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桃花——极品女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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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因缘承负

    仙者说,一切因缘而生,因缘而灭,终不定是姻缘。

    秦无色就摇着折扇,在一路宫人同道士的共同簇拥下行至因缘院,她一手执伞,一手把扇,微扬着下巴示意,“无需跟着了,本皇子以表赤心一片。”

    绣着银纹的靴面,一步步在积雪中踩出错落的深浅,红梅几支,清茶一盏,是他的性子。

    只是雪压红梅低,石桌上的一盏清茶已冰凉得没了一丝温热,折扇收在袖下,她端起茶盏凑着笔尖轻嗅,真是最粗的枣叶茶,难为他一介巨贾也能喝得下,只是茶气中参杂了一抹淡淡的凤尾草香,微涩微苦,却道醉人。

    走到门前生生沉吟了半晌,思忖着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好,欢好过,却好似没有任何别的交流,太多事没说个明白,一时真有些犯难,踌躇着叩了几下门,再叩了几下,门内依旧无人应门。

    “华青衣。”她唤了一声,就听着屋内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轻响,这不有人么?

    再连叩数下门却又再次陷入僵持,她耐心用尽,低斥一声,“你再不开门,我要踹门了!”

    片刻,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守在院外的人心惊胆战,想一探究竟,又不闻再有其他动静,再次沉下心来竖着耳朵听着。

    屋内一鼎青铜暖炉,还有一盆炭火,整间房烘得有些闷,简单素洁的摆设,皆是生活所需,再没多的陈设物件,蓦然就想起当年华府中他的房间是如何奢靡至极,这差别……

    如果不是习武之人能辨气息,她真快把他当成这屋中的一件死物,泯然在房中,他就坐在一侧的桌前,白莲冠、青灰袍、轻纱掩面,宽大的袖袂长及地,正落在碎了一地的素色瓷片上,手中却又捧了一盏热茶,不喝,只是紧紧握在手中,更像是取暖。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道袍那般好看,亦是初次察觉,青灰虽黯,却似烟雨水墨的缥缈,他纵然掩着脸又有何用,眉宇精致过火,朱砂太过神圣,怎能不引得女香客前仆后继而来?

    只是那双美眸,清冽如碎冰之水,亘古无波,半掩在长睫下也觉寒凉,她凑了过去,“华青衣?”

    他眉心微动,依旧双手捧着茶盏的姿势,只是耳畔被她呵出的气息弥漫,有些热。

    他睫毛颤动的那一瞬,有几粒飞雪簌簌落下,她呼吸凝滞,忙别开视线去拿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满一杯,垂着脑袋浅浅啜着,暗忖真是难以入口的粗茶,却不时偷瞄一眼他的神色,口吻却依旧随意,“你没事儿出什么家……”

    “修道与出家不可同语。”他终是开口,声线很冷,一如既往,顿了顿,握着茶盏的指尖愈发惨白,“殿下莫在为难,贫道确不懂斋醮之事。”

    “你什么意思?”她挑起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因用力而洒了大半到木桌上沁开。

    “无量天尊,殿下切莫动气,既然青衣道长言明本意,倘若殿下不弃,便由贫道主持这场斋醮如何?”

    缓沉如钟的声线传来,秦无色下意识的皱起眉,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黄梵苍微见浑浊的双眸依旧仁慈而悲悯,彷如没看见她如刃般锋利的眸光,反是径直走向了华青衣,“青衣道长,炭火可够用?”

    “掌门有心,足够了。”华青衣始终目不斜视的双眸这才微微转向他,微垂下睫一颔首,眉宇虽冷清,动作却透着几分尊敬。

    翕开的门吹来一阵夹杂雪花的冷风,刮在脸上如刀剜般的疼,蓦然掀开他面上青纱一角,直至青纱再度搭落下来,容颜如昙花荼蘼般一闪而逝。

    依稀只记得削弱的下巴,尖尖的,像是凝着冰晶的白,双唇微薄,透着几丝羸弱却一片漂亮的水红色儿,惊鸿一瞥,已胜过世间无数芙蓉花色,尔后,便是他一阵隐约的咳嗽。

    连咳个嗽的姿态,都让人不禁拜倒在他的青灰道袍下,真真儿的尤物,

    秦无色始终觑着他,他的眸光看上去没有半分闪躲,却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她一眼。

    视线突被一道黑色身影给遮住,衣角的暗纹似云微微晃眼,她不耐地睨了黄梵苍一眼,他慈眉善目的笑着,“贫道已让人给殿下收拾了住处,斋戒沐浴一事自有道友为殿下细述,青衣道长身体不好受不住太久的寒风,贫道也让人速来将门修补好,殿下无需自责……”

    他一段话,堵得秦无色又是一记眼刀扫过,却又瞄了华青衣一眼,方才的咳嗽声听着已有气结之感,不必懂医也知是久咳了,从前就内伤累累拖着不治,落下病根也属情理之中,而他怕冷这件事,却是因他的内力至阴而生,她还想说点什么,十来名道士已鱼贯而入,簇拥着她不得不往外走,推搡到了院中。

    若非道门圣地,若非黄梵苍看着也就是个年逾百岁般的白发老头,她真忍不住将这一个两个的狠抡一顿。

    “殿下,斋戒沐浴,戒骄戒躁戒奢戒酒戒荤腥,还当谨记……戒色。”身后苍老沉着的嗓音让秦无色背脊一抖,扭头探究地望了一眼。

    他就站在三步阶梯上,却犹如高高在上的圣人,一双昏暗浑浊的眼睛,宛若敏锐洞察世事……

    再然后,她就在心里将所有方才对他的感觉给推翻了,只因他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守在院外的一众宫娥,她哂笑一声后,面上却是一副温雅如玉的翩翩神情,“多谢黄真人提醒,本皇子也觉得带着一众女子住在道观并不妥当,不如本皇子今夜就住在因缘院罢。”

    屋内,华青衣眸光蓦然一震,黄梵苍却笑得好是慈悲,“青衣道长不惯与人同住,何况因缘院仅一张床,恐怕……”

    “没事儿,黄真人不是说要戒奢,本皇子就跟他挤一挤。”秦无色想望向屋内,无奈黄梵苍整个人挡在门前,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华青衣再冷清也该跟她说几句罢。

    “无量天尊,殿下当真颇有道缘,不过独住一间房算不上什么奢,既然殿下执意,那不如就住在西面的众生楼罢。”黄梵苍话音刚落,在场的道士们皆是一阵唏嘘,那众生楼不知多少年陈没有住过人了,残垣败瓦,在这种天气里住进去真是比清修还苦。

    从这阵唏嘘中秦无色也感觉到不是什么好去处,亦察觉华青衣在房内似乎没有半点反应,袖下折扇滑出往旁边那么一指,“就住那间。”

    “啊……。啊?”人群中的灰袍小道童错愕的瞪大了眼,旋即求救般的望了黄梵苍一眼。

    “殿下,那是弥罗的住处。”黄梵苍不疾不徐的开口,小弥罗暗暗松了口气,秦无色却再往右边一指,他面色不变,“那儿昨日已住进了位善信。”

    秦无色瞅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暗忖他这性子莫不是华青衣的亲爹,咬了咬牙,一甩袖袂直步往外,“本皇子亦是善信,代表整个雉国皇室的善信,孰轻孰重烦黄真人好生掂量。”

    她摇着描金扇儿使劲地摇,一肚子窝火,尤忆起华青衣那种冷漠的表情,不到四年,她都偶偶会想起一夜至死方休的缠绵,如今更是亲自来接他,他就这么忘了?

    “若非仙骨,何配仙姿……”房内,华青衣眸光黯然若失,当初真的以为已走到道德桎梏的边缘,已用尽此生所有的修养,而在一起之后呢,换来的是她离奇失踪,继而天下大乱。

    你要为她死,还是为我活着。

    他记得那时她问他时,凤眸如夜,深邃得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情丝,所以他……还活着。

    初入白云观时,华发雪髯的老者,一身浓黑道袍亦如夜色,深邃得包容世间一切黑暗,伫立在长阶之上为他授箓,在夜色中与他秉烛把酒而谈。

    古书中记载,上仙眉心有印,神姿绝然飘飘,眉心绛痣,或偏一寸一分皆是大富大贵命格,唯独这正中位置却是凡人难以承载的福泽,若非仙骨,何配仙姿。

    那时的老者醉醺醺的打着酒嗝,一手拍着肚子,一手指尖探上他的眉心,“你呀……。生得再漂亮还是……克妻哟……。”

    真是,不得不信。

    秦无色走出因缘院时,二十名宫娥慌忙上前为她撑起伞,不敢多问,只安静本分地跟着往右边拐去,这一间院落的圆石拱门上书二字,承负。

    道门承负如佛家因果,有所承受,有所背负,佛家重在参透,而三清弟子向来更为洒脱,学堪舆卦象,炼奇异丹药,不服命数,企图改命逆天。

    秦无色冷哂一声,心里不知是记恨牛鼻子,还是烦躁华青衣的反应,折扇唰的一收,偏过脑袋,“去,把里面的人给本皇子请出去。”

    她说的婉转,却无异于是将人赶走,宫娥们心中犯难,但见那人趾高气扬的模样,活脱脱第一纨绔,终是顺从地往里去将人‘请’走。

    “笑话,我们张府可不缺银子,何况我家小姐昨儿个才住进来,说好住上三日的!”房门前梳着双髻的黄衣小丫鬟双手泼辣地叉着腰,丝毫不畏惧突来的二十名女子。

    “做什么,想动武怎地,姐姐我在村头打架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还没出世呢!”黄衣丫鬟双眸明亮,已摆起了功夫架势。

    看这动作,是个武丫鬟,秦无色四下环顾,这间院落与因缘院的格局没什么太大差别,也种着几株红梅,视线落在与因缘院一墙之隔处,那角落摆着几张木凳……

    她眸光微沉了一下,屏开众人对着黄衣丫鬟一笑,“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黄衣丫鬟不禁怔神,摆出的架势也蔫了下去,呐呐开口,“这个…。还要问问我家小姐……”

    秦无色轻轻一笑,小丫鬟脸上便浮了两朵红云,忙不迭地跑去叩门,宫娥们心中五味杂陈,对女子,是不是只要她一笑,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不刻,房中女子步了出来,一身素纱,披了件淡绿的披风,发间绾一根脂玉花簪,倒是素雅又体面,容貌也算个清丽可人,在她的打量下亦红了脸,微福了身子,“听说这位公子想要住在承负院?”

    多温婉的嗓音,不用出色的外貌,抑或张扬的个性,只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一副婉转如莺的嗓子,就能让人记住,似乎,和旁边住的那个仙人很是合适。

    秦无色敛下眸底的微怒,勾着唇角微微噙笑,却是这样一个女子,搭着木凳隔着一墙偷窥,声线亦是慵懒魅惑的,“是,不知姑娘能否割爱?”

    “这……”女子颇感为难的迟疑着,低垂的目光时不时偷偷瞥她一眼,脸又红上几分。

    宫娥们有些焦急,这个时候摆出身份最是合适,偏生不懂秦无色想什么,跟人磨磨蹭蹭,倒是符合她风流的性子,那女子也算个可人儿,但也不至能配上她的地步,想想,兴许还不如自己。

    秦无色眼神殷切地望着她,她更是不敢直视那双紫晶般的漂亮凤眸,再三犹豫后,“那……好罢,莺儿,我们到珈蓝院去暂且先住下。”

    “小姐……”莺儿震惊地望了女子一眼,为了住在承负院夜夜看见道长,小姐可是捐了一座天尊金身!

    但见女子给她打眼色,她便噤声不再开口,也对了,道长虽美成仙,到底只窥见一双眉目,眼前人,美得像个女子,妖孽一般,一双眼睛都能勾了人的魂儿,恰是女子最爱的那一种,尤是养在深闺不识情爱的女子……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秦无色眯着潋滟的凤眸,如一泓洒满紫罗兰花瓣的秋水浅盈。

    女子自是看不懂她眼神中的深意,只含羞带怯的应了一声,“小女子名唤张蕊儿,家住梁城张府。”

    说罢,拉着小丫鬟羞极了地跑开,秦无色嘴角扬得更高,不记得哪来的一个张府,改明儿个就放苏州去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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