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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残鸡?贵师父真会取名

    兴许是昨天晚上抽累了,张换盏罕见的没有去骑他那辆凤凰牌自行车,而是乖乖的坐公交车。

    去槐心寺的公交上人很多,槐安市不缺人傻钱多一年给寺里捐几百万的人,平头老百姓没事也喜欢去那求求平安。建国前槐安还有个山神庙和槐心寺抢生意,后来“破四旧”的时候,看庙的老道士拒不认错被红卫兵打死,山神庙便无人管理破败掉了。如今那一块被划为改造区,兴许已经拆掉了。

    公交车上张换盏闭着眼睛打盹,那种来自身体与心灵的疲倦愈发严重,他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睡过去便不再醒来了。

    来到槐心寺门口,张换盏排着老长的队伍买门票。槐心寺财大气粗,门票并不怎么贵,可仍旧让张换盏心疼了老半天,这些钱,够给瓶中仙买多少酒了......

    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寺里,一眼望去皆是红墙黑瓦,寺庙的规模很大,建国后还缩减了些,据说当年小和尚早上都是骑着马去开寺门的。

    寺里的和尚都去做早课了,只有几个小沙弥和雇来的工作人员在招待来客。当然,招待的都是有钱人,像张换盏这种穷光蛋还是自己玩耍吧。

    张换盏早些年来过几趟,院长和现任住持是棋友,二人经常在寺里手谈。或许钱都变成香油吃到和尚和佛祖的肚子里去了,这几年来槐心寺并没有多大变化,张换盏轻车熟路的转到天王殿。

    和尚们都在大雄宝殿做早课,而游客也没多少人愿意来拜凶神恶煞的天王,此时正是偷蒲垫的好时机。

    张换盏搓了搓手,他自小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最多也就看看院里阿姨洗澡、往大伙汤里下点胡椒、往小朋友床上洒水伪造尿床……让他去偷东西他还是有点小心虚的,当然也有那么一丝小兴奋。

    槐心寺属于禅宗,天王殿里是没有供弥勒佛的。张换盏假模假样的拜了拜四位天王,张望一番见没有人,抄起一块蒲垫就往包里塞,奈何包小蒲垫大,他塞了半天都没塞进去。

    这时一个叼着鸡腿的年轻和尚哼着大悲咒走到天王殿门口,见张换盏在里面面目狰狞的和蒲垫做斗争,顿时傻眼了。他也挺没想到的,听说过有人偷寺庙里的香油钱,还真没听说过有人偷蒲垫的。

    张换盏看见和尚他也傻眼了,连忙把蒲垫藏在背后,“小师父在吃鸡呀。”

    年轻和尚闻言将嘴里的鸡腿也藏到了身后,尴尬的点了点头,“素鸡,素鸡。”

    和尚穿着一身半旧的青黑色僧袍,剑眉星目下是棱角分明的脸庞,宽松的衣服丝毫遮掩不住他那浑身的肌肉。

    二人对视数秒后似乎达成了共识,相互把风,张换盏塞着他的蒲垫,和尚吃着他的鸡腿。踹了几脚后张换盏终于把蒲垫装进了包里,和尚也啃完了他的鸡腿。

    年轻和尚将满手的油污擦在了经幡上,双手合十念了两声“莫怪莫怪”,转头来冲张换盏笑道:“小僧禅机见过施主,小僧乃是烂柯寺云游僧人,如今在禅心寺挂单。”

    “我叫张换盏。”残鸡?我看你是挺喜欢吃鸡的,张换盏暗翻白眼,“贵师父真会取名字。”

    “是啊,”和尚环顾四周,感慨道:“花开花落,云起云舒,世间的一切皆为禅机。”

    与和尚说话太费劲,蒲垫既已到手,张换盏也不愿在这里多留,半是敷衍半是讽刺的说了一句:“那小师父吃鸡是个什么禅意?”

    “阿弥陀佛,”禅机望了眼手持宝剑的增长天王,相传其能令众生增长善根,护持佛法,“小僧吃鸡其实与施主偷蒲垫禅机相同,众生皆苦,只为求生。”

    听到“求生”二字前脚走出殿门的张换盏又跨了回来,意味深长的望着禅机:“众生求生,可能得生?”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禅机手结不动明王印,呈悯人相,“施主杀劫将近,能否改命,不应问人,应当问己。”

    会过不说人话的禅机,张换盏心事重重的走到禅心寺的放生池边。放生池里种了许多莲花,估摸着还有一个月才是莲花盛开的时候,现在水面上熙熙攘攘飘着几片荷叶,一群小鱼于水中嬉戏,一只脸盆大的老龟正趴在池中一朵莲藕雕塑上晒太阳。

    这只老龟已在禅心寺呆了三四百年,老龟通灵,禅心寺每个月都会请老龟来给人“算”上一卦。他们将生肉绑在卦签上放入池中,老龟吃了哪一块肉,便是哪一签。

    据说老龟卜卦极为灵验,这一月一次的机会被富商们疯抢,卜卦的价格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张换盏小的时候,老龟卜卦还是不收钱的。住持帮张换盏向老龟问了一卦前程,卦象为“潜龙勿用,或跃在渊”,为上上卦,院长为此高兴的和住持喝的伶仃大醉。

    张换盏其实并不怪院长翻脸无情将自己赶出孤儿院,的确是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院长那么栽培自己,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完成他的心愿,风风光光的当个官,自己却成了社会底层的一个卖苦力的,换谁都接受不了吧。

    放生池边来了几个小沙弥在那串肉,还搬来了桌子椅子泡上了茶。看来今天是老龟卜卦的日子,不知是哪个有钱人买得了这次机会。

    张换盏突然看见了一个在太阳下油光闪烁的大背头,他戴着副墨镜,嘴里叼香烟,四处张望着看有没有漂亮的女香客。

    槐心寺的住持和金丝眼镜男一起走了过来,眼镜男恭敬地向住持问着一些佛法问题,住持面带微笑耐心的给他解答。

    有钱真好,张换盏撇嘴,不用脑子想他也知道眼镜男求的定是些恶心勾当。

    老龟似乎并没有进食的欲望,对小沙弥在它面前晃的竹竿熟视无睹,一动不动的晒着它的太阳。眼镜男并不着急,坐在那和住持谈天说地,而大背头却是没那个耐心,在那催促着小沙弥。

    见老龟迟迟没有动静,大背头骂了一句,抢过小沙弥手中的竹竿,在池水中狠狠的搅了搅,一竹竿将老龟打到了水中。老龟于水中探出头来望了一眼大背头,游到卦签前转了一圈,将一枚卦上的肉吃了下去,又游回石雕上晒太阳。

    大背头得意的朝小沙弥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脑袋示意他去捞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