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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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分生死成败

    这旁观之人哗然一片声响,有讥笑陆一鸣不知天高地厚者,亦有佩服陆一鸣胆识豪情者,而更多的是要看黄泓澄如何应对。*  *

    因这一步陆一鸣乃是挪动了过河卒子,把中线放开,使他与黄泓澄当面而视。

    象棋有规,当将帅面前无有其他棋子阻隔,先行棋者一方将帅便可不守九宫之限,一步横跨棋局,杀入对方营中,将对方老帅吃入腹里。

    可这棋局步调之行依棋局之理,吃子拿地却又凭神通说话。

    陆一鸣此招乃是将胜负成败全系己身,笃定黄泓澄一击动摇不得自己根基,若黄泓澄斩将不成,那接下来便轮到陆一鸣出九宫夺帅了。

    黄泓澄见了陆一鸣此招亦是一惊,在心中盘算有时,终是觉自己一击未必能斩杀陆一鸣,眼下却非是一决高下的时机。

    他看了歪歪斜斜坐在帅台之上的陆一鸣,口里言道:“陆道友好魄力,不过诸位道友皆已入局,不使其演过神通,岂不空负了这大好棋局。“

    陆一鸣略一挑眉道:“你怕了?“

    黄泓澄面色一沉,口里冷笑一声回道:“黄某还不知怕字怎写?“

    陆一鸣大笑一声道:“原来黄道友目不识丁,这倒是罕见。“

    黄泓澄胸口一滞,这人玩弄口舌在他之上,他出语非但无有探出其人真实意图,反因受讥笑,有些心浮气躁。

    魔教峰头,物天成把玩手中一柄绣着肥胖鸳鸯的丝绸折扇,目里微光湛露,对一旁的物人龙道:“黄泓澄怕了,看来这局棋是要输了。“

    物人龙嘿嘿一笑道:“两军对阵,以气势为最,小黄本事是有的,不过匠气太重,气魄亦比之不过。只要他不敢出九宫迎战,便是自承不是对手。棋面上占了再多上风,怕亦是无功。“

    这二人俱是从尸山血海杀出今番成就,是以对战阵杀伐极为熟络,非是闭门造车之辈可比,加上旁观者清,是之出言扼住要点。

    黄泓澄在此之前,曾花费七日将道门各种应对之策盘算遍了,却独未料到对方敢放开中门,与自己当面对博。

    亦因此故,他犹豫良久终是决意将棋局拉入正常态势,自己此前演练也能派上用处。

    他手里令旗挥动,将象顶到中线,隔开将帅对脸之局。

    看到这里,陆一鸣不仅有些失望,按他所想,黄泓澄在此与他见个高低再是最好不过。也不须折损太多道门精华,引来各门仇视。

    但此计不成,他也不为之懊恼。自步入帅位之后,他便知晓此事无可善了,善了不得,那便只能杀个血流成河。

    他令旗挥动,横手把炮架至正中,将了一军。

    黄泓澄上士抵住炮台。

    陆一鸣又是令旗挥动,驱弄身居金凤娅一旁的张出尘翻越象位,挟带沉混无铸之力将未升起的士吃了去。

    这人亦是神魔宗弟子,见其袭来,摇身化作一具魔光缭绕的大力神魔。但张出尘玄功深厚,三道色泽不一的神光闪过,便将这手持金锤,身被铁甲,体高三丈的大力神魔碾作粉尘。

    黄泓澄深吸一气,理了理思绪,心知而今非是退避之时,应是该趁张出尘法力折损,将其拿下的时刻了。

    是以他未再挥动令旗,只一催动法力,便连人带棋,横撞而去。

    居与帅位之上法力本不遭压制,而张出尘两番吃子,法力已是亏空半数,即便是汲取了雨中灵气,此刻也仅能发挥往日五成神通。

    当此危居,张出尘伸手抚胸,把胸中五气朝元而放,再一卷弄,刹时便有一道明白雷链舞空而起。

    这雷链出则无声,动亦无光,看似了了无奇。但黄泓澄只略一看,便觉神滞意松,几乎下意识将法力全然鼓荡,放出一道金膜欲将这雷链隔了去。

    而与此同时,他一咬舌尖,吸食一口鲜血,强行止了去势,重归九宫帅位之上。

    底下万千魔修不禁神为之夺,这雷链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是魔教中人最惧的几种神通之一,重阳神雷。

    此术向来与三昧真火,刀笔春秋,业火红莲并称斩妖除魔四大神通。但只沾上躯身,也不拘你修炼何等魔功秘法,便被其锁了元婴金丹三十六窍。

    好在黄泓澄所放金膜亦非凡物,乃是他勤修苦持的天子帝气,不惹半点魔气,阻了一阻才作溃灭。

    这棋局有规,吃子者才可主动而攻,至于被吃者只能在敌人杀来之时,才能动用法力施展神通。黄泓澄退回九宫帅台之后,这重阳神雷即便有再大威力,要伤到他亦是不能。

    张出尘不居帅位,对这规则也不过懵懂,见陆一鸣似有速战速决,避免伤亡之意,便欲试上一试,看此行可否诛除其人。

    此雷一出,魔教那处立时便把正道不可招惹之子,又添上张出尘之名。而其余三位,一是广寒宫楼心月,一是般若寺小苦和尚,一是三阳宗许鸿。还有一位便是此时仍未确定的修出三昧真火的神秘修士。

    看到这里,金凤娅立时便做好预备,若张出尘杀来,她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但陆一鸣看出张出尘气息亦有不谐,不得一阵休憩,也恐是难以为继,但当陆一鸣令旗挥动之时,那张出尘身形一挺,胸中五气立时卷了天中雨水入怀,只得倾刻,一身法力便恢复五六成有余。

    见了此状,陆一鸣大笑一声,指头一弹,一道天罡符篆招摇长天而去。

    刹时间,漫天灵光如遭鲸吞之水,化作一片片浓郁彩雾往棋局下落。

    当与棋局之中的道门弟子,倾刻间便觉玄功不催自动,一身法力蠢蠢欲动,不待多时,神通已是尽复。

    此为九息服气。

    见道门弟子除了拘束,黄泓澄亦有动作,只见他肩膀一振,一身魔气立时猎猎涌动,渐而凝若实质。

    此子自魔气露出之后,诸人不由一惊。

    只见其身架魁伟,神肃面沉,隐隐还有黄泓澄本貌。其穿有暗金龙袍,衣袖边角处还绘有山川河岳图纹,身后尚有一道光膜变幻不定,偶尔化聚龙形。

    最为招摇的是其人头定正戴冕冠,坠起的玉珠大放宝光,显然非是一般。

    此为帝王礼冠,但却偏偏戴到一位魔门修士头顶。

    大自在天子。

    这便是黄泓澄所炼就的神魔之体。

    东方魔教一卷神魔天书内具三千真传。其中神魔宗占了千二之数,无相宗占了九百九十九数,剩下所余便是白骨门所持。三者之法虽则同源,却又大相径庭,若不得教主秘传,并不能同修三宗之法。

    而这大自在天子之法便是神魔宗一千二百之法排名前十之列的真传。

    为修炼此法,黄泓澄掳了豫州凡世在位帝王三十六数,又掘帝陵三百余座,择其中开国划疆者一十二数,治世太平者一十二数,昏庸亡国者一十二数。

    他以生死合计七十二位皇帝血肉尸骨为基,穷甲子之功,终是炼就这大自在天子神魔之体。

    而剩余尸骨也没浪费,被他炼作冕冠,龙袍,玉玺三件魔宝用以大自在天子相衬。

    他变过魔体之后,把首一昂,摇动冕冠珠帘,手里玉玺一掷,便把那元源方魔井拍成碎屑,将内里所容黑水化作十余朵魔云,罩在魔教弟子头顶。

    众魔得有魔云罩顶,亦是觉法力圆融,神通饱满,并不逊色道门分毫。

    但旁人会因他大自在天子魔体失神,可陆一鸣却视若无睹,趁那魔修法力未复之时,令旗用力挥动,向张出尘发出敕令。

    有漫天灵气入灌弥补法力,张出尘一连催动了六道色泽不一的神光,笼在棋子之外。

    这六道神光各有灵妙,往日他对阵迎敌之时,最多使上三道,同辈之士便抵挡不了。而今六道齐出,他自信即便元婴修士也要退避锋芒。

    这一步乃以黄泓澄为炮台,将另一侧的孤马吃了去。

    这马上所居者乃是西方魔教玄虚府弟子辛呈,他沐浴魔云之下,法力才恢复三成。

    见张出尘身被神光而来,心中哪敢大意,遂把身形一抖,立时化作一团浊烟,徐徐扩散。

    他适才也是见了张出尘吃子,全凭无匹雄浑巨力碾压。他此时身化燎烟,虚浮无质,纵有万斤之力亦不能伤其分毫。

    但他未料到,当张出尘看及他身化浊烟,立时将身外环簇的一道红光先与棋子下落洒出。

    这红光甫一落下,便缭绕而散,将浊烟映衬霞红。而随后,辛呈便从浊烟中露了形体。这红光竟是专擅破除各类身形虚化之法。

    只是这时,他再也无时机抵挡,张出尘已是飞临当头,将他碾成粉渣。

    化身大自在天子之后,黄泓澄心境更是凉薄,莫说是西方魔教弟子,便是他神魔宗同门死去,他亦是不会皱上一个眉头。

    试问,又有哪一位帝王会为臣子亡故而真心悲怆。

    只是适才当张出尘从他头顶漫度之时,他隐约感觉似乎可以做上手段,但时机仓促,未及试过,一时也不能知猜想可对。

    黄泓澄亦或是大自在天子,他一震衣袖,心中自语:不能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