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京师成文馆
闲暇之时，我也会想起孤月谨，他不得了呢，把孤月长虹推下了位子，自己当了皇帝。
干得好！我还是佩珠的时候就满门心思地要向孤月长虹复仇，但是后来不是遇上那些糟心的事儿了么？不得已，我的复仇大计才暂时延缓了，打算等处理完一切之后再好好和孤月长虹去算账。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大仇未报，我死在了炎华洞里。
落了个孤月长虹还没死，我却先去了的悲惨结局。
但孤月谨够意思啊！我才死呢，他紧接着就把孤月长虹那个混账赶下了皇位，把孤月长虹和林鸢送去了深山隐居去了。
孤月长虹死了？！
大仇得报，人生得意之时。
我那个高兴的啊，真恨不得诈尸去告诉孤月谨——丫的，孤月谨你太够哥们了！
之后他带领着巫人离开了巫地，允许巫人可以和人族通婚，搞不好苏大东这一脉身上就流淌着巫人的血，才生出苏阳出来。
他们说已经有百年没有见到孤月谨了，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藏起来了，归隐山林，享清福去了。
倒是徐玉儿还在朝廷里当圣女，她都一百多岁的高龄了，还在那儿僵持着，活成了一个令所有人不敢直视的神。
线下唯一令我发愁的就是苏桐了——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也是依附着别人的身子活了过来，只是现在他人呢？
这人海茫茫，我到哪儿找他去？
可愁死我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苏阳越长越像我活着时候的模样，眉眼，鼻子，嘴巴……我看着这张脸，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我是那个把老头子气的几欲昏厥的混世大魔王——苏小江啊。
苏大东已经烧好晚饭了，在院子里叫唤着我。我竖起耳朵听着，他先前还是叫了两声‘苏阳’，见我不出声，也不出来，被沈文一提醒，笑着改口叫到：“苏小江——你还要你爹叫你几遍你才出来吃饭？！”
我欢欢喜喜地推开了门，这就对了嘛，叫什么‘苏阳’啊？
以后都得叫我本名，可劲的喊我苏小江这个名字，知道不？
“你二叔叫你把福顺接回来呢，说春天到了，它乱发情，怕到时候伤了书馆里的孩子。”
福顺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我平时经常往二叔那里跑，就把福顺丢在他那儿了，叫它也读读书，肚子里也存些墨水。
做一条有知识，有素养的好狗。
“知道了，我明天把它接回来。”苏大东今晚很是不正常，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在我和沈文之间来回看了好久，咳嗽两声，正了脸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还有一件事……小江啊，你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又是巫人，得去京师成文馆学些东西才是啊，那是给你们巫人专门设立的地儿，你要是能在里面带上个几年半载，那也就是我们苏家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太远了，我就待在家里挺好的。”
“那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不说其他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沈文神色未变，但嘴里蹦出来的话却让我彻底怂了。
按住了她的手，我不断点头，不情不愿道：“我去那个……那个什么馆，我去，我愿意去呢！娘！”最后的那声‘娘’我说的很是咬牙切齿，满脸堆着笑，努力地证明自己可高兴了呢。
沈文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夸赞道：“小江真是懂事。”
我欲哭无泪，嫁给孤月谨当小老婆这件事是我一生的阴影。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谈婚论嫁的事情成不？
这件事就这么定着了，等我接回来了福顺，就让我去成文馆里面读书去。
每次我都是在镇上疯好了再去二叔的书院，这次也不例外，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一只烤地瓜，吃的正是上劲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瞄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起初还没有在意，依旧吃着自己的，但随后，脑海中一条极为敏锐的神经被触及到，我愣愣地看着人群中的那个白衣男子——他腰间的那块玉。
那是一块血玉，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样，瞬间重启了我有关那段岁月的记忆。
那是我和孤月谨成亲时候的记忆。
我与他皆是一袭大红喜袍，他手里拿的就是那块血玉。那天阳光正好，轻柔柔地照在那块晶莹的玉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我看着孤月谨带笑的眼睛，受蛊惑一般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血玉，站在万千巫人与他宣誓。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恩爱白头，永结同心。四海八荒，此次见证。
那是一个白衣男子，带着一顶纱帽，垂下来的细纱遮住了他的脸，腰间的血玉甚是抢眼吸睛，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可不就是孤月谨么？！好家伙，百年之后，又一次遇见了。
他还没死呐？
是也——他们巫人寿命长，活个千百年不是问题。
镇定，镇定，苏小江，你现在可不是佩珠那张脸了，他认不出你来的。不能慌，知道么？
不慌，吃你的！
对，我张口，咬下了一颗糖葫芦，手却快抖成筛子了。我左看右看，竟还生出了掉头就跑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狠狠地打消了——苏小江，你跑什么啊？！你现在不能慌，你得理直气壮，你不亏欠孤月谨什么，知道么？
这么想着，我神色平常地向前走着。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心里就是擂鼓一样，身体很是忠心地执行脑子发出的命令，愣愣的嚼着嘴里的糖葫芦……奇怪，今天吃怎么味同嚼蜡呢？
真是奇了怪了……
我依旧还往前走着，孤月谨却突然站住了，朝我叫了一声。
“姑娘。”
“啊？”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鼓足了勇气转过了身子，极力维持着脸上神色的正常。
“干……干嘛？”
“你手上的红薯擦着我的衣衫了。”
……
他洁白似雪的袍子上确实有了一处刺眼的……红薯印。
他掀开细纱，熟悉的，清冷的一张脸又一次进入我的视野。
“对不起——”我扔下这么一句，挤进人群跑了——孤月谨，你真当我眼拙啊？就你那衣衫，那是苏绣，做工精细，弄不好还是不能水洗的那种，我要是承认了是我毁了你那衣服的，把苏大东沈文他俩买了都不够给你抵债的。
小爷先跑为敬，就不陪你玩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是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哈？
算了，反正我已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了，再多这一件也无关痛痒，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嘛。
此地不宜久留，我赶忙去二叔那儿取了福顺，拽着它就往回走。福顺有一个星期没见着我了，对我直摇尾巴。我摸了摸它的头，催道：“好福顺，咱们快走，你主人我惹上事儿了。”
我只是一个劲地在前面跑着，自然没有见到孤月谨眸子里露出了一抹失而复得的笑，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渐渐扩散到脸上，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极大的满足。他神色俊朗，迎着春日的阳光，甚是耀眼。
第二天我就被苏大东沈文护送着出了村子，一路上沈文都在叮嘱我，说：“小江啊，在外面可不能随便轻信别人的话，要小心一点，啊？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您当初不就是信了爹的鬼话，才嫁给了他么？”当年苏大东要娶妻，看中了村西的沈文，便托媒人上了沈文家，夸大其说，说他家有三头猪。沈文的娘亲当时那个高兴的啊，欢欢喜喜地就把她嫁了过来，然后就有了我。
“死孩子，瞎说什么呢？”沈文笑看了身边的苏大东一眼，推搡着我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受欺负的，娘这就放心了。”
我则是弯身，摸了摸福顺毛茸茸的耳朵。它是一条老狗了，我五岁的时候苏大东从邻村抱过来的，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见着它。
“福顺，我走啦，你一条老狗在家里要安稳点，不要动不动就乱跑，别人给你吃的东西你也别吃。现在的人可坏了，就看准了你这一身的肉呢。”
沈文眼眶湿润了，却还是嘴硬道：“福顺比你都听话些，它肯定上不了当。”
“爹，我走啦。”苏大东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眼底带了份伤感，见我与他道别，抿嘴，又掏出了一个钱袋，走了上来塞到我手里。“爹把家里的小牛买了，你拿着这钱，该花的钱就要花，在外面不要苦了自己，爹还能干的动活，能照顾得好家。你在外面只顾把自己养活就成了，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如果钱不够了，记得要写信回来告诉爹。”
他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算是破天荒了，对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我受不了这么伤感的场面，故作欢笑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啦！我苏小江像是那种能随随便便吃亏的人吗？”
我快速扫了身边沈文一眼，生怕自己会立马哭起来，拉过了苏大东的袖子，叮嘱道：“爹……娘的身子不是很好，我不在家，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你娘有我照顾呢，你就放心地出去，钱不够记得对爹说啊。”
“嗯。”我强忍着哭意，蹲下了身子，使劲揉了揉福顺毛茸茸的脑袋，与那双大到出奇的眸子对视，笑道：“福顺，我走啦。”
它呜咽着，朝我不断摇摆着尾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这狗，老成精了。
“爹，娘，我走啦！你们别送我了，回去吧，啊，我自己可以走的。”
我从沈文手里拿过了行礼，打趣道：“我为咱们老苏家光宗耀祖去啦！”
“在外面别委屈自己，知不知道啊？”她还是不放心我，一遍遍地叮嘱，我抿着嘴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母亲。”
沈文对我有生养之情，她值得我叫她一声‘母亲’。
“我走啦，父亲。”
苏大东对我有养育之恩，他值得我的一声‘父亲’。
夕阳将他们女儿离去的影子越拉越长，最终消失在一片火红暮云中。
沈文忍了一天的眼泪‘唰’的流了出来，捂嘴，无声地哭。苏大东只是默声陪在她的身旁，以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她，无声且坚定地安慰着她，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她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我回头，朝着远处的他们摇了摇手——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福顺呜咽着，夹着尾巴坐在了沈文的脚边。它不知道我这一次离去对它来说是永别，只以为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离开一小会儿，明天早上就会回来了。
沈文拍了拍它的头，像是在打趣自己一样，道：“看什么呐？阿阳出去光宗耀祖去啦！你多活几年，还能看到她回来，走吧，咱们回去吃饭。”
干得好！我还是佩珠的时候就满门心思地要向孤月长虹复仇，但是后来不是遇上那些糟心的事儿了么？不得已，我的复仇大计才暂时延缓了，打算等处理完一切之后再好好和孤月长虹去算账。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大仇未报，我死在了炎华洞里。
落了个孤月长虹还没死，我却先去了的悲惨结局。
但孤月谨够意思啊！我才死呢，他紧接着就把孤月长虹那个混账赶下了皇位，把孤月长虹和林鸢送去了深山隐居去了。
孤月长虹死了？！
大仇得报，人生得意之时。
我那个高兴的啊，真恨不得诈尸去告诉孤月谨——丫的，孤月谨你太够哥们了！
之后他带领着巫人离开了巫地，允许巫人可以和人族通婚，搞不好苏大东这一脉身上就流淌着巫人的血，才生出苏阳出来。
他们说已经有百年没有见到孤月谨了，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藏起来了，归隐山林，享清福去了。
倒是徐玉儿还在朝廷里当圣女，她都一百多岁的高龄了，还在那儿僵持着，活成了一个令所有人不敢直视的神。
线下唯一令我发愁的就是苏桐了——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也是依附着别人的身子活了过来，只是现在他人呢？
这人海茫茫，我到哪儿找他去？
可愁死我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苏阳越长越像我活着时候的模样，眉眼，鼻子，嘴巴……我看着这张脸，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我是那个把老头子气的几欲昏厥的混世大魔王——苏小江啊。
苏大东已经烧好晚饭了，在院子里叫唤着我。我竖起耳朵听着，他先前还是叫了两声‘苏阳’，见我不出声，也不出来，被沈文一提醒，笑着改口叫到：“苏小江——你还要你爹叫你几遍你才出来吃饭？！”
我欢欢喜喜地推开了门，这就对了嘛，叫什么‘苏阳’啊？
以后都得叫我本名，可劲的喊我苏小江这个名字，知道不？
“你二叔叫你把福顺接回来呢，说春天到了，它乱发情，怕到时候伤了书馆里的孩子。”
福顺是我养的一条大黄狗，我平时经常往二叔那里跑，就把福顺丢在他那儿了，叫它也读读书，肚子里也存些墨水。
做一条有知识，有素养的好狗。
“知道了，我明天把它接回来。”苏大东今晚很是不正常，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在我和沈文之间来回看了好久，咳嗽两声，正了脸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还有一件事……小江啊，你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又是巫人，得去京师成文馆学些东西才是啊，那是给你们巫人专门设立的地儿，你要是能在里面带上个几年半载，那也就是我们苏家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太远了，我就待在家里挺好的。”
“那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不说其他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沈文神色未变，但嘴里蹦出来的话却让我彻底怂了。
按住了她的手，我不断点头，不情不愿道：“我去那个……那个什么馆，我去，我愿意去呢！娘！”最后的那声‘娘’我说的很是咬牙切齿，满脸堆着笑，努力地证明自己可高兴了呢。
沈文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夸赞道：“小江真是懂事。”
我欲哭无泪，嫁给孤月谨当小老婆这件事是我一生的阴影。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谈婚论嫁的事情成不？
这件事就这么定着了，等我接回来了福顺，就让我去成文馆里面读书去。
每次我都是在镇上疯好了再去二叔的书院，这次也不例外，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一只烤地瓜，吃的正是上劲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瞄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起初还没有在意，依旧吃着自己的，但随后，脑海中一条极为敏锐的神经被触及到，我愣愣地看着人群中的那个白衣男子——他腰间的那块玉。
那是一块血玉，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样，瞬间重启了我有关那段岁月的记忆。
那是我和孤月谨成亲时候的记忆。
我与他皆是一袭大红喜袍，他手里拿的就是那块血玉。那天阳光正好，轻柔柔地照在那块晶莹的玉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我看着孤月谨带笑的眼睛，受蛊惑一般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血玉，站在万千巫人与他宣誓。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恩爱白头，永结同心。四海八荒，此次见证。
那是一个白衣男子，带着一顶纱帽，垂下来的细纱遮住了他的脸，腰间的血玉甚是抢眼吸睛，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可不就是孤月谨么？！好家伙，百年之后，又一次遇见了。
他还没死呐？
是也——他们巫人寿命长，活个千百年不是问题。
镇定，镇定，苏小江，你现在可不是佩珠那张脸了，他认不出你来的。不能慌，知道么？
不慌，吃你的！
对，我张口，咬下了一颗糖葫芦，手却快抖成筛子了。我左看右看，竟还生出了掉头就跑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狠狠地打消了——苏小江，你跑什么啊？！你现在不能慌，你得理直气壮，你不亏欠孤月谨什么，知道么？
这么想着，我神色平常地向前走着。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心里就是擂鼓一样，身体很是忠心地执行脑子发出的命令，愣愣的嚼着嘴里的糖葫芦……奇怪，今天吃怎么味同嚼蜡呢？
真是奇了怪了……
我依旧还往前走着，孤月谨却突然站住了，朝我叫了一声。
“姑娘。”
“啊？”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鼓足了勇气转过了身子，极力维持着脸上神色的正常。
“干……干嘛？”
“你手上的红薯擦着我的衣衫了。”
……
他洁白似雪的袍子上确实有了一处刺眼的……红薯印。
他掀开细纱，熟悉的，清冷的一张脸又一次进入我的视野。
“对不起——”我扔下这么一句，挤进人群跑了——孤月谨，你真当我眼拙啊？就你那衣衫，那是苏绣，做工精细，弄不好还是不能水洗的那种，我要是承认了是我毁了你那衣服的，把苏大东沈文他俩买了都不够给你抵债的。
小爷先跑为敬，就不陪你玩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是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哈？
算了，反正我已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了，再多这一件也无关痛痒，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嘛。
此地不宜久留，我赶忙去二叔那儿取了福顺，拽着它就往回走。福顺有一个星期没见着我了，对我直摇尾巴。我摸了摸它的头，催道：“好福顺，咱们快走，你主人我惹上事儿了。”
我只是一个劲地在前面跑着，自然没有见到孤月谨眸子里露出了一抹失而复得的笑，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渐渐扩散到脸上，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极大的满足。他神色俊朗，迎着春日的阳光，甚是耀眼。
第二天我就被苏大东沈文护送着出了村子，一路上沈文都在叮嘱我，说：“小江啊，在外面可不能随便轻信别人的话，要小心一点，啊？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您当初不就是信了爹的鬼话，才嫁给了他么？”当年苏大东要娶妻，看中了村西的沈文，便托媒人上了沈文家，夸大其说，说他家有三头猪。沈文的娘亲当时那个高兴的啊，欢欢喜喜地就把她嫁了过来，然后就有了我。
“死孩子，瞎说什么呢？”沈文笑看了身边的苏大东一眼，推搡着我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受欺负的，娘这就放心了。”
我则是弯身，摸了摸福顺毛茸茸的耳朵。它是一条老狗了，我五岁的时候苏大东从邻村抱过来的，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见着它。
“福顺，我走啦，你一条老狗在家里要安稳点，不要动不动就乱跑，别人给你吃的东西你也别吃。现在的人可坏了，就看准了你这一身的肉呢。”
沈文眼眶湿润了，却还是嘴硬道：“福顺比你都听话些，它肯定上不了当。”
“爹，我走啦。”苏大东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眼底带了份伤感，见我与他道别，抿嘴，又掏出了一个钱袋，走了上来塞到我手里。“爹把家里的小牛买了，你拿着这钱，该花的钱就要花，在外面不要苦了自己，爹还能干的动活，能照顾得好家。你在外面只顾把自己养活就成了，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如果钱不够了，记得要写信回来告诉爹。”
他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算是破天荒了，对我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我受不了这么伤感的场面，故作欢笑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啦！我苏小江像是那种能随随便便吃亏的人吗？”
我快速扫了身边沈文一眼，生怕自己会立马哭起来，拉过了苏大东的袖子，叮嘱道：“爹……娘的身子不是很好，我不在家，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你娘有我照顾呢，你就放心地出去，钱不够记得对爹说啊。”
“嗯。”我强忍着哭意，蹲下了身子，使劲揉了揉福顺毛茸茸的脑袋，与那双大到出奇的眸子对视，笑道：“福顺，我走啦。”
它呜咽着，朝我不断摇摆着尾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这狗，老成精了。
“爹，娘，我走啦！你们别送我了，回去吧，啊，我自己可以走的。”
我从沈文手里拿过了行礼，打趣道：“我为咱们老苏家光宗耀祖去啦！”
“在外面别委屈自己，知不知道啊？”她还是不放心我，一遍遍地叮嘱，我抿着嘴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母亲。”
沈文对我有生养之情，她值得我叫她一声‘母亲’。
“我走啦，父亲。”
苏大东对我有养育之恩，他值得我的一声‘父亲’。
夕阳将他们女儿离去的影子越拉越长，最终消失在一片火红暮云中。
沈文忍了一天的眼泪‘唰’的流了出来，捂嘴，无声地哭。苏大东只是默声陪在她的身旁，以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她，无声且坚定地安慰着她，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她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我回头，朝着远处的他们摇了摇手——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福顺呜咽着，夹着尾巴坐在了沈文的脚边。它不知道我这一次离去对它来说是永别，只以为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只是离开一小会儿，明天早上就会回来了。
沈文拍了拍它的头，像是在打趣自己一样，道：“看什么呐？阿阳出去光宗耀祖去啦！你多活几年，还能看到她回来，走吧，咱们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