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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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树曰梧桐

    离开刘老头家里的陆凡,虽说是向东而行,却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盘坐在松山镇的那颗老树之下,将自己身后所负之剑取下,斜插在土地中,自己自顾自的抚摸着那棵村里人津津乐道的老树。

    这棵完全看不出年代的老树,其树干异常笔直,不曲折一分,虽说不长,却是直挺挺的树尖直指云霄,而其树冠也是硕大,树叶也是茂盛,遮天蔽日虽说称之不上,但是,至少方圆数尺,倒是真真切切的阴阴凉凉。

    对于这棵老树,陆凡心中倒是十分敬畏的,至少比这个村子来的敬畏,以及这个村子里面的人来的敬畏。

    至于为什么,或者要说出了一二三的缘由来的话,陆凡自己也说不出来。

    甚至于,要论起来,在山里面摸爬滚打的这十几年中,比这棵树更古老的树,他也见过,并且对那些树,其树下,树上,甚至是树里,树外,他都细细琢磨过,可他就是感受不到跟这棵树一样的感觉。

    故而,镇上有人说这棵树,是当年在这松山中修行的仙人所使的神兵利器所化,故而才会如此笔直,也有人说,这棵树的所在之处,就是这座连绵不绝的松山,其山眼之地,故而才会如此茂盛,这些陆凡都是深信不疑的。

    并且,心中若是有些烦心的想法的时候,这位松山镇的混世魔王都会在这树下坐上一两个时辰。

    也不说话,只是对着老树,静静抚摸,然后静静离开,仅此而已!

    今日,倒是和以前有所不同,虽然陆家这位年长的哥哥陆海,脑袋瓜子并不是那么的灵光,但好歹陆凡身边也算是有个人在。

    陆凡总算不似之前,而是开口了!

    ......

    摩挲着老树的陆凡,忽然问道:“对了,今日是谁让你来山里找我的,按日头算,怎么算也不到我下山的时候呀?”

    被问及的陆海一嘴的支支吾吾,怎么着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回答这个问题。

    似乎觉得自己问的有的不妥,然后换了一种问法:“又是那老酒鬼?”

    “是!”陆海坚定不移道。

    “恩,知道了,不过,也还是如之前那样奇怪!”陆凡点了点头,然后将双手垂下,转过头,将插在土壤中的剑拔出,胡乱挥舞了几下,然后抬头望着陆海,突然问道:“哥,你说说,愿修三年武,执剑以报国,这句话有错吗?”

    被陆凡再一次问及,并且还是自己根本听不懂的东西,陆海这个七尺巨汉竟是一时间没有了反应,只见他皱了皱眉,然后双唇微张,与刚刚一模一样的支支吾吾,最终依旧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看着陆海这般模样,陆凡只能摇摇头,并是唉声叹气道:“哎,可是若是我真的下了山,又有谁来照顾你们,古人云,有志者在四方,可是,咋们这楚国千百八里的路程,我又不是那些入了一品境地的那些猛人,真要细细的走下来,并是为了建工立业的走下来,可不得个十年八载,那时候再回松山,再回这松山镇,你两个饿的估计骨头渣子都不知道哪里找了!”

    陆海依旧呆呆的盯着陆凡,依旧是一言不发。

    “其实也想过,下山好生的读上几年书,考一个秀才,回来之后也不图什么县令的位置,就向当今的县太爷就讨一个理正当当,也不急,安安稳稳的等着枫玲那妮子的父亲退位让贤,然后自己在上位,当上个十年八载的理正,顺便也将那耆长名头自己单着,当然了,这也简单,好歹也是二品岿然的实力,上山收拾几个聚众成事的匪窝都不在话下,更别说村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之力,还算老实巴交的村民了,那时候,我这本就是混世小魔王的名头,再配合着名副其实秀才名号,总算可以好好“经营”着家里,也顺便经营着这个怎么都瞧不上眼的松山镇了.....”

    说着,陆凡忽然摸了摸手中剑,比划了两下,苦笑道:“这只有一棵树可以看那过眼的松山镇,是真瞧不上,还是说不舍?”

    说到这,陆海倒是来了兴趣,似乎是听懂了陆凡的话,一个劲的摇了摇头,像是在同意不舍的说法。

    陆凡对陆海的行为,看在眼里,却是并未记挂在心上,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可是怎么着也不愿意呀,大材小用不说,总感觉有些憋屈,虽说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过一次山,并且将官道上盘桓许久的山匪窝给端了,可没有见过所谓的一品高手,道家真人,佛门子弟,读书种子,沙场将军,甚至也没看过我们大楚锦绣山河的我,总觉得心有不甘呀!而且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有些可以做,可真要做了,还得自己下了天大的决心,这样才能义无反顾,以后才不会后悔!

    陆海刚刚才停下的脑袋,此时又是不停地摆动起来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爷爷从官道上捡的你我,又是辛辛苦苦的将你我拉扯这么大,更是让我这从小都是病秧子的人,入了二品大门,所以终归是要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的!”

    似乎得到了肯定答复的陆海,打趣的锤了锤陆凡的胸口,口吐一声:“壮!”

    陆凡假装作痛的咳嗽两声,并是摊开手,更是假意做怒道:“今日在山林中,你就想要摇死了我,现在怎么,又是一拳想打死我了?怎么着现在嫌弃我了,真不知道要是我死了,你们爷俩吃什么呢!”

    假的不能再假的咳嗽声,配合着,看的也是装着生气的神色,却是将陆海吓得不轻,只见他忙是用手轻轻的按摩着陆凡的胸口,一脸的愁容。

    看着陆海那似乎小家伙做错事情的担心面容,陆凡不由得笑出了声。

    陆海自然是不明就里,只是一个劲的揉搓着陆凡的胸口,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无奈的陆凡只得单手抓着陆海的手,单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示意我还好着呢,让陆海安心,然后又是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们这松山镇上的人还真是奇怪,先是我们家那老酒鬼,真不知道他那些满是之乎者也的圣贤书是从哪里来的,更想不通之前为何这老酒鬼一下山就能带回来几本让我大开眼界的剑诀,那些剑诀怎么瞧都是些许门派的高深剑诀,而且他怎么对那些剑诀了解的那么深,对我的指指点点,总能切中要害,每次我深思熟虑的东西,他一点即通,还有,那每年清明都要去的山巅祭拜的人到底是谁?都到娶妻的年龄了我,居然还不让我知道?难道要断了香火不成?

    再说说刚刚那个李老头,我这个称得上半个人精的,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手好手艺,硬生生的被自己给荒废了,我们巴掌大的小镇上曾经有人说他是死了妻子才变成这样的,可我怎么看都不像,至少每年的清明也不见他给妻子烧个纸钱,以作慰藉,另外,就是住在最外围的那个被爷爷领回山的王寡妇,我都是看不清其深浅,这么些年了,说是门朝西边等着入了自家的丈夫回来,可是一封家书都没见到,更别说自家丈夫了,而且要我说怎么不下山去找,非要等?当然,奇怪的还有那个枫玲妮子的父亲,秀才当理正,看了这么些年奇闻异事类的书,这可真是头一次见!”

    陆海倒是对这些根本不上心,听着听着,便不住的打瞌睡的他,只能将肩上的弓拿下来,细细抚摸。

    “说实话,有时候挺羡慕你的,头脑上吧,算了,但是在武学上,不得不承认,你真真正正是一个天纵之才,本来,刚刚开始接触剑道,并且还没入门的时候,老酒鬼便说我虽然天资聪慧,但是你却是实打实的一块璞玉,甚至是什么天下独一份跟天生剑胎一样的天生弓胎,听着名字我就觉得好笑,自然我是不信,可现在看来,就算是我这个每日都是尽心尽力的人还是不及你这位每日只知道吃吃喝喝的人,好不容易的到了二品岿然,并且是在不及弱冠的时候入的,可是你这家伙,听爷爷说,却是半只脚已经入了一品了,真是让人活生生的受伤!”

    陆海痴痴一笑,单手操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兰花指,似乎是想做一个死鬼的模样。

    一个七尺大汉,如此模样,煞是让人说不出口的“赏心悦目”!

    被这突如起来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的陆凡,无奈道:“真不知道那酒鬼老头子一天天的给你教的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学的这个东西,让人生厌!”

    陆海略微皱眉,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惹得自家的弟弟生气了。

    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一阵无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身后的引得梧桐树树叶沙沙作响的微风似乎也停止了。

    这一幕,只是一瞬,一瞬之后,没有从陆海纯净眼眸中看出什么的陆凡,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将手中巨剑重新背上,长了个懒腰,便是招呼着陆海也将小巧的弓箭负在身后:“还好,给你说了这么多,你既没有老酒鬼说的吐出两字,也没有出现心中藏事的眼神闪躲,恩恩,走吧,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就清明了,那老家伙还要上山呢,回去迟了,势必要给那老酒鬼留下说道几天几夜的话把子,什么让人操不完的心的话,到时候唠唠叨叨的就出来了,那时候要想堵上那老酒鬼的嘴,怎么着不得再来上二斤上好花雕?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才舍弃自己‘油嘴滑舌’弄来的一两碎银,若是在今天再舍了一些,还不如让我死在山里那些野狼的利爪之下呢!”

    说罢,不顾陆海的纳闷样子,陆凡向东扬长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