寰了。



    部落里的女人一般就只有头胎难产死的比较多,二胎的偶尔也会死,但是生到第八九个还能死的,即使是符也没见过几个。



    那女人年纪也没有特别大,还算正当年呢,不过就算她死了,少典族长也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妻子这种东西,族长有的是。



    至于孩子这种东西,生一个两个也许还会宠着,四个五个应该也会在乎,但如果有十几个,二十几个,那自己家的和别人家的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好吧区别其实还是有的,自己家的长大了就能名正言顺的抢自己的财产,地位,还有女人了。



    听起来感觉还不如别人家的呢。



    当然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威胁少典这个“明君”的地位的,就治理部落而言,他还算是个贤明的族长,但他可算不上聪明。



    所以一旦有比他聪明得多的人出现,他就开始感觉到威胁,何况这个威胁来源还是他的儿子。



    当他的儿子三月能行五月能言足岁张弓的时候,他可能还会有点高兴。



    但随着主人一天天长大,他的名字越来越多的出现在部下和族人的口中时,一天比一天变得更不年轻力壮啊的少典根本就不可能坐的住。



    所以主人现在才会在前往族长少典的父族,有熊氏,以成为它的新族长为目的而前进的路上。



    “去吧,如果你能征服那里,那里就是你的封地,如果没能的话,我少典就没有你这么个无能的儿子。”



    这是族长原话,他的嗓门很大,就算是当时正在外面专心干活的符也听的一清二楚。



    即使是符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有熊这个地方他在族里听说过,那里是少典本人的父族,当初他征伐有蟜氏的时候,就是带了父族所有还能战斗的男人一起走的,而被他掏空战斗力的有熊氏,从那时起便一蹶不振了。



    符甚至都有些惊讶于有熊氏这个部落居然还能存在至今。



    还有一个问题,走了这么远。符也没能想明白。



    



    即使不受父亲喜欢,主人好歹也是族长之子,在族里声望又高,这次行动说得大一点已经算是侵略了,带走一支小队的战士总不过分,可主人却偏偏没有。



    他只带了族里的奴隶,还只带了符一个奴隶



    而在此之前,符甚至连话都没和主人说过几句,就迫于无奈,不得不和他一起参与这种一看就没希望的送死行动。



    但是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他只要能不用洗剥麻雀,就已经很开心了。



    干粮吃着刮嘴又口干,很难受,但难受的同时也很饱肚子,就算是两个大男人也吃不了多少。



    一顿午饭很快就结束了,符简单的收拾好了行李负在身上,跟着主人又启程了。



    



    从族里出发以来,两个人已经这样走了五天了,而现在,他们至少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适合过夜的地方。



    “符,你知道我们离有熊还有多远吗?”



    他们走着走着,主人突然发问了。



    “不知道,如果您也忘了,我可以翻地图。”



    这一路明明符都是在跟着主人走,如果全族方向感最好的主人都走错了,那他就更不可能认得路了。



    “这么紧张?我逗你呢,其实这里,就是有熊。”



    主人又笑了,他怎么这么喜欢笑,这是笑的时候吗?目的地什么也没有诶!。



    “可这里也没有部落生活过的痕???!” 



    “你知道这山叫什么吗?” 符想说些什么却被主人直接插嘴打断了。



    符摇了摇头,他不识字,看不懂地图上那些复杂的标注。



    “姬,它是姬水的发源地,所以那些来自有熊的人都称它为姬山。”



    “姬水?那不是我们汲水的那条河吗。”



    “是的,这条河,可算是我们一辈子的母亲河了,从前是我们在下游,有熊在上游,以后就是我们在上游,有蟜在下游啦。”



    青年大大咧咧的笑着,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实际上被变相流放的现实。



    “这样说的话,被驱逐的我也已经不是有蟜的人了吧,那是不是就连这个公孙的姓氏也可以舍去了呢?既然这姬山是为我父的故土,这姬水又是为我母的河流,以后我便不再是有蟜的公孙轩辕,而是有熊的姬轩辕。”



    符看着主人放肆的挥霍着自己的感情,仿佛要把那些被族群排挤的憋闷全都发泄在姬山空旷的松林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姬轩辕已经快要20岁了,那么从少典族长卷人离开有熊至今,也已经至少有这么多年了。



    这世道对于一个没有足够多强壮战斗力的族群,并没有太多的温柔。



    但姬轩辕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那主人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那个爹,给了我们假地图呗。”姬轩辕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父亲,“那老东西就是巴不得我们死在外面。”



    这确实是很可能的选项,但其实也不一定。



    “他就只是不想见到你,还不能直接弄死你,也就只能把你往外发配,不管你是成功接管了有熊还是被有熊的人弄死了,他都眼不见为净,但要是你没找到回去的话,他岂不是白赶你出来了,这种任务失败他也不可能直接弄死你,你要是回去了他肯定更心烦。”



    “倒是也有道理,那看来就是人家搬家或者灭族了,搬家了还好,大不了找找,要是灭族了就麻烦了。”



    符手上的地图也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了,有熊确实可能早就灭族了,不过一个正常的族群,即使没灭族,也不可能长久的待在一座这么贫瘠的山上。



    姬山上长得全是松树,人又不是松鼠,总不能一年到头嗑松子。



    说到松鼠,那边那棵树后边好像钻出了个黑黑的小脑袋,躲在松树的阴影后,半个身子都埋在厚厚的松针底下,鬼头鬼脑的盯着姬轩辕。



    然而号称有蟜第一神射手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它的身上。



    符也并没有出声提醒主人,一来这么一只小动物也不会对主人有什么威胁,二来,一旦喊出声吓跑了它,今晚主人的加餐就没了,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怕是得把早上那三十几只山雀洗剥干净以为谢罪。



    如果它们还没有在那只不甚透气的蛇皮袋里捂臭的话。



    不过符感觉即使让小动物跑了,主人应该也不会因此责怪他。



    但长年的奴隶生活让他习惯性的做事之前先想后果。



    符蹑手蹑脚的绕到小东西的身后,地面厚实的陈旧松针极好的隐藏了他的脚步声,让他可以悄没声的一巴掌拍的小东西动弹不得。



    可就在他准备杀它个措手不及的时候,腐烂的松针发挥了它的另一个隐藏属性,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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