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海鲮木吹管
阿拉耶识分裂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想，她一面抱着头疼欲裂的脑袋，一面竭尽全力强化自己的意识：抑郁是精神分裂的前驱症状，逐渐失去区分现实和幻想的能力。我不要精神分裂……我是精神科职业医师……我是心理问题专家……我可以靠理性控制自己的问题……
她喃喃不停地念叨，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忽然，一声雷鸣般的吼声在她头顶炸开，她吓得打个哆嗦，身体直挺挺地坐起来，正对上李据焦灼的目光。
“天巫、天巫，你怎么了？”
阿拉耶识这才看清在自己床前围了一圈人，马骝和侍女以及府中的郎中诚惶诚恐地观察自己，李据长跪于床边，目中隐有泪光。
“没、没事儿。”阿拉耶识以手扶额，掩饰道：“我刚才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有个响雷般的声音把我惊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吓死我了。”李据松了口气，忙跪下解释道：“我刚回府就听说昨天发生的事儿，让侍女进来通禀求见，结果侍女说您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怎么叫都没反应，我知道您这是病症又犯了，才对着您大吼把您震醒。”
阿拉耶识摆手止住他继续往下说，“不怪你，是嬴归尘为了对治我的失心疯教你的便宜法子。”她抬头吩咐马骝等宫人准备沐浴香汤，自己要与李据说会儿话。
待一众下人退下后，不等阿拉耶识发问，李据便迫不及待地报告这三日出访的结果。自冉闵被杀害以后，卫国国灭，虽然慕容儁联合中原诸国君搞了个祭祀册封冉闵为武悼天王的大典，但只是个头衔，阿拉耶识卫国皇后的封号早就作废。她和李据重新定了主仆而非君臣身份，人前人后都称其为天巫。李据虽然是其卫士，然阿拉耶识有意在人前放纵李据，对其行为不假约束，任由他散漫当差。此举意在给燕国人造成李据心念旧主，对天巫托庇于仇人翼下心存不满，造成天巫与属下离心离德的假象，进一步放松燕国人的警惕，而且让李据可以自由地进行阿拉耶识指派的行动。
三天前，阿拉耶识让李据潜入匋璋的官衙，慕容儁主力所在的西郊大营以及那日在集市上拦车调戏自己的痞子家，以吹管吹出带毒木刺杀人。吹管以竹子做成，里面安装机括发射一种扁扁的天然木刺。木刺本身带有剧毒，被射中的人感觉如被蚊虫叮咬，继而诱发视幻觉，眼睛所见的人和物都是变形扭曲的，引发恐慌而疯癫，要么攻击他人，要么自残自杀。这个吹管长仅半尺，非常方便收入袖中藏匿，取出杀人时易于遮掩，杀人于无形。这种精巧的暗杀武器特别适合女子及体弱者使用。阿拉耶识被冉闵之死刺激后，央求嬴归尘着墨徒中的巧匠做了这个奇巧的吹管，木刺也是特别从西域采集的剧毒海鲮木刺。中了这种奇毒后看不出中毒迹象，有利于洗脱杀人嫌疑。
那时，阿拉耶识盘算着混进龙城，暗中查访匋璋等人踪迹，神不知鬼不觉以吹管杀人报仇。不料燕国龙城一带发生大旱，燕皇慕容儁要祭祀冉闵，使得阿拉耶识改变了原计划，想在遏迳山谷埋炸药一举击杀罪人们。这个吹管自做好后，阿拉耶识从未用过，亦不知海鲮毒效力如何。海鲮木十分珍稀，嬴归尘只得到十根木刺，因此阿拉耶识没有妄动。这次让李据带着吹管杀人是为牛刀小试，一方面试用此武器合用程度，再一个也是看看杀人后亲属及官府的反应。
李据先在西郊大营杀了一名军士，木刺进了肉皮后不过几息功夫，军士便发起狂来，用长矛戳刺同僚，杀死杀伤三人以后才被弓箭手射死。而后，李据找到调戏阿拉耶识的地痞，那地痞和狐朋狗友正在酒馆里抱着卖笑的相好畅饮，李据在旁桌吹出海鲮木刺后，地痞将周围的人认作怪物，抱起酒坛砸人，最后在绝望的惨嚎中用酒坛碎片猛戳自己腹部，肠子流了一地，抬到郎中处就没气儿了。地痞死后，匋璋的京畿卫来验看了现场，酒客七嘴八舌的将当时情况说得绘声绘色，一致认定是地痞喝酒太多撒疯，这种烂酒之人下场虽惨也是自作自受。京畿卫之看了一眼地痞尸体便走了，连问话记录都没写下来。第三日李据才对匋璋身边的人下手。匋璋在府衙中有个得力的刀笔吏，寻常替他搜罗些金银玉器和杂耍珍玩，从卫国百姓处抢来的财宝，也过了此人之手，是以阿拉耶识要拿他试刀。李据尾随其后，在其进店时射中其后颈，那人伸手摸到木刺也不以为意，大约是觉得在熙熙攘攘的街市被木刺扎到稀松平常，遂进了一家银器店。刚看了两样银器，刀笔吏便产生幻觉，将店内一对铸成辟邪神物的烛台视作妖怪，操起腰刀在店内乱劈乱砍，伴随大呼小叫，不一会儿，此人便缩在倒塌的银器中间，瞪大恐怖的双眼死去。匋璋亲自赶到现场勘察，除了赔偿店家损失外，什么都没发现。
阿拉耶识对吹管的试用效果十分满意，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方才的抑郁之态一扫而空。李据怔怔地看着她自娱自乐，几番欲打断她，却又不忍心开口。终于阿拉耶识察觉李据的反常，问他可还有事要报？
李据扑通一声跪下，红着眼睛道：“天巫，公子之死事有蹊跷，咱们的仇家怕不止是鲜卑人，他们还请了术士作法，吸了公子魂魄！”
阿拉耶识手中吹管落地，“你说什么，谁吸了棘奴魂魄？”
“术士！”李据咬牙道：“我这几日为试用吹管踩点，无意中听到西郊大营的军士们议论，说公子被杀之时，术士在他身边立下一道白幡，公子一腔热血一滴都没有洒在雪地上，竟然全都飞上三尺白幡将其染红！军士们私下里说，龙城这场大旱来得诡异，是公子死不瞑目，冤魂变成旱魃惩罚燕国人！”
阿拉耶识好几秒钟没有反应，傻傻地问李据：“鲜血飞上三尺白幡……关汉卿《感天动地窦娥冤》里的故事啊，血染白绫、六月飞雪、大旱三年，那是演戏呢。棘奴死都死了，那些燕国人还要编排他是旱魃来污蔑他……”
李据急切道：“天巫，我当时也是不信，可那些军士还说，行刑的时候太原王慕容恪也在场——监斩官是匋璋，慕容恪去那里做什么？”李据对着阿拉耶识连磕了几个响头，求她去太原王府找慕容恪问个明白。
阿拉耶识的身体此时抖得像筛糠一样，情不自禁交叉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眼神发直。她只要一听说或是想起冉闵被砍头的情形，便是这副浑身恶寒的模样。
“我好冷，我要去泡热水澡。”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机械地挪动脚步走出房门。候在门外的侍女们捧着一叠新衣和各色香脂香膏，簇拥着她进了澡房。
李据黯然退下，不过他并未回房歇息，而是骑了匹健马径直出了景禄宫。
一连几日没有李据的消息，景禄宫反倒迎来几位稀客。当初得了返春丸的五位大员夫人相约来到景禄宫向天巫致谢，她们的亲人、家属用了返春丸后，果然见了奇效，二天就小好，五天上就可以下床活动了。悦绾的爹吃了返春丸后，疼痛减轻，咳嗽减少。平日夜里肺部扯得跟风箱一样作响，守夜的人没有不精疲力竭的，牛氏为了彰显孝道，有时夜里还得去伺候，就算如此也是疲累不堪。天巫的返春丸简直就是她的救星，得了这样好处后，牛氏心思活泛起来，有意攀交天巫，或许还可有更多好处。那几个得到返春丸的命妇，有二个均与她素有往来，大家一串连便来到景禄宫。
阿拉耶识对她们的到来丝毫不觉意外，在宫中紧急布置了一番才让人把她们领进来。这些命妇的丈夫多是三四品的爵位，她们也有出入皇宫的时候，算是见过世面，可乍见景禄宫内景象，还是觉得玄妙非常。首先装饰屋内的帘幕面料、样式便新奇绮丽，层叠的褶皱花边，外层用暗花的锦缎遮蔽光线，内层用透明粉紫色轻纱做成，人在屋中坐着品茗时，将外层锦缎帘幕两边以丝绦束缚，淡淡垂下粉紫轻纱帘幕，光线柔柔地投进屋内，给里面的人蒙上柔媚的光。宫内的椅凳上全用与外层窗帘同样锦缎包裹丝絮，从坐垫到椅背全都包的严严实实，命妇们坐上去后被那松软下陷的感觉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屁股慌张地看向身后。
阿拉耶识见惯不惊，伸手做了请坐的虚礼，率先在正中一把宽大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解释道：“这是中国人居家的坐具沙发，窗棂上挂的是窗帘，我们中国不兴用纱布蒙在窗格上挡风遮光，而是用玻璃。”
“玻璃是何物？”牛氏满脸谄媚地请教。
“玻璃嘛——”阿拉耶识私下一张望，命宫女取了靠墙壁一侧酒柜里的水晶杯来，举到手里给众人瞧，“这是水晶杯，玻璃就和这水晶一样，无色透明，坚实挡风。把玻璃镶嵌在窗户上，可比纱布好用得多呀。在我们中国，家家户户都是玻璃做窗户的，可惜中土没有，好在做了两重窗帘也能遮光挡风。”
几位命妇听了阿拉耶识轻描淡写的话后尽皆失色。水晶杯是外国进献的珍稀宝贝，她们几家中都是没有的，只在皇家宴会上见过而已。如今阿拉耶识说中国人将和水晶一样的玻璃当成普通之物，家家必备，那么中国岂不是满地金珠宝贝了？
阿拉耶识见她们痴傻状，为不刺激她们便命人奉上茶点和果盘。景禄宫中这间会客厅是她命人紧锣密鼓打造的，完全按照21世纪的客厅来布置，1 2 3的沙发套，条形茶几，酒柜，书架、多宝格、隔断、装饰插花、大型枝形吊灯等等。最妙的是，桌上一盏银烛台上燃烧的蜡烛如儿臂粗，颜色橙黄可爱，燃烧时发出阵阵馥郁花香，嗅之令人沉醉。
“天巫真是神仙中人，这里处处布置都透着精巧稀罕，让我们大大地长了见识。不知天巫可还有什么稀奇物事可以让我们见识见识？”座中正三品的太学监监正夫人一脸艳羡之色问道。
见阿拉耶识脸上有些迟疑，监正夫人忙补充说道：“没别的意思，我们几位今日是特意来向天巫道谢的，返春丸果然是仙丹，我们几家的病人都好的七七八八了。除了送来谢礼，我们还想多与您亲近亲近，您年纪虽轻，品貌、见识、气度无一不是绝等的好，跟您比起来，我们就是昨日黄花，忍不能看啦，都想跟您这儿沾点仙气啊！”
“哦，听夫人话里意思，好像对自己作为女人信心不够啊。”阿拉耶识抿嘴浅笑。
监正夫人愣了片刻，笑容得有些僵硬。牛氏适时抛给他一个眼风，监正夫人收到了立刻放软了声调，半是试探，半是恳求道：“我们几位今日前来，尚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天巫准允。”
她喃喃不停地念叨，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忽然，一声雷鸣般的吼声在她头顶炸开，她吓得打个哆嗦，身体直挺挺地坐起来，正对上李据焦灼的目光。
“天巫、天巫，你怎么了？”
阿拉耶识这才看清在自己床前围了一圈人，马骝和侍女以及府中的郎中诚惶诚恐地观察自己，李据长跪于床边，目中隐有泪光。
“没、没事儿。”阿拉耶识以手扶额，掩饰道：“我刚才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有个响雷般的声音把我惊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吓死我了。”李据松了口气，忙跪下解释道：“我刚回府就听说昨天发生的事儿，让侍女进来通禀求见，结果侍女说您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怎么叫都没反应，我知道您这是病症又犯了，才对着您大吼把您震醒。”
阿拉耶识摆手止住他继续往下说，“不怪你，是嬴归尘为了对治我的失心疯教你的便宜法子。”她抬头吩咐马骝等宫人准备沐浴香汤，自己要与李据说会儿话。
待一众下人退下后，不等阿拉耶识发问，李据便迫不及待地报告这三日出访的结果。自冉闵被杀害以后，卫国国灭，虽然慕容儁联合中原诸国君搞了个祭祀册封冉闵为武悼天王的大典，但只是个头衔，阿拉耶识卫国皇后的封号早就作废。她和李据重新定了主仆而非君臣身份，人前人后都称其为天巫。李据虽然是其卫士，然阿拉耶识有意在人前放纵李据，对其行为不假约束，任由他散漫当差。此举意在给燕国人造成李据心念旧主，对天巫托庇于仇人翼下心存不满，造成天巫与属下离心离德的假象，进一步放松燕国人的警惕，而且让李据可以自由地进行阿拉耶识指派的行动。
三天前，阿拉耶识让李据潜入匋璋的官衙，慕容儁主力所在的西郊大营以及那日在集市上拦车调戏自己的痞子家，以吹管吹出带毒木刺杀人。吹管以竹子做成，里面安装机括发射一种扁扁的天然木刺。木刺本身带有剧毒，被射中的人感觉如被蚊虫叮咬，继而诱发视幻觉，眼睛所见的人和物都是变形扭曲的，引发恐慌而疯癫，要么攻击他人，要么自残自杀。这个吹管长仅半尺，非常方便收入袖中藏匿，取出杀人时易于遮掩，杀人于无形。这种精巧的暗杀武器特别适合女子及体弱者使用。阿拉耶识被冉闵之死刺激后，央求嬴归尘着墨徒中的巧匠做了这个奇巧的吹管，木刺也是特别从西域采集的剧毒海鲮木刺。中了这种奇毒后看不出中毒迹象，有利于洗脱杀人嫌疑。
那时，阿拉耶识盘算着混进龙城，暗中查访匋璋等人踪迹，神不知鬼不觉以吹管杀人报仇。不料燕国龙城一带发生大旱，燕皇慕容儁要祭祀冉闵，使得阿拉耶识改变了原计划，想在遏迳山谷埋炸药一举击杀罪人们。这个吹管自做好后，阿拉耶识从未用过，亦不知海鲮毒效力如何。海鲮木十分珍稀，嬴归尘只得到十根木刺，因此阿拉耶识没有妄动。这次让李据带着吹管杀人是为牛刀小试，一方面试用此武器合用程度，再一个也是看看杀人后亲属及官府的反应。
李据先在西郊大营杀了一名军士，木刺进了肉皮后不过几息功夫，军士便发起狂来，用长矛戳刺同僚，杀死杀伤三人以后才被弓箭手射死。而后，李据找到调戏阿拉耶识的地痞，那地痞和狐朋狗友正在酒馆里抱着卖笑的相好畅饮，李据在旁桌吹出海鲮木刺后，地痞将周围的人认作怪物，抱起酒坛砸人，最后在绝望的惨嚎中用酒坛碎片猛戳自己腹部，肠子流了一地，抬到郎中处就没气儿了。地痞死后，匋璋的京畿卫来验看了现场，酒客七嘴八舌的将当时情况说得绘声绘色，一致认定是地痞喝酒太多撒疯，这种烂酒之人下场虽惨也是自作自受。京畿卫之看了一眼地痞尸体便走了，连问话记录都没写下来。第三日李据才对匋璋身边的人下手。匋璋在府衙中有个得力的刀笔吏，寻常替他搜罗些金银玉器和杂耍珍玩，从卫国百姓处抢来的财宝，也过了此人之手，是以阿拉耶识要拿他试刀。李据尾随其后，在其进店时射中其后颈，那人伸手摸到木刺也不以为意，大约是觉得在熙熙攘攘的街市被木刺扎到稀松平常，遂进了一家银器店。刚看了两样银器，刀笔吏便产生幻觉，将店内一对铸成辟邪神物的烛台视作妖怪，操起腰刀在店内乱劈乱砍，伴随大呼小叫，不一会儿，此人便缩在倒塌的银器中间，瞪大恐怖的双眼死去。匋璋亲自赶到现场勘察，除了赔偿店家损失外，什么都没发现。
阿拉耶识对吹管的试用效果十分满意，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方才的抑郁之态一扫而空。李据怔怔地看着她自娱自乐，几番欲打断她，却又不忍心开口。终于阿拉耶识察觉李据的反常，问他可还有事要报？
李据扑通一声跪下，红着眼睛道：“天巫，公子之死事有蹊跷，咱们的仇家怕不止是鲜卑人，他们还请了术士作法，吸了公子魂魄！”
阿拉耶识手中吹管落地，“你说什么，谁吸了棘奴魂魄？”
“术士！”李据咬牙道：“我这几日为试用吹管踩点，无意中听到西郊大营的军士们议论，说公子被杀之时，术士在他身边立下一道白幡，公子一腔热血一滴都没有洒在雪地上，竟然全都飞上三尺白幡将其染红！军士们私下里说，龙城这场大旱来得诡异，是公子死不瞑目，冤魂变成旱魃惩罚燕国人！”
阿拉耶识好几秒钟没有反应，傻傻地问李据：“鲜血飞上三尺白幡……关汉卿《感天动地窦娥冤》里的故事啊，血染白绫、六月飞雪、大旱三年，那是演戏呢。棘奴死都死了，那些燕国人还要编排他是旱魃来污蔑他……”
李据急切道：“天巫，我当时也是不信，可那些军士还说，行刑的时候太原王慕容恪也在场——监斩官是匋璋，慕容恪去那里做什么？”李据对着阿拉耶识连磕了几个响头，求她去太原王府找慕容恪问个明白。
阿拉耶识的身体此时抖得像筛糠一样，情不自禁交叉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眼神发直。她只要一听说或是想起冉闵被砍头的情形，便是这副浑身恶寒的模样。
“我好冷，我要去泡热水澡。”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机械地挪动脚步走出房门。候在门外的侍女们捧着一叠新衣和各色香脂香膏，簇拥着她进了澡房。
李据黯然退下，不过他并未回房歇息，而是骑了匹健马径直出了景禄宫。
一连几日没有李据的消息，景禄宫反倒迎来几位稀客。当初得了返春丸的五位大员夫人相约来到景禄宫向天巫致谢，她们的亲人、家属用了返春丸后，果然见了奇效，二天就小好，五天上就可以下床活动了。悦绾的爹吃了返春丸后，疼痛减轻，咳嗽减少。平日夜里肺部扯得跟风箱一样作响，守夜的人没有不精疲力竭的，牛氏为了彰显孝道，有时夜里还得去伺候，就算如此也是疲累不堪。天巫的返春丸简直就是她的救星，得了这样好处后，牛氏心思活泛起来，有意攀交天巫，或许还可有更多好处。那几个得到返春丸的命妇，有二个均与她素有往来，大家一串连便来到景禄宫。
阿拉耶识对她们的到来丝毫不觉意外，在宫中紧急布置了一番才让人把她们领进来。这些命妇的丈夫多是三四品的爵位，她们也有出入皇宫的时候，算是见过世面，可乍见景禄宫内景象，还是觉得玄妙非常。首先装饰屋内的帘幕面料、样式便新奇绮丽，层叠的褶皱花边，外层用暗花的锦缎遮蔽光线，内层用透明粉紫色轻纱做成，人在屋中坐着品茗时，将外层锦缎帘幕两边以丝绦束缚，淡淡垂下粉紫轻纱帘幕，光线柔柔地投进屋内，给里面的人蒙上柔媚的光。宫内的椅凳上全用与外层窗帘同样锦缎包裹丝絮，从坐垫到椅背全都包的严严实实，命妇们坐上去后被那松软下陷的感觉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屁股慌张地看向身后。
阿拉耶识见惯不惊，伸手做了请坐的虚礼，率先在正中一把宽大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解释道：“这是中国人居家的坐具沙发，窗棂上挂的是窗帘，我们中国不兴用纱布蒙在窗格上挡风遮光，而是用玻璃。”
“玻璃是何物？”牛氏满脸谄媚地请教。
“玻璃嘛——”阿拉耶识私下一张望，命宫女取了靠墙壁一侧酒柜里的水晶杯来，举到手里给众人瞧，“这是水晶杯，玻璃就和这水晶一样，无色透明，坚实挡风。把玻璃镶嵌在窗户上，可比纱布好用得多呀。在我们中国，家家户户都是玻璃做窗户的，可惜中土没有，好在做了两重窗帘也能遮光挡风。”
几位命妇听了阿拉耶识轻描淡写的话后尽皆失色。水晶杯是外国进献的珍稀宝贝，她们几家中都是没有的，只在皇家宴会上见过而已。如今阿拉耶识说中国人将和水晶一样的玻璃当成普通之物，家家必备，那么中国岂不是满地金珠宝贝了？
阿拉耶识见她们痴傻状，为不刺激她们便命人奉上茶点和果盘。景禄宫中这间会客厅是她命人紧锣密鼓打造的，完全按照21世纪的客厅来布置，1 2 3的沙发套，条形茶几，酒柜，书架、多宝格、隔断、装饰插花、大型枝形吊灯等等。最妙的是，桌上一盏银烛台上燃烧的蜡烛如儿臂粗，颜色橙黄可爱，燃烧时发出阵阵馥郁花香，嗅之令人沉醉。
“天巫真是神仙中人，这里处处布置都透着精巧稀罕，让我们大大地长了见识。不知天巫可还有什么稀奇物事可以让我们见识见识？”座中正三品的太学监监正夫人一脸艳羡之色问道。
见阿拉耶识脸上有些迟疑，监正夫人忙补充说道：“没别的意思，我们几位今日是特意来向天巫道谢的，返春丸果然是仙丹，我们几家的病人都好的七七八八了。除了送来谢礼，我们还想多与您亲近亲近，您年纪虽轻，品貌、见识、气度无一不是绝等的好，跟您比起来，我们就是昨日黄花，忍不能看啦，都想跟您这儿沾点仙气啊！”
“哦，听夫人话里意思，好像对自己作为女人信心不够啊。”阿拉耶识抿嘴浅笑。
监正夫人愣了片刻，笑容得有些僵硬。牛氏适时抛给他一个眼风，监正夫人收到了立刻放软了声调，半是试探，半是恳求道：“我们几位今日前来，尚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天巫准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