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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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香如故_第一五六章



于妈这几个月在敏之身边伺候着,也算是多少摸清了这位姑奶奶的脾气,逆境时会低落一阵子,可若是一直逆着,她反而情绪是越来越高涨了。就比如现如今这情况,怎么说都是被庞家人扫地出门的,却还有心情纠缠一张......看着像是几年前的签文,什么人啊这是!

只是嫌弃人家古怪也不会放在嘴上脸上,毕竟是领的人家的工钱。于妈便坐直了身子,向敏之细细解释这个签文。

“这签是孟姜女哭长城,下下签,放哪儿说都一样,基本上是求什么都跟没求一样,家宅不宁,婚姻不和,因缘不顺,银钱不利,开张不吉。”

饶是敏之豁达,也被这兜头而来的几个“不”字搞得心烦意乱。

于妈自然是看见了敏之脸上的神色,只是这于妈也是尘世中的一朵奇葩,别的事上打个哈哈敷衍一下就能过去的,在解签这一事上却是绝对的不会让步,哪怕她明知道现在说个好,给夫人一个台阶下,就什么都好说,但是职业操守告诉她,这样的事情绝对做不得。

“你确定?”敏之看着一脸正气的于妈,仿佛看到庙堂里头的四大护法金刚,那眉间涤荡的正气......啧啧,可是仍旧不死心,还想问一问。

“签文就是这么解的,只是这一签本身就有奇怪的地方。”

“怎么说?”敏之立时来了兴致,满眼好奇地盯着她,生怕漏了一个字。

“夫人当时求的时候,大约无论问什么,解签的人都会告诉夫人不吉,应该全是让夫人以不变应万变的意思。”

敏之虽说恍一打眼看见这签文的时候没有想起来,但是说了这么多,又有白纸黑字的配诗,自然也就渐渐有些回忆的轮廓,虽然时间过去得久了点,具体说的是什么已经没了印象,但是好歹记起来了这是什么时候哪里求的签。听见于妈这么说,就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

么回事,自己当时先问的因缘,后来又问些旁的,那解签的老头都说不吉。便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于妈确信地继续说,“玄武山佛祖灵签这四十九签,原本是下下签,但是从前教奴婢解签的老道又说,下下不一定是一世,不过一时。奴婢还没卖身为奴的时候,常常暗自琢磨这些,尤其是这四十九签,夫人要是愿意听,奴婢就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夫人。”

敏之暗暗扶额。

从前只觉得这个于妈是个老实本分手脚麻利的,却原来只是没有到她熟悉的地界,一扯到签文什么的,卖起关子来竟然能卖的这样又臭又长。所幸船上时日漫长,姑且当她是个说书的来给自己解乏,便抬了抬手,让她继续。

“夫人当年若是单求个什么,大约不会有什么好的,但这签文与旁的不同就在这诗上,其余的签皆是实景描绘,可是夫人你看这个的诗文,却分明像是指了一条路给人,你看是不是这个理......诶夫人,我说这么多你倒是听没听进去啊!”

敏之先还给她绕的云里雾里,忽然耳边像是有个老沉的声音低低说了句话:乾坤高且厚,造化不自疑。回过神来正听见于妈说的“却分明像是指了一条路给人”,忽然脑中有疾光闪过,有那么一瞬间都以为要抓住了。

敏之懊恼地扶额,于妈待要再说什么,后头“蹬蹬蹬”一串脚步响,伴着“咯咯”的软糯笑声,两人便同时丢了话题,回头去看。

却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头发卷卷的,眼睛大大的,小嘴巴嘟嘟的,笑着往敏之这边跑。大约两三岁的年纪,跑起来还有些不稳,后头一个奶妈似的人追着赶着:“小姐慢一点,哎等等啊小姐。”

敏之趁她靠近,一把将她捞在怀里,那小娃娃却也不认生,只拿手捂在敏之嘴上,撅起的小嘴巴里不停地“嘘——嘘——”。

那软糯糯暖融

融的小手贴着敏之的嘴唇并脸颊,不知怎么就让她心尖一抽,不由自主就凑过去亲了这小娃娃一口。

“多谢这位夫人。”后面的奶娘已经赶上来了,伸手想要接过自家小姐,却被她一拧身躲开了,便只能尴尬地笑着同敏之说话,“我家小姐有些调皮,这才多大的孩子啊我竟然都追不上。”

敏之一看这个孩子就觉得喜欢,眼前的这个奶娘也是收拾的很齐整的样子,衣裳虽然不鲜艳,用的料子却是极好的,奶娘都是这样,怀里的小娃娃就不用看了,从头到脚的英伦货,方才那“蹬蹬蹬”的跑动声就是脚上那双鞋子来的,略瞥了一眼,竟是仿着马靴的样子缩小了做的。大人的马靴尚且要订做,这小孩子的便更是麻烦了。看得出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敏之稍稍抱了一会儿,待那小娃娃在她怀里安静了些,才同奶娘说话,不过是说些哪里来的,要去哪里这些。那奶娘是个话匣子,又见这位夫人衣饰仪态均是不凡,旁边站着的佣人看起来也慈眉善目,自然乐得结交,便一来二去的,叫敏之知道了好些事情。

原来这小娃娃叫**丽丝,大约是洋文英译得来的,是香港某位拿督的妾室的孩子。虽说是妾室,却为着天高皇帝远,在香港那里独当一面,谁又敢说什么大夫人如夫人的话呢?这回是为着回乡探亲,从天津那里一路到了南京,又坐船南下往上海去。

“这么说,你们这位夫人也在船上了?”于妈虽说在人前是本分的,但毕竟对嫁了洋人的女人有些许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

那奶娘想是习惯了人家的反应,大大方方回了句是,又说:“原本见着了你家夫人这样的人物,是该引见一下的,只是我家夫人回乡探亲,或许是触景伤情,一上船就病倒了,如今并不方便见客呢。”

于妈只当她是替自家夫人挡人,难得态度如此诚恳,也就没有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