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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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景平侯驾到

    “阴兵?”阿拉耶识怪异地看着嬴归尘,后者说大致与秦始皇陵的兵马俑功用相当,只是阴兵都是活人。见阿拉耶识更加惊怪,他解释说南蛮来的巫师们有许多在极阴避人处习蛊,皇陵阴气重,但因地底有暖池之故,又较地面暖湿,投合南蛮人起居习性,秦皇便安排他们常驻卫宫,噬魂灵蛊船原本就停在卫宫中。为免寝宫和卫宫中之人互扰,便将连通两处的禁制全开,想关掉却是不能够。昨日端的凑巧,李文吉脱逃后被长爪子的南蛮巫武追赶,本进不了寝宫,阿拉耶识在巫殿乱闯开启密道才放进来。

    见嬴归尘如此说,阿拉耶识知道偷懒无望,只有老实跟在他身后。嬴归尘知她身体未复原,便提出可以背着她走密道。“抱着走都像飞一样,背着就更快了。在陵墓密道这种逼仄的地方用轻功,我要犯‘幽闭恐惧症’!”阿拉耶识没有忘记在毋宕家外宅的地下暗道中,先后被李文击和石闵扛着跑的不适经历。

    “我背着你就能走慢点。”

    “背着走不是更快么?”阿拉耶识觉得他的说法有些牵强,哪里知道他抱着她便气血难平,不得不催动轻功尽快结束路程。

    嬴归尘没有答话,已经背着她在密道里左冲右突串行,速度不快不慢,视野清楚,正好能看清密道墙壁上画像砖的内容。大约因为走得悠闲之故,一边走,他一边告诉她毋宕大宅的事情。

    毋宕是当世巨商,其经营之广无所不包,然而固定的商号分支不多,他主要做大宗货品贩卖,其商队常远赴西域和南海交易,所得之物十分珍稀。李文吉幼时,父亲毋宕对其极为疼爱,送到墨家前任钜子处习武,与嬴归尘同门。因毋宕常年在外经营,其母与人有了私情。毋宕察觉有异,认定李文吉非其亲生,遂断了父子联系。毋文吉改为母姓李,其母因羞愧自杀。之后,毋宕看破红尘,变卖所有家财退隐。

    “你是可怜李文吉的身世才帮他?”

    “不全是这个原因。”嬴归尘停下脚步,回头见阿拉耶识被毋宕家的故事吸引,从肩膀上歪着脑袋,一双粼粼凤眸好奇地看着自己,等着下文。难得的是,她此刻的眼中没有任何戒备和秘密,盈润透亮,清澈见底,不着人间烟火气,无端让人疼惜。无须再回避,他决定对她道出实情:“毋宕原是儒墨的长老,专司经商货殖,本钱均是历代墨家子弟所捐,所谋利益也交归墨家财库,供墨徒活动。”

    据阿拉耶识了解,墨家运转的经费来自徒众捐赠,尤其在官府谋得差事之人,更须为推行墨家治世学问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墨家也算一种宗教。她盘算道:“墨家徒众众多,聚沙成塔,数目当是不小。毋宕不是坐贾是行商,也是因为墨家人可为商队保驾护航,贩卖风险小,利润高,自然翻本极快。再者,他在各地经商,自有墨徒牵线搭桥,做事事半功倍,难怪成了巨富。”

    嬴归尘点点头,面色又变得沉重起来:“毋宕家变后,他不仅人消失不见,连那些墨家的财富也都隐匿了踪迹。”

    阿拉耶识听到这里不由挺直上身,“毋宕卷款潜逃?”

    “嗯。他家里的那些资财也还罢了,不过九牛一毛。前秦灭六国时,六国中有不少王孙贵戚资助过墨家,期望墨家继续连横打击秦国。墨家人也曾受人委托,暗杀投靠秦国主降的各国官吏,所获钱财充作赏金。”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孤陋寡闻了。”阿拉耶识的历史学得粗枝大叶,只是对正史的王朝记载有大致印象,她的志向是做医生,对于文科知识兴趣寥寥。

    听嬴归尘讲,秦王嬴政派著名说客王敖重金收买赵国两朝首辅建信君郭开,构陷杀害了廉颇和李牧两位军神,导致赵国灭亡。郭开后来带了百余名家奴回赵国的宅邸搬运财物,装了满满四大车珍宝。半路上被墨侠拦截,劫走财物还将郭开凌迟处死。郭开的四车财宝只是墨家在战乱中保管财物中沧海一粟,项羽东征西讨,包括进阿房宫抢到的珠宝在兵败时也都归入墨家。

    “所以你们想通过李文吉找到毋宕,追讨墨家财宝?”听到有巨额财宝的故事,阿拉耶识兴奋起来。

    “不,毋宕既是有备而动,就不会留下线索。”秦灭后,项羽分封的十八路诸侯王互相攻伐闹得天下不宁,以前的钜子便把财宝藏在一处,制作了十二面金锣,上面分别画了地图和寻宝口诀、机关揭秘法,等天下初定时再发掘起用。以前的钜子将十二面金锣分别交给不同的人保管,其中墨家保管了五面:钜子、儒墨长老凌世元和毋宕各有一面,侠墨长老持有两面。李文吉小时得毋宕的宠爱,毋宕有次曾给他念金锣上的口诀逗他。嬴归尘想从李文吉那里得到口诀,发掘墨家宝藏。

    “自毋宕消匿后,墨家内部人心不稳,都认为财宝已被他据为己有。目前儒墨与侠墨两家各行其事,我虽居中调停,然因我是姬姓嬴氏之人,儒墨方面对我仍有顾虑。儒墨四位长老提出,只要我能找齐十二面金锣,儒墨侠墨重归一家。”

    “找齐十二面金锣?”阿拉耶识反问,“难道失踪的不止毋宕的那一面?”

    “是,除了毋宕的金锣,有两面在我手里,还有四面我知道线索,尚有五面不止去向。”

    “墨家的前任钜子传位给你时没有告诉你金锣的去向?”阿拉耶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曾问过,他那时只说不必寻找金锣,金锣自会来寻人。六年前,钜子酒醉后暴卒,临终未发一言。这些年,中土有楚、秦、汉、赵、燕、夏、南蛮几国并立,然只有楚汉是华夏人当政,其余几国胡人把持朝局,就算是偏向华夏的秦皇也不能随心所欲。自夏商周三朝所存付之一炬,华夏族人危殆,楚汉互相为敌又安于现状,墨家人几次游说两国北伐和东扩均告无功。我想取出宝藏,着墨徒迁徙华夏流民和乞活军。”

    “这可是大动作,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嬴归尘脚步不停,几步跳出甬道,终于来到空阔的地宫大殿。他没有放下阿拉耶识的意思,对着阿拉耶识浅笑:“本来没有想好,还是受天巫募兵垦田法的启发,我打算把一部分流民迁到库朗地区加入秦皇垦荒,一方面把受楚汉两国排挤的北方华夏人迁到百越、南蛮之地。南方气候暖和,物产丰饶,然而人丁稀少,徒然浪费地力。”

    “北上,南下。”阿拉耶识听得高兴,忍不住嬴归尘肩头拍一巴掌,“跟我想的一样。南方发展潜力巨大,以后会比传统的中原地区富庶数倍。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光靠和胡人打仗硬拼不能最终解决问题,把人都打光了,抢回土地也无人耕种……”她见嬴归尘没有反应,脸色发僵看着前方,便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大殿入口处立着一位华服中年男子,也正把极度震惊的眼光看着动作亲昵的二人。

    “父亲。”嬴归尘忙把阿拉耶识放到地上,后者猝不及防踩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差点坐在地上,嬴归尘眼明手快扶住她站好后,又帮她往上提了提过长的衣襟。这一切做来轻车熟路,嬴归尘的父亲景平侯从最初的震惊中勉强镇静下来,眉心深锁问道:“尘儿,这位姑娘是?”

    嬴归尘未料父亲突然来到浩陵,当着阿拉耶识的面不知如何介绍妥当。他看看阿拉耶识,正要开口时却被她抢过话头道:“我叫阿拉耶识,钜子在此为我疗伤。”

    景平侯长眉抖动,他盯着她天仙面孔点点头,半是嗔怒半是痛心:“原来是天巫,难怪尘儿多日不回家。虽近在咫尺,却连宗庙祭祀也弃之不顾。”

    嬴归尘的脸色微变,他朝景平侯走去,请父亲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大殿外轻言细语交谈,但景平侯的神态焦灼,不时看一眼阿拉耶识,直觉告诉她,父子两人的对话绝不轻松。阿拉耶识觉得很不是味道,她刚对嬴归尘生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就被景平侯撞见亲密无间的场面,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别去外头传狐妖又勾引他儿子了。

    不多时父子俩说完话,景平侯来找阿拉耶识,说是嬴归尘本是秦国国祭的大祭酒,但腊日祭当日他竟不见踪影,秦皇大怒降罪,由他父代子职才把祭祀完成。今日府上管家在市集见到墨田买名贵的女子衣饰觉得蹊跷便来汇报,他跟着墨田才来到浩陵,不意竟是天巫在此用暖池疗伤,实在有些唐突。

    景平侯转头从大殿外的角落里唤出墨田,他手里捧着一个大包裹递给嬴归尘,而他师兄正用冰刺般的目光看他。墨田于是期期艾艾地说,“师兄让我给天巫买套衣服,我就去了最好的瑞升记,挑的都是最上等的楚国软缎做的夹袄夹裙,店铺只做了这一件给主顾看样的,还不知道衣服合身不合身呢。”

    嬴归尘不免气恼这个师弟,这小子德性就喜欢人前卖弄,准是在瑞升记里炫耀招摇一番,引来了同时在店中为侯府采买的管家。

    “我府上正在采办年货,既是天巫所用,我便着人做几套送来,以后无须外面招摇。”沉着脸说完,景平侯欲向阿拉耶识拱手告辞,然眼睛却落在天巫胸前,呆了呆,问道:“敢问天巫胸前所挂玉坠是何来历?”

    刚才因趴在嬴归尘背上,蒙太后所赠的玉坠从宽大的衣襟中落到外面,红光艳艳引起景平侯注意,阿拉耶识便照实说是蒙太后认自己为义女所赠礼物。景平侯闻言脸色剧变,叫上墨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弄得阿拉耶识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