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阶砌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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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旧事如尘霜满面2

    时年流转,人心异变。

    柳如眉是美人,可这美人成了自己的妻子,便没有外面的那么诱惑了。晏逡礼是个喜新厌旧之人,那时才新婚三月,柳如眉刚刚有孕,晏逡礼的人便经常看不到,回来只说事务繁忙。

    家妻娶贤,家妾娶娇,晏逡礼半是喜欢半是承父意娶了柳如眉。自此便开始处处风流,拈花惹草,甚至在外面置办了一间宅子,养了个小美人。

    有些事不知道的比知道的好,再多猜疑也只是猜疑,如果一切猜测变成事实才是最可怕的。

    那日正好去百观楼听戏,二楼的雅间就那么几间,敞开的窗户正对戏台。柳如眉正听着戏,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个娇媚的女子陪着,言笑晏晏。

    到底还是发现了,柳如眉走出雅间,看着他搂着那女子远去的身影,心中的苦反成脸上的笑。

    柳如眉的傲气是骨子里的傲,不愿说,不愿求,也是心里最后的一点点自尊,宁可自苦,熬着,也不愿低头,况且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

    柳儒林扶着头,痛苦的回忆:“如果过去我可以多关心她一点,也许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撷芳知道,一个心中有傲骨的女子固执起来有多么固执:“所以,她从来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

    柳儒林点点头,双眼迷离:“是的,那时候我初入官场,各种事情让我措手不及,家中的事就忽略了。知道后来,小妹的贴身侍女来报,说她要难产。等我飞奔过去,整个屋子都是血腥味,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我质问他们,为什么小妹的胎不稳,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最关键的时候没有人陪着。就在我拉住晏逡礼领口质问的时候我还闻到一股脂粉的味道。这一切,小妹都自己担着,我这个亲大哥,于她,只算个外人。”

    至亲至疏,在任何关系里都是常见的。

    “那,你可知道那个孩子,你的外甥女?”撷芳道。

    柳儒林道:“听说了。”

    他的表情竟如此淡定:“从那件事之后,我们家与安王便不再往来了。那个孩子不见,倒是好事。”

    撷芳按捺不住:“你怎么可以这样?当年你没去关心你的妹妹,现在你又不关心她,你是要让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吗?”

    柳儒林道:“不,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撷芳道:“是,他们不会打她,也不会骂她。可是她才十二岁,以前,她在外面的时候一直都是诀冰带着她,如今她被关在王府里,诀冰被关在大理寺,你以为,她能好吗?”

    柳儒林道:“原来当年是他……也只有他了。”

    撷芳道:“后来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

    柳儒林道:“我只听说孩子被人偷了,如眉发丧之后我们与安王一家关系紧张便没了来往。母亲伤痛欲绝,还给她立了个排位在家中。”

    看来这家中最关心她的也只有老母亲了,撷芳道:“那您母亲现在何处?我们想见见她。”

    刘儒林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母亲住在后院的庵堂里,自那之后原本隔三差五便去庙里上香,后来腿脚不便,我便给她在后院建了一个。”

    撷芳道:“如此,还请大人带路。”

    果然后院人迹罕至,清净极了。空气中隐约有香的味道。

    一下一下,木鱼声越来越近。

    柳儒林轻轻推开大门,正堂可见一老妇人坐在凳子上,桌上供奉的是观音,左右两边各一盘斋果,木鱼已见磨损,日月久矣。

    “母亲,可是膝盖又不舒服了?”柳儒林问。

    老妇人转身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继续敲着木鱼。

    柳儒林取来毯子盖在母亲膝上,指着两人道:“今日有两位贵客,想问母亲关于如眉的一些事。”

    老妇人停下动作:“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两位就不必再问了。”

    郑燮瑜道:“虽是陈年旧事,却事关人性命。老夫人,诀冰对柳家,对柳小姐可谓以命相待。”

    柳儒林道:“如今如眉的孩子寻回来了,只是诀冰被关起来了。这两位可以救他。”

    老妇人放下木鱼,手指数着佛珠,看了眼观音菩萨,缓缓起身:“诀冰……他是个好孩子,你们里面坐着吧!”

    撷芳与郑燮瑜相视一笑,坐在榻上。

    “若说亏欠,我们所有人都亏欠如眉的。为了权势,为了各种欲望,唯独诀冰这孩子,平日里寡言少语,对她那是全心全意的好呀。官场中人每行一步都有棋子要做牺牲,而如眉就是那颗可怜的棋子,可惜我没有用,管不了这些事,我劝呀,老爷他怎么都不听,在他的心里,柳家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老妇人慢慢数着佛珠。

    “如眉出事那年,多大来着?”老妇人问。

    柳儒林道:“才十五呢,您忘了?”

    老妇人频繁的点了下头:“是,真是年纪大了,忘了。她可是有孝心的孩子,我病了,她替我去祈福求平安去。那些山匪让他们俩彼此认识,也许他们从那时便互相喜欢上了。我只觉得诀冰这孩子心眼好,处处都为她想着,直到后来才发现,她们之间的感情比我想想的要深的多。大概是如眉出嫁后三四个月,我上如眉屋里去看看,他就坐在她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那满脸的胡茬,人瘦了一大圈,我险些没认出来,他想不开呀。如眉出嫁第二天大家才发现诀冰不见了,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想着他好歹有武艺在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可这世间最伤人的不是刀剑,而是感情,就像抽了心的树,瞬间苦枯萎。”

    撷芳道:“如此说来,诀冰对如眉是一往情深,那如眉呢?”

    老妇人叹口气:“这世间的事都一样的,感情能伤了诀冰,也能伤了我可怜的儿。我知道她不愿嫁给晏逡礼,可是我又不得不劝他,,要知道女子的婚姻是她的后半身,我怎么舍得她跟着诀冰受苦。并不是他对她不好,而是我劝不了老爷,他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的。我知道每日诀冰送的花,她都喜欢,花干了也舍不得扔,被我发现了只说是干了也好看。心想着她以后就算与他不成,也知道那种喜欢是什么样的,对于女儿,我总是希望她能快乐一些。也是我的纵容,才让他们俩陷入爱情的漩涡。”

    撷芳道:“老夫人,我想您女儿是感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