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天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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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谎言与欺骗

    雷声轰轰,电光烁烁。遮天乌云之下,一人凌空而立,对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渊涧遥遥喊去:

    “敢问武兄可在?”

    中气十足的人声压过雷鸣,传入深渊之内。不久,深渊之内一阵骚动,几道雷光飙射而出:

    “来者何人,竟敢——啊!见过宋前辈!”

    遁至那人面前不远,几人的问责之言被自己生生掐住,纷纷停住,改口行礼,显然是认出了来人。

    “你们回去吧,他找的是我。”

    “多年不见,武兄还是一样身法惊人啊!”

    不管身后恭敬退下的几人,这位突然出现的“武兄”上下打量了一番来访之人,脸露奇色:“你倒是变了不少。怎么了这是?”

    “哈哈,想通了想通了。反正时日无多,何苦为难自家,过那种无趣的日子?”

    来访之人正是宋神书,不过却已模样大变,布衣麻裤换成了一袭华丽锦服,仔细修理后的面庞也是恢复了几分年轻,颓然之气一扫而空。也不知为何,之前那般重伤,在这短短几日间就已尽数恢复。

    “诶?这还真是奇了。不过你上我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问话的是此间的主人,武苍奇。

    “喝酒下棋解解闷。”

    问出一句废话,武苍奇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闲?”转身就要走。

    “说笑呢,莫当真莫当真!”宋神书笑笑摆了摆手,随即神色一正,“我来的确是有一件事要问。”

    把头一偏,武苍奇斜望后方,静待下文。

    “你这雷落之渊近几日可还安稳?”

    “你是指?”

    “海族,妖族。”

    一听这两个名字,武苍奇疤脸上厌烦之色微露:“不还是那样?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

    “这就怪了啊……”得到这个答案,宋神书似乎十分困惑,手指摩挲着下巴,作沉思状。

    “无尽妖原那边出了事?”

    “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话未说完,两人脸色齐齐一变,同时扭头看向一方。

    视线所落之处,只有一朵平淡无奇的雷云,似乎一切异常也无。然而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云气开始剧烈涌动,乌云翻卷间,隐隐透出两团愈来愈亮的微光,仿佛两轮胧月。

    电光乍起,模模糊糊映出云中一片影子,看其轮廓,好像是某种洪荒巨兽的头颅。未等两人判断出巨影究竟是何物,一只披鳞带甲的三角蛇头已是从云中探出,蛇信吞吐间风云攒动。

    “妖族?”

    “金鳞部,金晃!”

    两人望着那头摇头摆尾,龙行而来的金鳞巨蛇,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呼出声。

    “先把这妖孽解决掉,再好好跟我说说妖原之事!”武苍奇五指虚捏,登时漫天雷霆汇成紫川,奔涌袭向那条巨蛇。

    “嗯!”宋神书重重一点头,手中戒指灵光闪动,一根小小的棒状物什落入掌中。

    “锁龙柱?”瞥见宋神书手中那物,武苍奇一喜:“你竟然把这件仙宝带来了!看来这一战要轻松不少啊。”

    有了仙宝助阵,武苍奇抖擞精神,掌中神雷化作长戟,高喝一声:“杀!”半身前探,刚要身化雷霆冲出,却骤觉一股绝强的束缚之力从背后传彻周身,令他动弹不得。

    勉勉强强转动眼珠,眼角余光发现身后赫然矗着一根两人高的柱子,无形的锁链自其上延伸而出,其末端束缚的,正是自己。大敌当前,这件仙宝居然被老友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算什么?”他虽然很想这么问,奈何肉身和神魂都被锁龙柱镇住,不论是说话还是传音都无法做到。

    宋神书可不管他心里作何想法,卸下方才装出的表情,换了一副无奈的嘴脸:“大计所需,武兄可别怪我。”说话之时,操控着仙宝向天上飞去,旋即一掌拍出。

    沛然的掌力托着锁龙柱和武苍奇一起极速接近极天之上那道生死线,片刻后——

    剑气凝现,一代强者,眨眼之间灰飞烟灭,连神魂都未逃出。

    仙宝损毁,牵连着宋神书也受了一点内伤,不过他的脸上,明显写着笑意。

    “你去取那东西,下面那些杂碎交给本王。”那位叫“金晃”的妖族强者此时已化成人形,赶到了深渊之上。

    “别忘了上尊的吩咐。”

    “这点本王比你清楚。”金晃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是极为不爽:不过一个捡来的人族奴才,还敢骑在本王头上发号施令?

    深渊之内,一处宽阔场地内,两道身影上下翻飞,手中兵器叮叮当当激烈碰撞着。

    “左腿力道不够,再来!”将对面少女扫退,场中手持三尖刀的青年严厉教训道。

    这少女也不恼,一抹额头香汗,纤手中一根长鞭带着电弧再度抽向青年。

    青年怎会让少女简单如愿?三尖刀一歪,便欲将之挑开,哪知长鞭一抖,临时变轨,如灵蛇般缠在刀杆之上。心思得逞,少女扯着鞭子运力一拉,同时抬脚就要踢向前方。

    忽而脚底一阵震颤,旋即轰鸣响起,似是天山崩落。少女一个不稳,几欲跌倒,好在青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怎么回事?”青年四顾而问。

    “不清楚。少爷小姐暂待此地,待老奴前去探探究竟。”随身侍候的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拱手答道。

    “快去快回!”青年点头,老者一闪不见。

    又一声巨响传来,这一次源头更近,还隐隐夹杂着惨叫声。

    抚了抚少女的秀发,青年柔声安慰道:“不用怕,有哥在。”

    少女乖巧地点点头,惊慌渐缓。

    兀然,两人周围空处冒出一团阴影,两只手自其内探出,将两人死死揪住。

    阴影瞬间将两人包裹,一起没入黑暗消失不见,再度现身之时,已是出现在了最深处一间极为机密的暗室之内。

    将手中青年少女放下,阴影散尽,真身显露,却是一位身着劲装,黑巾罩面的神秘人。

    “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两人重新站定,青年将少女护在身后,连声问道。

    不管一旁如何戒备的两个年轻人,神秘人轻车熟路地打开一间重重封禁的暗格,取出一块阵盘摆在地上,而后对之打出几道法诀。

    嗡——

    阵法启动,灵光烁动。

    将一只储物用的须弥戒强行塞入青年手中,神秘人沙哑而无感情的声音透过纱巾传入两人耳中:

    “保护好自己,活下去,日后为雷落之渊雪恨!”说罢将两人推入阵光笼罩之地。

    嗡——

    青年和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神秘人长舒一口气,作为死士,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

    阴影再现,神秘人原地消失,空洞的暗室再无一丝动静……

    天鳞城下方,鼠道之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急急向那间密室赶去。

    两人赶到那扇大开的石门前,后面一人猛地挣开拽着自己在前面领路的白衣人的手臂。

    “你干什么?”白衣人面色一厉。

    “我擦鞋呐。”后面那人答道。仔细看他面容,不难发现他就是当日和那位焦师兄同行,并被一众师兄弟所讨厌的那人,灰袍老道让白衣人去找寻的源志,就是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擦鞋?听了源志的回答,白衣人差点没气笑,一把攥着前者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往里面一扔,随后抬脚跟进:

    “师尊,人已带到。”

    “都跪下。”

    老道森然之声传来,两人缓缓跪下,俱是面带忐忑之色。

    “志儿,你可知为师为何让你大师兄跪下啊?”

    源志一呆,自己准备了万千种说辞,却万万没想到老家伙会这么问。

    “呃,弟子愚钝,着实不知。”

    “你大师兄平日最得为师真传,却未能救同门于水火,致使五人殒命……”说到这里,灰袍老道不自然地顿了顿,“枉为一脉之长,所以为师让他跪下了。”

    “可是啊,你大师兄非是神人,本事也就那么点,哪里又能做到未卜先知、瞬息千里呢?事发之时并不在场,也只能叹一句实属无奈,所以为师也只是让他跪下了,并没有其他责罚。”

    听到这儿,源志一颗心就悬了起来。这该不会是……

    “但是你就不同了吧!”老道猛地一拍身前案几,醒木惊堂,吓得白衣人都是一抖,更何况是源志了?“你那些师兄师弟都……就你一个人活蹦乱跳地回来了?你该不会是——临阵脱逃,弃同门于不顾了吧?”

    最后几个字眼,老道几乎是一个一个吐出来的,每一个都重俞千钧,压得源志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说话!”

    “不……不是的,是师……师兄几人拼死掩护,弟子才能成功逃……撤出的。他们选择让弟子逃,是因为弟子遁速快,逃脱的几率大。另外,弟子即便是逃,”说着快速将上衣脱光,露出几处不浅的刀伤,“也没有给师尊蒙羞。”

    且不说老道听到这些辩解有何反应,一旁无声跪着的白衣人已是气的七窍生烟。拼死掩护?掩护你?遁速快?你能快过焦明卓?你拿几道自己砍的疤子蒙谁呢?欺师灭祖,同门相残,贼子!

    源志也知道,自己编的这些借口破绽百出,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临阵脱逃了,否则,自己还不要被这老家伙拍死?

    也不知是被源志一席话忽悠到了还是怎地,老道好似怒气渐消。闭目良久,方才再度出言:

    “凶手合共几人,姓甚名谁,如何下手,为何下手,你是怎么逃得性命的,又是怎么受伤的,把这些都说清楚。”

    一听老道这么问,源志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什么敌人有多凶残,一会儿又是自己有多勇敢,一会儿师兄弟死得有多惨烈,把自己早先编造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至于那诡异天象,则被他选择性地省略了。通篇谎话,真正属实的,怕是只有裘定海的名字了。

    “你确定凶手当中,有一人是裘家裘定海?”

    “呃,弟子不知,但焦师兄就是这么叫的。”

    裘家……敢杀老夫弟子,就别怪老夫灭你裘家满门!

    “要知道,抓住裘家那小子后,为师是要搜魂的,你要是撒谎了,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弟子没有撒谎。”

    “那好。你有没有把握再找到那小子?”

    “额……嗯……哦!飞电宝针!焦师兄手上那柄飞电宝针是门内派发的宝器,有门内打入的气息印迹,可以通过这个找到那小子!”

    “好!元锋,你现在去城主府,通知他们目标是裘家,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完了过后,就带上你师弟去找那小子算账!”

    “是!”

    ……

    相隔不知多远,隔着一望无际的海洋,还有着另一片广袤的大陆。和人族盘踞的五洲不同,这片大陆是属于妖族的生存之地,又称“妖洲”。

    在这妖洲最繁华的中心地域某处,矗立着一座由骸骨和无数珠宝金玉搭建而成的宏伟宫殿。作为历代妖皇的起居之所,这座宫殿拥有一个十分威严的称号——帝皇宫。

    紫金巨门封闭的宫殿深处,一道人形身影单手托着下巴,斜倚在座下纹星刻月的雕龙金椅的一侧扶手上,双目微阖,俊朗出尘的脸庞上透着懒散之气。

    叮——

    忽然一声轻鸣打破了安逸的氛围,座上那人眼皮未抬,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将一块光芒闪动的玉简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

    “启禀上尊,武苍奇已死,麒麟角已经入手,除了遵照计划放走的那对兄妹外,整个雷落之渊再无活口。”玉简微震,将宋神书的声音传出,“另外,雷落之渊传承仙宝也已到手。”

    “嗯,你很不错。”

    “不敢不敢。”宋神书的声音骤然高昂,听得出充满了喜色,仿佛被传音玉这头的“上尊”夸奖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一般。

    “带着东西,半日之内进宫。”说完不等那头回言,就掐断了联络,而后微微向后偏头,“传各部妖王,半日后集会。”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视线拉回到五洲。

    自从白衣人和源志两人开始寻找裘定海已过了近一整日,两人此时已经到达了裘定海曾经苦战的地方。

    每看到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白衣人的心脏就是剧烈地一抽。往日师弟们的欢声笑语犹在耳旁,此刻却一个个地离他而去,这种残酷的落差让他禁不住悲从中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源志将手中一件罗盘收回储物戒,明显松了口气,“那小子还没走。”

    “没走?那我问你,这是什么?”白衣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焦明卓尸体旁的飞电宝针,真元外放,将之勾来在源志眼前晃了晃。

    “这、这、这……”源志顿时冷汗涔涔,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他哪里会想到裘定海那个元初境的小子会对一件玄宝弃而不顾?

    其实这还真怪不得源志。要是别人,恐怕不会对一件低阶玄宝弃之不顾,但对象是裘定海。在他看来,有了老祖宗栖身的那柄剑,还需要别的宝器干什么?再说了,看老祖宗当时的意思,根本就没把这剑放在眼里,也没有要让自己收起来的意思,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平白让老祖宗看低自己?

    “现在你来跟我说说,要怎么找到那小子。说!”

    被白衣人狰狞的脸色吓得畏畏缩缩的源志不敢看他,只是拿眼瞟向别处。忽然远处天空,一团和前几日一般无二的漩涡状阴云映入了他的眼角。

    仿佛濒死的病人遇到了神医,他的眼中重新爆发出光彩:“那边!那边!那小子绝对就在那片云的下方!”

    唰——

    长剑出鞘,抵在了源志的脖颈处。

    “你现在说谎还没边了啊?那么远你能看到下面有谁?以为我是傻子?”

    源志一听,立马就慌了,哆嗦着将当日自己等人遇上裘定海的因由全部坦白了出来,这次关乎性命,他可不敢作半点的假。

    “此言当真?”

    “我、我发誓!”似乎感觉到脖颈处疼痛感有些减轻,源志连忙加上一把火。

    “不用发誓了,去死即可!”不管是不是真,你已经是没用了。

    寒光一闪,人头掉落,血涌如泉。

    甩落剑上血滴,收之入鞘,白衣人一个转身,开始收殓一众师弟的尸身。

    杀了源志,是他自己的意思,也是师尊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此前师尊为何一直放任这种白眼狼活着,但现在他已经死了,就不需要再追究这种问题了。

    其实白衣人的师尊也不是不知道源志此子狼心狗肺。但他作为修者已经活了近两百年,深知不同人的观念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有时候这些差别很容易造成矛盾。但一旦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往往就会放下这些成见,抱成一团。多年前他将源志纳入门墙,为的就是让其他弟子和睦相处,以免袍泽相残。

    这个做法被证明是十分有效的,所以一直以来,只要源志的所作所为不算太过分,他都会视而不见。不过那也只是以前,眼下那些弟子死得就剩刘元锋一个,还留他源志何用?

    小半晌后,尸身收敛方毕,白衣人刘元锋朝着天地拜了三拜,方才疾驰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