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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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造访云良阁查案

    忽然间,阿拉耶识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我和袭人的亵衣同时都晾在一起,为何袭人的肚兜还在,我的胸罩却不见了呢?按理说,凶手对于女人肚兜才有反应,我的胸罩古人哪里见过,应该猜不到是什么东西,却为何单单偷走的是我的呢?会是巧合吗?我在中尉府中断言,凶手有收集女子贴身衣服的癖好,却与发生在我和袭人身上的情况相矛盾,官府到如今收集到的女子衣物还是只有我那一件。

    想到这里,阿拉耶识便叫袭人套马车,随她上一趟街。

    师徒双双换上华夏人的服装,戴上纱帽遮面,坐车来到云良阁。云良阁是一所官妓营,里面的妓女都是教坊司手下的官婢,又称官奴,专门为官员提供歌舞娱乐服务。皇宫内有重大节日活动和庆典时,也要承担起献艺的职责。早期的宫女只负责帝后的衣食住行,才艺平平。每当有外国使节来访,官府还要安排官妓去陪酒接待。虽然说提供的是歌舞服务,但有权有势的官员想要哪个妓女陪寝,多半只能顺从。云良阁里最负盛名的官妓当属紫蕊,就是曾找阿拉耶识化妆的那个。她因为和信王交好,所以能在宣传城里自由行动,这在大多数官奴眼里是不可企及的目标。

    天巫师徒来到云良阁时便被教坊司的乐工挡住去路,她们不得不报出中尉府查案的天巫名号才得以进入。阿拉耶识第一次进官妓营,处处都看着新鲜。云良阁装饰得极为风雅,进门大厅大概是集体歌舞之处,坐了约莫七八个年轻官奴弹奏丝竹,有几个官员人陪着一个外国使节模样的人欣赏,使节摇头晃脑,手打节拍,甚是陶醉,陪伴的官员越显殷勤之意。

    看见二个外来女子路过大厅,官员当中一留长须之人指着她们疑道:“兀那女子,何来此处?这是朝廷官员观赏乐舞之地,尔等还不快快回转?”感情他把阿拉耶识和袭人当成是来寻自家官人的妻室了。尾随其后的乐工忙上去悄声解释,那官员连连点头目露异色,须臾态度由倨傲变为恭敬,竟然亲自跑来作揖行礼,连道不知天巫驾到,怠慢怠慢。阿拉耶识顿感不自在,猜不出他为何对自己如此客气,难道在街头算了几天的命就这么出名?她还了一礼,说是来找紫蕊姑娘说说话,干扰各位大人雅兴还请见谅。那官员立马冲那乐工吩咐去请紫蕊下楼迎接,然后很热心地把她们引到一处内庭的清静客室,铺排上果子点心后才离去。阿拉耶识正在好奇,紫蕊带了十来个官妓旋风般闯进来,人到声到:“不知天巫大驾光临,云良阁蓬荜生辉啊。”

    此时阿拉耶识已除去头上纱帽,双眼依然蒙着眼罩,紫蕊见后笑问,“这里是官家之地,不比大街上人多眼杂,天巫尽可取下遮眼之物,不妨事的。”袭人解释说天巫的眼罩从不摘下,否则见之不详。紫蕊听后惊讶得吐舌头,“遗憾。我见天巫术法精妙,穿衣打扮无不令人惊艳,面貌定然是生得极好看的,就连身边伺候的弟子也是如此动人,我自叹不如。姐妹们都是慕天巫之名而来,特意要我引荐呢。”

    阿拉耶识虚了一礼,柔声道,“紫蕊姑娘莫要妄自菲薄,琴棋歌舞无不精通,便是当今以风雅著称的信王也交口称赞,说你是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呢。”她从信王处曾听得关于紫蕊的传闻,她容貌美艳无匹,琴棋书样样精通,且天生一副好歌喉,乐器尤善秦筝。秦国接待外国使臣和宫廷乐舞时,必要请她献艺。据说一次赵国、燕国、楚三国使臣在一次跑马大会期间行酒令时,相争天下惊才艳绝女子以谁为最。燕国人认为本国抚远王的女儿雪漫郡主可足浑氏号称雪国第一美人,更兼文武双全,是第一等奇女子。其他两国使臣认为雪漫郡主习武性情刚强无女子楚楚可怜之姿,当不得一等。楚国人称项羽夫人虞姬为天下第一女子也被其他人耻笑,虞姬早已作古,楚国用死人说事正说明国内无有人才。赵国人说他国封的少司命董秋滢是天下一等奇女子,也被取笑,理由是一个九岁小丫头连身子也未长成,如何当得女人二字?何况少司命早已坠崖身亡,赵国国君虽后宫养了数万宫妓也是无人。三人酒酣耳热,争论不休就要大打出手,却听隔壁传来一阵悠扬秦筝,闻之令人平和清凉。三位使臣停了打斗出门,发现是紫蕊弹筝吟唱,立时惊为天人,顷刻间达成一致:紫蕊姑娘乃是天下第一惊才艳绝奇女子。信王对阿拉耶识讲这段典故时,说当时他见三人相争势头不好,便巧令紫蕊隔壁弹琴吸引众人注意力,不想却得了天下第一奇女的名号。

    紫蕊闻言摆摆手,自嘲道,“若在两年前我听这些话倒还受用得紧,如今再也莫提这名头,生生教人汗颜。”

    见袭人投来疑问的目光,便闷闷回道,“原来那赵国使臣说的不错,他们的少司命董秋滢才是真正天下第一奇女子,我往日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自恃才高,却连一个九岁稚女的胸腹也比不过。这天下第一奇女的名号受之有愧。”

    听说这事还和自己有关,阿拉耶识就算再稳得住也不由曾了几分好奇。她自跳崖离开赵国后,就极少听见有关赵国的传闻,除了知道自己被追封为少司命以外,其余一概不知。紫蕊见师父动容,便命人取来她的秦筝要为阿拉耶识弹奏一曲。她闲闲拨弄几下便音韵铿然,未几便轻启歌喉唱起来——赫然便是阿拉耶识在魏台上写下的那首《金铜仙人辞汉歌》。这首诗不知道被谁谱了曲,音律苍凉哀伤,有自怨自艾之自伤之感,也有对世事无常之叹。

    “这便是董秋滢在九岁时候在赵国定基大会上,只身登魏台拜仙人后灵感之作,我二年前才从一赵国被俘的官妓处听得此歌,自此便常想:不知那董秋滢何等样天人,小小年纪竟能做得如此绝世好诗,莫说是女人,就连男人也没那等悲悯襟怀。”

    这话说得阿拉耶识真正汗颜,明明冒用了鬼才李贺的诗文,自己哪有那样高的灵性和才情,幸好隔着眼罩无人知道其尴尬颜色,一时心中羞愧不禁脱口说道:“这诗虽好,惜其过于伤怀失之小气,且音律沉郁铿锵,不适合女子演唱。”

    紫蕊还没说话,其余一班官妓均面露不愉之色,就连袭人也觉得天巫有些挑剔了。和袭人私妓卖色出身的泼辣豪迈不同,紫蕊性情较为温婉沉静,当下沉吟问道,“天巫指此诗小气,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人死如灯灭,万物转眼空。刘邦死去后依然割舍不下当皇帝的日子,便是铸造的金铜仙人也念旧伤怀。诗里充满作诗之人流连过往岁月,感叹人生运命的情调。须知,历史和时间都是滚滚向前的,不会为谁停留,就算是天子也终究难逃定数:尘归尘、土归土。子在川上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今日便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阿拉耶识的言论一出,官妓们尽皆听得痴痴傻傻,不知所谓。紫蕊喃喃念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人间正道是沧桑……和原作格调大异其趣却更教人泪下,哀而不伤,苦而不痛……”她忽然五体投地大拜于阿拉耶识,“天巫实乃世外高人,一语中的,令我有豁然开朗之感。音律诗词之辨,还请天巫有以教我,万勿推辞!”阿拉耶识急忙扶起紫蕊,“不敢当,我只是略知一二。刚才是我一时口快,无意冒犯了各位姑娘,请不要往心里去。”

    其他莺莺燕燕们此时回味完毕,早已收起刚才不悦和怀疑之色,心悦诚服地拜谢阿拉耶识的指点。阿拉耶识扫了董秋滢在她们心目中的高妙气象,招致她们不满,但此刻想要缓和关系不得已又要卖弄了,否则,她怕等会官妓不配合查案。

    阿拉耶识到云良阁就是想搞清楚一件事:云良阁官妓里有无丢失过贴身衣服?若她推测得不错,凶手和官妓、私妓都比较了解,他出身富裕,品位较高,偷窃的衣物定然是官妓才有的香艳亵衣。这就是为何被害人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宣化城也没有哪家女眷来报告亵衣被偷的事件。官妓是吃朝廷饭的人,衣服由朝廷按照等级配发,因为侍奉的都是显贵和外国使节,所以一应用度都格外讲究,商贾之人纵然有钱也不能近官妓营的门的。这是阿拉耶识的推理,还没有经过验证。她找紫蕊就是想通过官妓来询问这个细节,自然不想与她们把关系搞僵,一会儿问不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