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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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头插梅花银簪的官妓

    阿拉耶识到云良阁就是想搞清楚一件事:云良阁官妓里有无丢失过贴身衣服?若她推测得不错,凶手和官妓、私妓都比较了解,他出身富裕,品位较高,偷窃的衣物定然是官妓才有的香艳亵衣。这就是为何被害人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宣化城也没有哪家女眷来报告亵衣被偷的事件。官妓是吃朝廷饭的人,衣服由朝廷按照等级配发,因为侍奉的都是显贵和外国使节,所以一应用度都格外讲究,商贾之人纵然有钱也不能近官妓营的门的。这是阿拉耶识的推理,还没有经过验证。她找紫蕊就是想通过官妓来询问这个细节,自然不想与她们把关系搞僵,一会儿问不出实话。

    阿拉耶识略一回忆就有了主意,“《金铜仙人辞汉歌》适合信王那样的风流才子吟唱,若是女子唱来就无法尽显其中悲凉的韵味,而且调子低沉,女子嗓音高而柔美,唱低音曲子反而吃力。不如我将就《金铜仙人辞汉歌》叹息故园家国的主旨意境,另外作一首适合女子演唱的诗送于你们,可好?”

    众人喜不自禁,拍手称好。阿拉耶识借过紫蕊的秦筝,先拨弄琴弦弹了几个音,确认已经适应这把古筝后开始边谈边唱: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曲歌罢,余韵绕梁,如春江水延绵不绝,室内悄无声息,人人均显沉醉迷幻之色。这首南唐后主李煜的绝命诗《虞美人》乃是千古绝唱,写“愁”的诗词无人能出其右。良久,室内官妓开始相拥而泣,紫蕊抬起迷蒙泪眼,哭道:“这哪里是故国之诗,分明是催魂索命的断肠之曲,我便恨不得投入那一江春水而已!”

    阿拉耶识可没想到这些古人如此多愁善感,她们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她心想,这下子表现过了!常言道过犹不及,做过了和没做是一样的,她们这般哭哭啼啼,等会儿问话的时候她们的状态还行不行呢,能否回忆得起关键的细节?

    正在头疼,紫蕊早伏在席子上,竟开口恳求阿拉耶识收她为弟子,传授音律诗词。阿拉耶识条件反射之下马上拒绝了,声明音律诗词不是她精通之技,绝当不了她的老师。紫蕊以为阿拉耶识藏私不愿传授,便苦苦哀求,旁边的其他官妓也都伏地请求天巫教授她们。阿拉耶识卡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却有人来解围,“天巫何等身份,岂能做尔等官奴之师?”回头一看,却是刚才引阿拉耶识来静室的长须官员。他跪坐阿拉耶识一侧,黑了面皮道,“天巫乃是教授后宫诸位娘娘和皇子公主六经之学的老师,就连陛下也另眼相看。汝等奴婢之才,也妄想拜天巫为师,还不快快赶去教坊练习舞艺,莫要在此勾留耽误天巫办事。”说完,一脸谦卑看着阿拉耶识。

    “你是谁,如何知道我后宫讲学之事?”

    “回天巫,下官是教坊司掌令闻入九。天巫讲述的六经之学《尊经记》朝野上下无人不知,百官们竞相传抄背诵,以为奇文哪。”

    阿拉耶识蹙眉,《尊经记》手抄本只有秦皇和信王见过,也许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流传出去了,这下自己在秦国可就鼎鼎大名了。“不过一篇总览六经小文,内里不见真章,何必如此?”毕竟当了文抄公,哪能不心慌?

    见阿拉耶识没说话,隔着眼罩看不到她表情,闻入九猜是天巫客套之语,“天巫,最近中尉府的人贴出的告示上说天巫施术指出连环杀人凶手长相,宣化城中人人称道天巫神机妙算,能为百姓除去一大祸害实是我大秦之福啊!”

    “此案还没有破,中尉府抓到的不过是脑子不太正常之人,和凶手不相干的。否则,我也不会造访云良阁。”告示贴出后,百姓举报加上中尉搜索,如今中尉大牢里已经关了百十人,张大人正马不停蹄地挨个审问嫌犯。信王也因搜捕事急如今也日夜坐镇中尉府,据说好几天没回家了。

    “请问天巫在云良阁如何查案,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下官去做。”闻入九听阿拉耶识提到来此处查案,便收起先前的讨好样子,整肃了姿态候命。她暗想秦国强大果然有道理,一个小小的教坊司掌令在大事正事面前能拎得清,说明秦国吏治尚算清明。

    “正有事情要你协助:你将云良阁所有的官奴组织好,分成每五个人一组,我以组为单位有话要问她们。”

    闻入九应声去了。正好静室内还有紫蕊她们在,阿拉耶识就先从她们问起。她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让官妓们回忆是否有贴身衣物丢失的情况发生,若有,要说出具体时间。官妓们一时七嘴八舌,有说有的,有说没的,闹闹哄哄不知该听谁讲。不得已打断她们,还是阿拉耶识提问她们答。

    “从去年到今年,谁曾经丢失过肚兜?丢失过的举手。”有二个官妓举手。

    “去年到今年,丢失过手帕的举手?”有四个人举手。

    “有丢过鞋子、腰带、月事用物的吗?”这次没有人举手。

    阿拉耶识遣散没举手的人,让紫蕊帮忙把举过手的官妓领到隔壁的房间等候。少时,闻入九组织的官妓统统在外等候,阿拉耶识挨组传唤她们问同样的问题,不消一顿饭功夫就把云良阁一百二十三位官妓全部问询完毕。

    本来官妓的用度统一配给,司仪处都有记录可查,但阿拉耶识想借这个机会观察她们才逐个问询。因偷盗女子亵衣是查案细节,中尉府并未将其公之于众,是以云良阁的官妓们便不以为意,以为海外天巫调查这个是想给官妓们定做精巧贴身衣物推销呢。紫蕊被天巫用招蜂引蝶术打扮后的效果有目共睹,因此官妓都很期盼天巫的新奇玩意儿,对她的提问配合度很高。

    阿拉耶识重点关注的是多次举手的官妓。有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官妓几乎每次都举手,当问到最后一个有无丢失月事用物时,她举手后立刻又放下。问她原因,她说月事之物原本肮脏,想是被换洗时保管不当,被老鼠衔去做窝也是有的。阿拉耶识见她说话时目光躲闪,心中有些起疑。

    云良阁里丢失过三样衣物以上的人共有四人,屏退所有人后,阿拉耶识让她们并排坐在自己对面,一一斟上茶后,和颜悦色问道:“知道我留你们做什么吗?”

    四人俱各摇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见她们低眉垂首的乖巧模样,阿拉耶识出言安抚,“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听个故事。”说罢故意一顿,四人惶惑之色稍减。“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青年公子的艳情韵事,你们可有兴趣?”几个人不知究里,均点了点头,虽然仍旧焦虑不安,但都抬头看着阿拉耶识等待下文。

    “话说宣化城里有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虽然生得聪明伶俐就是不爱说话,他身子骨瘦弱总爱生病,春秋二季最为明显。他的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没有照管过他,也跟他不亲;母亲对他管教极为严厉,常常呵斥他,轻贱他。他母亲好打扮,喜爱穿水红色衣服,因为丈夫常年在外,便和人有了私情。两人的私情曾经被公子小时候看到过,因为这样,母亲对公子就更加厌恶。大一点的时候,父母亲便把他送去拜师学武艺。等他学成回家后,发现父母亲已经闹翻,母亲不见了,狠心父亲也借故把赶他走了。”说到这里,阿拉耶识故意停下来,端起茶杯喝茶,眼角却扫向四个官妓,有三个人跟着故事情节在走,有一个人,嗯,就是那三十岁左右那个,虽然极力挺住身子保持和其他人一样,可是眼睛中有压不住的惊惶。

    “落魄公子从此便憎恨女子,尤其和他母亲穿着打扮相似的女子。去年春天,他偶然路过一户人家,发现女主人穿着和他母亲一样的水红衣服在院子里纳鞋底,就进屋把女主人杀了,扒下她的衣服,割下她的乳房,用刀砍她的下体。然后,公子对着女主人的尸体自渎,男性的身体排出的脏污都擦在随身携带的女子肚兜——”

    “别说了!”三十岁的那位官妓浑身发抖,用力捂住耳朵,其他三个官妓也听得簌簌发抖,缩在一起不敢说话。“哦,害怕听杀人故事啊,那我就送你们回去。来人啦——”侯在屋外的闻入九等人一拥而入,阿拉耶识示意他们把那三个缩在一起的女子带走,独独让那三十岁的官妓留下。

    等人都走光,阿拉耶识双手俯撑几案,盯牢那官妓的眼睛打量她,她被看得发毛,垂下眼皮,强自镇定。这个妓女不过中人之姿,打扮却极是妥当,平地增了几分颜色,头发上只简单插了一只梅花银簪便显得风华内敛清幽宜人。当官妓的女子不是犯官家眷便是敌国俘虏女人,或是犯错被主人转卖的奴婢,看这个女子的情况应该是属于第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