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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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零落成泥_第九十二章



因是明日一早的船,兄嫂们还要回去收拾些东西,敏之看着自己的铭儿在攸宁怀里安稳睡着,虽有不舍,却也明白离开才是生机。

送走了他们,厅堂里就只剩了克烈与敏之。

“袁大人必定还有事情要吩咐,早点说完,也好早点放我回去牢里。”厅堂里压抑暧昧的气氛不是平白摆着的,敏之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生机在哪里。

“咳咳。”克烈掩饰了一下,示意随从提上一个篮子,敏之探身看了看,里头有一个婴孩。

“这孩子高热不退,已经快不行了,你带去牢里,权作囡囡的替身。”

敏之听他称呼自己女儿囡囡,心里某一处忽然软了,袁大总统做的事,虽与他脱不开干系,这人却实实在在对自己很尽心。

缓和了神色,起身道了谢,敏之等着他发落自己。

“咳咳,敏之......”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你并不算是漕帮的人,是不是?”克烈也很恨自己如今扭扭捏捏的样子,但是没有办法,他开不了口。

“夫君虽在报上登了启事没错,民妇却并没有拿到休书。”敏之笑着回答他,却生生用民妇二字断了他的念想。

克烈叹了口气:“行刑定在腊月前,你好好考虑,三天后我再去接你。”说着抬头看她一眼,“不为自己想,也替铭儿想想。”

敏之一瞬间有些错愕,从前常听母亲唤隶铭做铭儿。

“好,我知道了。”苦笑一下,抱着那娃娃转身欲上车。

顿了顿,还是回头:“有句话我方才就想问的,去救隶铭的,是不是云莱?”

克烈脸上的神情已经明明白白回答了她,敏之没说话,抱着娃娃的手却紧了紧,转身登车离去。

陆夫人已在里头候了许久,听见锁链解开的声音,忙大气不敢喘地装睡,等牢头离去后才敢轻声呼唤敏之。

“母亲,你还没睡?”敏之有些呆愣,陆夫人叫了好几声她才

听见。

“是不是袁大公子接你去的?你为什么不答应他!”陆夫人的声音里透着恼怒,又看见旁边襁褓里的孩子,“你自己不要命,还要宝宝搭进去一条命?!”说着又嗤笑一声,“袁克烈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人长久地处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脾气难免变得乖戾,又牵挂着丈夫孩儿,敏之可以理解。

只静静靠过去,给陆夫人看那襁褓里露出来的一张小脸。

虽是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自己的却总能分辨得出来。

“好孩子,好孩子......”

好不容易收了眼泪,陆夫人握着敏之的手:“袁大人若是再来接你,别再拒绝了,我知道你纯孝,却犯不着为了我这个老婆子丢了性命。”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孩子送走了,可有起名?”

敏之默了默:“起了,叫金铭。”

“金明?哪两个字?”

“母亲恕罪,姓金,单名一个铭字。”在陆夫人手上写下那个字。

陆夫人的手抖了抖:“铭啊?铭好,铭好。”又轻轻拍拍敏之手背:“姓金就姓金吧,估计老头子也不会在意,只要是你们的孩子就好了,只是恐怕我们二老是见不着她了......”

话未说完,泣不成声。

在这样的地方,连情绪的波动都是错的,这里只该有死人,和将死未死、吊着一口气的半死不活之人。

克烈按着说好的,在第三日上又将敏之接了出来。

还不等他说什么,敏之已经昂着头说:“我答应了,但是有一个条件。”

......

行刑的日子,果然定在腊月前。

敏之被克烈的人护着,在观礼台后头一些的地方站着,身上衣裙被秋雨打湿,贴在她腿上,站了许久,腿都麻了,却仍旧觉得寒意从脚底心钻上来,一阵一阵往心里、脊梁骨里涌。墨玉在她身边打着伞,却挡不住瓢泼似的大雨溅上她的脸。

墨玉

是敏之身边的丫鬟,抓人那天却被克烈说成是自己府里的人,躲过了一劫。

“小姐,您往后头站站,这么冷的天留下病根,以后可怎么好!”

敏之却回了她一句:“你见过秋天的雨下成这么大吗?”毫无神采的眼睛看向上天,“你也觉得冤枉吗?”

冤枉不冤枉的,那是留给有命活着的人思考的问题,连命都快丢了的,比如隶铭这样的,是没空想那些事的。

袁大总统要对付他们漕帮,隶铭一直都是知道的,鸟尽弓藏什么的,历史书上多的是,连这点都想不到,他陆隶铭也枉为漕帮少主这么多年了。

虽然他很聪明,算准了大总统预定的时间赶在他前头先下手为强把自己送进了天牢,也借着前几次扫除动乱暗中将几名得力的派往了南洋,更是瞅准时机登报与敏之脱了干系且安排好了她后半生无虞......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忘了云莱。或者说从前他根本就没将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过,她做过什么他清清楚楚,这么一丁点儿的雕虫小技在他眼里看都不够看,可是如今,他竟然栽在这个女人手里,百密一疏,却后悔莫及。

当乔装的云莱出现在牢房门口时,被抽得遍体鳞伤却吭都没吭一声的陆隶铭,在心里叫了一声糟糕。这几天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在云莱到来的那一刻终于爆发,自己应该在被抓进来之前就杀了她!

云莱站在他跟前,大大方方解下自己的兜帽:“少爷,好久不见,奴婢想你的紧!”

隶铭见她并未刻意隐藏行迹,心中明白,只笑着说:“虽然想我,却不能当这天牢是自家后院这么随便进来。”

语声温柔,仿佛只是在埋怨一个不听话的小妾。

隶铭是被吊在行鞭刑的架子上的,云莱上前两步,直到能紧贴着他**着的胸膛了,才低低贴着他说:“奴婢此次来,就是来救少主出去的。”

看着眼前人的瞳孔疏忽收紧,云莱满意地笑道:“少爷见到云莱竟这样欢喜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