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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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臣子血

    楔子·臣子血

    十一月,泛秋之季已过,江临不再细雨绵绵,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雪——江临的冬天已然而至。

    江临城是靖朝的国都,一座北方城市,四季分明,但冬季寒冷漫长。

    自北而下的朔风呼啸而来,满城的梧桐叶全部凋零,落在街道上,被大雪掩埋。朔风穿过一排排楼阁,冻结了屋檐上的残水和风铃,只是一夜之间,江临一片白茫,大雪没过脚踝。

    晨时,东方的天没有光亮,还是黑沉沉一片,似乎很沉重,随时都能压下来。

    街道更是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连小摊小贩都没有。是了,北方的冬天是可以将人冻死的,没有人会为了那几个铜板而去受一场严寒。

    而此时,却从街道尽头传来轻微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听声音不像是一辆马车。那马车似乎很是古旧,车轱辘滚动尽是嘎吱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渐行渐近,不断地被放大。

    那马车行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古旧的车轮不停滚动,碾碎满地的积雪和枯叶。

    一个时辰后,天渐渐亮了,可也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像在眼前面前蒙了一层白沙。

    渐渐地街上多了几个零星的行人,又渐渐地,行人多了起来。他们用厚厚的棉衣将全身包裹起来,只留一双看路的眼睛。

    行人明显是看到了马车,那哪是什么马车啊,那是囚车,整整十辆囚车。它们绕城一周后来到了城之西北的刑场。

    有好事之人跑去刑场观看,有些人面带悲切,有些人只是说笑着问到底所为何事。

    囚车上的人被士兵带上了刑台,用锁链负手,跪在结冰的铁台上。他们皆带着黑色头套,分不清他们是谁,但从身形看来应该是男子。他们只穿了件白色且单薄的底衣,但在寒风中,却没有颤抖,反而跪得比直。

    腰配长刀的士兵将他们围住,又有士兵用长戟隔开了百姓。然后再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了,只余漫天飞雪和百姓的嘈杂声。

    “他们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孽啊,连死都要蒙上黑色头套……”说话的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靖人信奉来世说,若一个人死时被蒙上双眼,那么必当找不到轮回路。而朝廷在处死囚犯时,若罪行极为严重,则要给他们戴上黑色头套,让他们死后也是孤魂,不得去往来世。

    没有人理会老妇人的话,似乎大家都在看一场杀人的热闹——在靖朝,很少会有人同情死刑犯,靖人都认为,死刑者必然犯下大错。老妇人不忍再看下去,于是提着菜篮走开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一辆奢华宽大的马车铁门处行来,士兵放下长戟,看客也自觉让来为马车让出一条道。

    马车车帘被掀开,一股暖气从里涌出。随之,从马车下走出来了一个不惑之年的紫色官袍大臣。

    那紫袍大臣冷眼看着侯刑的人,扔下一块杀令,面色不变,如一块寒冰。

    “行刑!”大臣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虽然清且浅,但刽子手都听见了。

    刀起刀落,他们被拦腰斩断。

    血汩汩流出,十人的血液混在一起竟如大江大河,所流之处如血海。

    苍茫单调的白色中,忽然就多出了一片刺目的殷红。

    那些腰斩的人并没有马上死去,他们将剧痛埋在咽喉,但上半身却因为剧烈的疼痛不停的挪动,带着血迹,带着零碎的内脏。

    紫袍大臣依旧冷眼看着。看着他们不停地挣扎,最后都一个个没了生机,一动不动——他们完全死了。

    “都烧了吧,逆臣不值得留有尸骨,哪怕不是全尸。”语罢,紫袍大臣上了马车,车夫为他掩好车帘,以免血腥气污了大人的口鼻。

    然后,所有人都呼啦啦走了,焚尸味重,没人能受得了。

    雪继续下着,落在血上也没有融化。

    刑场又是一片寂静,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南境,誉章城。

    青苍鸟带着一封信笺在空中扑腾腾地飞了许久,在一方楼阁上停住了。

    小厮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封印上火漆的信笺,将它伸入袖中,笼着手,向一处大宅院小跑而去。

    有人接过了信笺,拆开那枚火漆印,看着内容脸色愈发沉重,连读三遍,才确认那封信是真的。那人坐在案桌前,沉默良久,而后将信随手扔入火炉,等待着信中的秘密燃烧成灰。

    “陛下将左权翼王一家满门抄斩,凡有权位的男子全都处以腰斩之刑,尸身也被焚烧成灰。”说话的是个不惑之年的男子,他挺拔的身姿在看完信笺后也颓然了下来。

    他喝干了案桌上的冷却的茶水,清了清嗓子,对端坐在他面前的年轻男子问道,“他们说左权翼王勾结北戎,恐将叛我大靖。云承,此事,你认为如何?”

    “父亲。”云承抬起头,脸上亦是错愕,他也不信,“孩儿不信,左权翼王是为忠臣,怎会有意叛变?”

    年轻人说完,两人再次沉默,不发一言。

    “你终究是太年轻了啊……”男子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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