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天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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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裘定海

    对于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的大多数生灵而言,星空之中发生的这些都太遥远,有能力注意到极天之上异变的存在可说是寥寥无几。

    是的,寥寥无几,但并非没有!

    时间转到赫连绝降临之前。

    这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暴雪寒风连年吹刮,只有在几个特殊的日子里才会停歇。而在这些时候,天空才会明朗起来,露出被风雪遮蔽许久的绚烂极光。因为这个特别之处,这片区域被称作“极光雪域”。

    在这极光雪域之中,矗立着一座巍峨宫殿。宫殿最深处的一间暗室中,一道身影悬空盘坐,看其轮廓,能判断出是位男子。烛光从半透明的躯体中折射着透出,四壁地面上,除了摇曳的微光外,看不到此人的影子。他竟然是一道虚幻的灵体!

    就在极天之上那朵剑云化剑的同一时刻,这道灵体猛然睁眼抬首,目光穿透重重墙壁直达远方的天空。

    星空来人?会是谁?

    忽而剑云消散,灵体的双目陡然瞪圆,面部写满了惊疑之色。

    竟然有人能突破剑气封锁!到底是谁?

    心中纵有无数疑问和猜测,不亲自去一趟,是得不出任何结论的。深明这一点的男子果断动身,几下闪动间遁出宫殿,破空而出,没入漫天飞雪之中。

    而几乎与那道灵体同时行动的,还有一人。

    此人姓宋名神书,修为境界在这海天星上属最顶阶,但与其他几位在各自门派中称尊道祖的存在不同,他只孤身一人,终年过着结庐归隐的生活。

    封星剑气异变时,几乎处在正下方的他同样有所察觉。最初还以为又是哪个老家伙不死心想要飞升上界,但当那位与自己境界不相上下的未知存在降临之时,他才意识到并不是什么人在尝试飞升,而是有他人下界,而且还成功了!

    自打进阶武仙之日起,他就开始着手寻找突破头顶那道囚笼的方法。这八百多年来,不知探寻了多少遗迹,翻遍了多少古籍,眼看大限将至,却除了隐隐得知了近万年前那场天地大变的真相之外,就再无收获。心灰意冷之下,无奈归隐,连叱咤天下的雄心都是磨灭了。

    然而眼下这一幕,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那天地囚笼消失了?还是说囚笼本身就是这样,可进不可出?也许是下来的那人动用了上界仙人手段?

    如此猜测着,宋神书一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又是躁动了起来。修为再高,地位再尊崇,死后都是一场空,现在出现了一线希望,叫他怎甘心放弃?

    不管如何,上去看看再说!

    身影“腾”地一下原地消失,几息之后在云端之上现身。细观此人,一身农夫打扮风尘仆仆,花白头发随意扎束,凌乱不说,还蒙着一层灰,土里土气,丝毫不似修者。

    悬空立在熟悉无比的生死界限近旁,宋神书苍老的面庞变化不定,但显露最多的,还是犹疑不定之色。

    内心挣扎许久,他还是不敢以身试险,只是对着前方轻轻点出一指。指光飞射向他眼中的龙潭虎穴,而此时他体内已是运起功法,大有见势不对,转身就走之意。

    甫一没入禁区,指光就被不知从何时也不知从何处现形的玄奥剑气绞散。下方不远处,宋神书眼中失望之色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忌惮。当机立断,身形向下方暴退,准备多时的一道最强武技向上拍出。

    仙法·万古磐岩!

    滚滚天地灵气刹那汇聚,在这道仙法的转化下凝成五行实体,小山大的巨石遮住了宋神书眼中的天空。

    此时他已经退到了剑气的封锁区域之外,然则后退之势仍是不停,足见其之谨慎。

    然而他还是太小看这道剑气的神妙了。纵使他遍观群书,所知所觉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离虹的手段,又岂是区区几本古籍能记载得清的?

    巨石成灰,剑气不依不饶继续杀来。

    宋神书避无可避,被剑气透体而过,恐怖的剑意几乎在瞬时之间传至四肢百骸,将他体内气海筋脉绞得支离破碎方才罢休。

    一剑之下,宋神书真元散尽,陷入昏厥,无力地向下坠去。好在以他这个境界的肉身强度,这点高度,还是摔不死的。

    人如落石,带起一路破风声砸入海中,激起千钧浪……

    天鳞城,裘府。

    静谧的书房内,一道年少的身影端坐桌前,手中毛笔写写画画,一派书生之气。

    少年名为裘定海,仅仅十七岁的年纪,在这天鳞城的名气却比他那个当家主的父亲还要响亮,盖因其修炼天赋实在是出类拔萃。身为潜力惊人的修炼奇才,自然而然会被自己的家族捧在手心重点培养;而他也颇懂为人处世的道理,从不恃宠而骄,这一点让得族中长辈既欣赏又放心。

    长辈欣赏、同辈倾羡、后辈仰慕,修炼短短四五年,他就迎来了人生的一个小巅峰。但这一切只靠裘定海一个人是不可能实现的。他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几年之前,他的修炼之路可没有现在这般顺风顺水。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那一天。

    那一天正好是裘家祭祖之日。裘家每次祭祖,都会让族人在祖祠中单独呆上一段时间,向各代祖宗禀诉自己对家族的抱负,裘定海自然不例外。等他向列祖列宗倾诉了自己变成强着的愿望后,突然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有把剑跑进了自己的脑袋里,当时那叫一个惊惶!后来才发现这剑里竟然住着一个老头,一交谈,得知这老头是自家祖宗。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祖宗教导,自己也是天才,自然是冲天而飞,远超同辈喽。

    相处多年,裘定海对自己的这位祖宗可以说是一信二服。只是他人生阅历太浅,不太懂什么叫“人心隔肚皮”,从来没有想过这祖宗对自己倾心教导,真的只是因为他这个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后辈徒孙在祖祠了说的那番豪言壮语?

    当然不是!这位裘家“老祖”实际上不过是前代裘家大长老,因寿元将尽,只得通过一门秘术附灵在本命宝器之上,姑且将寿元延长了一些年月,但也不过是扬汤止沸。走投无路之下,他便动了鬼蜮心思,算计着夺舍哪位少年天才,好从头再来一次。正当他遍寻天鳞城不见满意人选时,裘定海这位自家后辈进入了他的视线。

    在“劝说”自己放下那些“无意义”的家族感后,他潜入祖祠,成功在祭祖之日骗到了还只是小孩子的裘定海。这四五年间的倾力教导,无一不是为了让那小子在自己大限来临之前尽快成长起来,好达到夺舍的条件。

    对这些阴谋一无所知的裘定海此刻一首诗已是写完,把玩着手中毛笔,心里疑惑着老祖宗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传唤自己。

    “定海!”

    “是,老祖宗!”脑中突然响起熟悉的威严人声,裘定海一个激灵,赶忙在心头回应道。

    “收拾一下后出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父亲。”

    “诶?现在?出城干什么?”裘定海一呆。

    “老夫要练一门惊天功法,动静太大,待在城里不安全。”

    “哦……哦,孙儿明白了。”

    “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

    同是在天鳞城内,在不同的地方,另一场阴谋的开幕戏也同样在上演着。

    城市下方,错综复杂的鼠道尽头,两扇厚重的石质大门紧紧合上,好像将门内的世界与世隔绝。

    忽然一阵脚步声在狭长的鼠道中回荡而起,越传越近。不久,昏暗烛光下,一道白衣身影自拐角闪出,向着石门方向走来。

    走到尽头,白衣人伸指触在门上一个凸起之处,石门轰隆隆地向内打开。

    入眼是一间不小的密室,干净整洁完全不像是这里该有的环境。白衣人正要一步踏进,密室中却是传来了一道不可置疑的声音:

    “退下去,把你的鞋擦干净了再进来。”

    白衣人收回悬空的那只脚,运转真元将脚下一双鞋仔仔细细地刷了个遍,方才

    深作一揖:“参见师尊。”

    “无须多礼。”说话的是一位道士装扮的灰袍老者。听到徒弟进来,把手中书籍一合放回面前的书架,转身看向他:“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就绪,就等师尊来决定哪家了。”

    “那几个野小子呢?”

    知道自家师尊说的是谁,白衣人回道:“师弟他们正在赶来,估计现在已经到城外了。”

    “等他们来了再决定吧。”

    “另外,上次师尊提到的城主藏宝库的具体位置,已经查明了。”

    “哦?有没有向门内报备?”

    “已经传讯过了。”

    “那就行了。”

    “嗯?我们不动手么?”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白衣人问道。

    看了看眼前这位大徒弟,灰袍老道眼带深意,缓缓言道:“饭要一起吃,才吃得香,吃得长久。”

    点到为止,老道不再纠缠于此,话锋一转:“没事就下去吧。”

    白衣人再一躬身抱拳,恭恭敬敬退了下去。听着石门轰响之声,灰袍老道伸手将之前那书取下,继续品读了起来……

    城外不知多远,几道人影如星丸跳掷,在一条大路两旁的树冠上跃动前行着。

    “还有多久才到?”一人问道。

    周围几人只是埋头赶路,似乎没人想搭理此人。良久,才有人淡淡答道:“不知道。”

    对于周围这些人的冷淡,这人脸上表情不变,似乎无知无觉,“哦”了一声偏头四下望去,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忽然他身躯一顿,停在一根树干上,脖子像是僵住了般偏向一边:“那是什么?”

    这一次,几人再也无法无视,陆续停下,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天空风云汇成漩涡转动不已,漩涡中心眼洞不时有雷电之光闪过。

    这些人都只是宗门里的低阶弟子,哪里见过这般异象,个个嘴张得老大,心里都在无声问着:那到底是什么?

    此时漩涡之下,正站着一位少年。看其样貌,不是裘定海是谁?

    看着飘浮在面前,掌贴一把剑抽取着某种无形能量的灵体,裘定海有些忧心:“老祖宗,这动静会不会有点大?”

    “老祖宗”这个时候也是非常头疼。他不是没预想过这种情况,只是真没想到宝器进阶的动静会闹到这么大!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劫雷将至,你先退到一边去。”如是说着,老祖神念聚圆向外探出,“正南方几只小虫子,去给老夫解决掉。”

    “是!”裘定海一拱手,转身就向正南方窜去。

    正南方,一小撮人聚在一起隐藏在树荫之中,头顶一张隐身符篆释出道道光华将他们尽数罩住。

    “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隔着这么远,还有门内特制的隐灵符,就算是师尊他老人家也发现不了吧?”

    “我说咱们还是快走的好,这淌水不是咱们能趟的。”

    “走是肯定要走的,不过要等把情况弄清楚再走。”为首一人一锤定音,余者再不争论。

    “嗯?”沉默之中,那位被众人排斥的弟子忽然开口:“焦师兄,对面是不是有人来了?”

    他开口的时候,已经有几人注意到了奔袭而来的裘定海。为首那位焦师兄拔出腰间佩剑,道:“把符篆收了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咔嚓——

    长空一声炸雷,惊得一众弟子浑身一抖。

    “劫雷?”一道霹雳自漩涡中心降下,落在焦师兄眼中,让他目瞪口呆。半晌回神,偏头对身后一众师弟厉声吩咐道:“速速解决来人!”随后提剑从树荫里奔出,迎向已在不远的裘定海。

    短短距离,转眼便至。

    焦师兄剑提腰间,双手握柄,当胸刺来。裘定海一见,立知这一剑不是轻易能拨开的,当即扬掌向左侧方拍出,借着反震之力将身子一歪,堪堪让长剑自腋下穿过,同时右手一剑刺出。正打算下掉对手一只胳膊的焦师兄见此,长剑猛地一收,挥斩间将这一剑挑开,随后向后跳开。

    一合之内,棋逢对手。

    “裘家定海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焦师兄一抱拳,此时一众师弟已是陆续围了上来。“若论平时,在下还真想与阁下公平地决个胜负。”

    裘定海一抖长剑,脸色勉强不变,内心却不是那么的镇定。同时对上这么多人,赢面太小。

    不过,老祖宗有令,怎敢退缩?一记“星落如雨”的剑法使出,疾剑化影,如雨剑锋将所有人都笼罩而进。

    见此,众人正要拿手中宝器来挡,焦师兄已然出剑,“叮叮当当”几十声连响,漫天剑影尽数被挡下。裘定海也不恼,两指夹出一根针,反手向焦师兄身后一人甩出。

    这一个动作也不算隐秘,以焦师兄之能,发现自然不难,当即扭头就要提醒师弟小心。所谓关心则乱,他的注意几乎全放在了这一针上,哪里能看到裘定海一剑脱手,刺向另一人的一幕?

    “啊”地一声惨叫,被长剑刺中的那人无力到地。众人扭头看时,裘定海已经窜到了近旁,一把将剑器拔出,远远退下。

    “师弟啊——”焦师兄一声悲喝。

    几人迅速地将倒地那人围住,一番探查后,都是摇了摇头:一剑穿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焦师兄顿时两眼充血,眉目渐渐狰狞。森然一笑,命令道:“都不要留手,我要这小子偿命!”

    刷刷刷剑器齐出,五六人蜂拥而上。裘定海连忙左冲右突,奋力迎击。手忙脚乱之下,一身皂白锦服渐渐破损。众人酣战正欢,压根就没注意到雷声已止。

    “叮——”吃力地挡开差点砍在面门上的利剑,裘定海再度施展出一式得意武技,剑鸣铿铿,手中长剑上下挥舞看似杂乱无章,却是将围攻的五六人逼得寸寸后退,方圆三尺之地,无人可侵。

    “让开,我来!”

    一把拨开档在自己前面的那人,一直观战的焦师兄踏前一步,马步半蹲,手中一根细长之物“哗”地刺入裘定海的封挡空间。

    长剑砍在刺来之物上,不但没有将之挡开,反而干干脆脆地被弹开而去,连贯一体的武技也被生生打断。再看裘定海手中之剑,赫然一个豁口!

    低级玄宝,飞电宝针!

    顾不上酸麻的虎口,裘定海扭身欲躲,但早已来不及。剧痛传来,飞电宝针刺穿了身体,焦师兄的脸庞近在咫尺。

    身受重伤,裘定海痛苦地闷哼一声,却不见惊慌。就在眼前人出手的那一刻,他在天边看到了一抹剑光。

    唰地抽出飞电宝针,焦师兄再欲刺下,眼角忽见裘定海臂膀,又听身后有人惊叫:“师兄小心!”,随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后看见的光景,只是一具喷着血柱的无头尸体,和手持一柄神异剑器的裘定海。

    剑器一颤,自裘定海手中脱出,绕着场内飞翔了一圈,犹自惊恐一众弟子纷纷人头落地。

    飞至裘定海面前,裘家老祖的灵体显化而出。

    “恭喜老祖宗神功大成!”

    “对付区区几个地绝门的低级弟子,就搞的这么狼狈?”

    “孙儿学艺不精,该罚!”

    “算了。”本来就只是随口说说,他可没心思计较这些。“跟我走,换个位置。”

    “事情还没完么?”

    “还早着呐!”

    ……

    天鳞城,鼠道之内。

    “……要是被老夫找着了,老夫诛了他九族!”

    咆哮如雷,自石门内传出,在鼠道里久久回荡。密室之内,狼藉不堪,好似被一大群强盗光顾过一般,架倒柜翻,残书遍地,桌上零乱地摆着四五块碎裂的玉牌。两道人影一站一跪,似经历了什么大事。

    “但是源师弟还没死啊。”

    “没死你个鬼啊!”灰袍老道一脚抬起就要朝跪在身前的白衣人蹬下,想想还是忍住了。

    笼中困兽般在杂乱的密室中匆匆走了几个来回,灰袍老道一转身,抖着手指向门外咆哮道:

    “你去把源志那混账接回来问话,接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还不快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