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武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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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拼酒

    mon may 23 07:56:03 cst 2016

    三月初的春风如慈母拂面,将茵茵绿意传遍玉府大宅的每一个角落。

    春意额外浓郁的玉府花园内立着个青年,青年身高中等、略显清瘦,脸型棱角分明,剑般的双眉微微扬起,下面挂着一对充满无奈的双眸。

    此青年便是泰安城内无人不知的玉府二公子,玉无劫。

    但此时的玉无劫并非往日的那个,模样虽然未变一分,内里已却换成了另一个人。

    他本不想借着这身皮囊回到玉府,怎料在记忆狂涌下昏了过去,醒来时已被人抬了回来。最令他无奈的还属那份狂涌而来的记忆,那记忆并不属于他,竟是属于玉无劫的!

    自己的记忆丢了,别人的记忆来了,他实在有点闹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不管怎么样,现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个名字,玉无劫。

    “二公子。”一个家丁小跑过来,厌恶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惧怕,站得远远的说道:“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玉无劫当然知道家丁为何这般神色,以前的玉无劫脾气暴戾,对下人时有打骂,府内之人对他厌恶不已。

    “呵呵。”玉无劫摇头苦笑了一番,还真应了那句谚语,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他既然得了别人的身体,别人的坏名声也只能照单全收了。

    行至一处书房,玉无劫推门而入。

    书房内,一位中年男子端坐如钟,面容与玉无劫有几分相似,但多了一股由内而外的威严,他便是玉府的男主人,玉云顶。

    玉云顶今年四十有余,官居汉帝国泰州布政使,膝下两子,长子年纪轻轻便已入盛京为官,美中不足的唯属眼前的小儿子玉无劫。

    玉无劫刚满十八,玉云顶本打算将其送入文学院求学,谁知因玉无劫不学无术又爱惹是生非,各大文学院纷纷推拒,最可气的是,玉无劫还敢将祖传的瓷瓶盗走了。

    “那瓷瓶被你搞到哪里去了?”玉云顶质问道。

    几日前,前任玉无劫找钱掌柜借钱,钱掌柜要以玉家祖传瓷瓶为押。玉无劫偷了瓷瓶与钱掌柜碰面时,钱掌柜不但不给钱,还欲硬抢,引出了之后那些匪夷所思的事端。

    就知道会被问起此事,玉无劫编起瞎话道:“钱掌柜说愿出一百金借那瓷瓶一观,怎料他把我打晕之后将瓷瓶抢走了。”

    玉云顶骂道:“你这孽子,你说你从小到大惹了多少祸……”

    诸如什么喝酒打架斗鸡赌钱之类的事,一股脑的被翻了出来,听着训斥,玉无劫颇显无辜。

    这通教训整整持续了一下午,玉云顶才语气稍缓道:“最近修炼源气了吗?”

    “练、练了吧?”玉无劫回忆了半天,也记不起最近修炼过源气。

    听得似是而非的回答,玉云顶的怒火重回心头,沉声问道:“何为源气,何为武者?”

    “哦……”玉无劫努力回忆道:“源气是我御武大陆的一种纯净能量,生于天地存于天地,可供世间万物吸纳,亦有万物本源之意。通过精神力感悟到源气存在的人便为武者,也称悟者。武者可自主吸纳源气,在源气滋养下体魄强健。”

    玉无劫能回答出来,全赖前任已身为武者,对此记忆还算深刻。

    “何为武晶?”玉云顶再问道。

    “呃、哦、啊……”

    玉无劫搞出一副便秘表情大半天,也没找到与此相关的星点信息。

    “普通武者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的莽夫,唯有唤出武晶方能施展武技,才能拥有诸如勇、统、精、豪、殿等阶位,你学文不成,最基础的武学常识竟也不懂,我玉家立族数百年,何曾出过你这等不学无术的废物,真真丢尽了我玉家的脸!”

    又是一通怒骂之后,玉云顶颇显烦躁道:“滚下去吧!”

    玉无劫不敢多言,顶着一副苦瓜脸悄声退出了书房。。

    城西的一条街上,三四层高的楼宇比肩而立,处处红灯高挂粉帘摇曳,此街便是泰安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逍遥街。

    玉无劫穿着一袭黑色长衫,走在逍遥街的寻芳人流中。

    这身黑衣服是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样式质地与他原本的那件均不相同,但唯有穿上这身黑衣,他才觉得自己不是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玉无劫来到逍遥街是为找人,人在烦恼低迷的时候,多会找上知己好友喝上两杯聊聊心事,虽说他没了记忆,更不会有什么朋友,但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有个朋友,这朋友就住在逍遥街上。

    玉无劫于一家名为‘秀园’的青楼门前站住脚。

    在秀园门前招揽生意的姑娘们,披着半透的丝罗纱巾,或倚或靠或摇或摆,不时摆出诱人心魂的姿态勾引着路人。但在一片酥胸乳波玉臂秀腿中间,却有个不和谐的存在。

    所谓的不和谐,是个立在姑娘中间的魁梧大汉。这大汉身高近两米,鼻直口方眼若铜铃,下巴两腮生满了浓密的胡茬子,头顶上却光秃秃的一毛不拔。

    大汉用秃头顶着个硕大的酒坛,好像犯下了什么错正在受罚。

    瞧得大汉,玉无劫不禁疑道:“秃子,你又犯什么错了?”

    玉无劫口中的秃子,说的便是眼前的大汉,费丘山。

    费丘山是秀园的少东家,玉无劫来找的就是他。别看他长得着急,实际年龄和玉无劫相当。

    “无劫?”费丘山丢掉酒坛,面色一喜后,又拧着眉毛道:“我怕新来的姑娘怠慢了客人,在姑娘们做事的时候巡视了一番。”

    “巡视?是偷看吧!”

    “那怎么能叫偷看?隔行如隔山,你不懂!”

    “小时候你偷看女人茅房,长大了偷看女人行房,你也算偷看这行的开山鼻祖了,哈哈哈!”

    说来也是奇怪,玉无劫明知费丘山不是自己结交下的朋友,可仍是莫名亲近,同费丘山调笑间,满心阴郁一扫而空。

    “玉无劫,你欠我的一百金什么时候还呐。”两人于秀园门前胡扯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话音。

    玉无劫回头一瞧,好心情骤然没了踪影。

    方才说话的是一位世家公子,这公子脸上生了道一指多宽的胎记,自左眉梢起越过鼻梁嘴角,一直延续到右耳垂下,宛若一条漆黑小蛇,令原本白净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恶相。

    此人名叫刘黑痕,其父乃泰州防御使,主管泰州军务。

    自古以来军政两方多有矛盾,主军的刘家与主政的玉家自然不例外。两个家族相斗,玉无劫和刘黑痕这两个小字辈又都不是省油灯,也跟着处处攀比争锋。

    几日前,玉无劫就曾与刘黑痕对赌,结果输了一百金,这才找上在旁围观的钱掌柜借钱。

    玉无劫每月的零用钱只有三两金,一时间根本拿不出一百金,唯有窘迫道:“恐怕还得过些时日。”

    “欠钱不还是什么道理!”刘黑痕高声一喊,将街上的闲人都引了过来。

    平日里玉无劫品行不佳,城中百姓对他颇为不满,今日碰上这事,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平时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想不到还有赖账的毛病。”

    “布政使大人怎么会有这种儿子。”

    “实在是玉家的不幸啊。”

    “……”

    玉无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刘黑痕又道:“听说玉家的人手中都有一块玉佩,既然没钱还,就用那玉佩顶账吧。”

    玉无劫不由皱了皱眉,刘黑痕所说的玉佩正是他腰间挂着的那一块。这玉佩颇有些来头,不仅具有凝神静气之功,还是玉家之人的身份象征。

    “你想得美!”不等玉无劫回应,费丘山先扯脖子吵嚷道:“不提那玉佩含义,单说价值就不止千金,怎能用来顶账!”

    那玉佩可凝神静气,有助于武者修炼,刘黑痕觊觎已久,而且玉无劫的玉佩若落在他手里,对整个玉家都要颜面大失。既然提起此事,他又怎会就此作罢。

    转了转眼珠儿,刘黑痕又道:“玉无劫,不如咱们再赌一次!假若你再输,就将那玉佩输给我,若是我输了,不仅不再追讨那一百金,此物也一并输于你……”

    说话间,刘黑痕自怀中摸出个小袋子。

    这袋子钱袋大小,用一根根金属线缝制而成,流光莹莹。

    见得小袋子,人群中顿时有人失声道:“乾坤袋!”

    玉无劫和费丘山定眼一瞧,也都识出此物。

    乾坤袋可不是俗物,是由极为珍惜的乾坤金制成,具有强大的储物功用,这小小的一只乾坤袋,足能容纳下一辆马车的货物,其价值刚好与玉无劫的玉佩相当。

    但今日的玉无劫并非昔日的败家子,事关象征身份的玉佩,他可不敢胡乱拿来做赌注。

    费丘山却道:“你说赌什么吧!”

    “既然是在秀园门前,不如就比喝酒吧。”刘黑痕道。

    “还是算……”玉无劫开口便要拒绝,费丘山却一手捂住了他的嘴,还在他耳边低声道:“跟他比了,这是在秀园,放倒那姓刘的还不容易?这可是大好机会,再说那乾坤袋你不早就想要一只吗?”

    若有费丘山在酒中做下手脚,比喝酒倒也算不上冒险,玉无劫再瞟了一眼那只乾坤袋,心中竟也冲动莫名。

    见玉无劫迟疑未决,刘黑痕当着众人的面有意激道:“玉无劫,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难不成真想将废物的名头坐实?”

    “我看那废物的是没这个胆量了。”

    “瞧他那德行就知道怂了。”

    “文不成武不就,喝酒都不行。”

    “……”

    人群中的好事之徒,也纷纷起着哄。

    被人这般羞辱,玉无劫把心一横道:“比就比!”

    时候不长,费丘山便吩咐人手在秀园门前摆下桌椅,玉无劫、刘黑痕东西对坐,两人面前各摆上了十只大海碗。

    人群越聚越多,一个个抻着脖子,都在等着看好戏。

    当众人等得不耐时,两个跑堂钻入人群,怀抱两坛已开封的酒坛,为两人各倒上一大碗酒。

    玉无劫瞅了一眼自己的酒,又看了看刘黑痕的酒,不禁皱起了眉。

    刘黑痕的那碗酒散发出浓浓酒香,泛有一丝橙黄,荡起的涟漪具有陈年烈酒特有的粘稠。玉无劫的酒却是清澈见底水声潺潺,更未闻到半点酒味。

    刘黑痕面色一沉,指着桌上的两碗酒道:“费丘山,你这是何意?”

    “怎么啦?”费丘山却跟没事人似得。

    于此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瞧去,也都看出了玉无劫的酒有问题。

    “没本事就算了,还耍手段作弊。”

    “居然用这么笨的法子作弊,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蠢吗?”

    “有这样一个儿子,我都替布政使大人发愁。”

    “……”

    玉无劫顿时头大如斗,没想到费丘山的手段会这么简单,用一坛烈酒和一坛清水就想把刘黑痕灌倒,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着调,交上的朋友也是如此不着调,还真有点物以类聚的意思。

    听着人群中的奚落嘲笑,玉无劫端起酒碗将里面的清水一把泼在地上。

    费丘山道:“无劫……”

    “要是真输了,也只能怪自己酒量不济,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玉无劫面色肃然的一言之后,从跑堂手中提起那坛烈酒,为自己倒上满满一碗,迎着人群投来的鄙夷目光一饮而尽,“咳咳……这样该没问题了吧。”

    “嘿嘿。”刘黑痕满意的一笑,也端起酒碗缓缓饮下。

    跑堂不等人吩咐,手脚利落的为玉无劫倒满了第二碗酒。

    玉无劫强忍着腹内翻腾,端起第二碗酒又是一口饮尽,此后顶着直上额头的醉意,勉强将两只空酒碗叠在一处,步履漂浮的坐回了座位。

    瞧见玉无劫的醉态,费丘山焦急道:“刘黑痕在用源气化解酒力,你怎么不运转源气?”

    玉无劫甩了甩意识逐渐朦胧的脑袋,只见刘黑痕还在喝着第一碗酒,双目微闭,神态自然忘我,正是运转源气的表现。

    比拼酒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比拼源气修为,源气修为越高,对酒力的化解就越强,玉无劫可不想坐等认输,也随之运转起源气。

    不管是修炼源气还是化解酒力,都是引导源气行走于各处穴位,玉无劫身为武者自然熟知穴位。可他牵引源气游走时,不仅速度异常缓慢,而且磕磕绊绊,甚至有些经络完全不能通行,费了好大的劲才引着源气行了半周,被源气承载的酒力不见分毫化解。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这么输了?

    刘黑痕此时已喝了三碗酒,见玉无劫喝了两碗后没了动静,便出言讥讽道:“怎么不喝了?该不会醉得连爹都不认识了吧!不如就此认输吧!”

    玉无劫满心焦躁间,端起了第三碗酒,事关象征身份的玉佩,就算醉死过去,他也不能就此服输。

    嘴唇碰到酒碗,一股清明之意忽然在他脑海扫过,迷蒙醉意居然退去大半!按照常理,就算运转源气上百周,也不可能瞬间化去过半醉意,何况他只运行了半周。

    忽然而来的清醒,令玉无劫既是窃喜又是不明所以。但此时仍在比拼,他来不及多想,将手中的酒三口两口灌下了肚。

    “逞什么能,别以为学会化解酒力就能多撑片刻!”说罢,刘黑痕端起第四碗酒,慢慢开饮。这碗酒并不比前几碗喝得慢,等他放下酒碗时,发现玉无劫面前竟叠起了五只空碗!

    刘黑痕不由扭过头,朝身后的众人递去询问的眼神。

    众人各个眉头紧锁,显然也不相信玉无劫能喝下五碗烈酒,却都纷纷摇了摇头,示意玉无劫并未使诈。

    两碗酒就已醉得打晃,怎么喝下五碗还能端坐桌前?刘黑痕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