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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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弃子以争先

    而在云深之处,火云上人望向魔教那方整齐入局之态,心中略显恼怒。()魔教内讧之态远胜正道一方,可当得此时居是井然有序,坐镇将位的黄泓澄丝毫言语也无,那东西两方魔教弟子便各踞所位,与道门一方大有不同,显然早作预谋。

    他心头念头微转,知晓天香圣姑非是玩弄这等技俩之辈,其根还在金毛鼠王之上。

    东方魔教教主卢明月道侣乃是天狐一脉,虽投得豫州,难免会与妖物串联。是以魔教一方早做预备,这棋局还未上演,道门便先落了下风。

    不过他也不形于颜色,道门入局之人有几人即便是他也觉不凡,胜负还犹未可知。再者说来,胜负又能何如。

    天香圣姑则无恁多计较,她颇有兴致的打量着据了士位的宁佐臣,似要看出此子究竟有何不凡,竟得玉无瑕青眼相看。

    名义上她为玉无瑕尊长,玉无瑕来历非常,手段诡异难测。纵然她为云之法界有数高人,也难看出玉无瑕究竟,甚至在某些地方,她也不如玉无瑕。比如识人之明。

    郝大同捋着短须与椅上坐定,心中已有成算。火云上人所料无错,这正魔两方人选是由他”随意“点选。如今道门势大力浑,自然要加以遏制。

    在他看来,这入局的一十六位道门弟子,自然毫无幸理。而即便道门侥幸胜过早有预备的魔教,对妖族一方也无关碍。

    他挑选的道门弟子除却全真栖霞二门有三位弟子,余者皆是孤单一人入阵。不论掌控阵势者是张出尘还是陆一鸣,行棋之中难免会有取舍,无论死去何人,这仇恨便记到主阵之人身上,难免会有龌龊。届时到得小天外天,也不怕道门成了铁板,妖族自然可趁隙而入。

    而这时陆一鸣与张出尘已是互相探过,若局中全真教死伤一二,还怕这两门会和睦相处。

    想到自己筹谋,金毛鼠王不由露了几分笑意,若是蛟龙王至此,不定会被火云上人怎生挤兑陷害。倒不知这老泥鳅鬼鬼祟祟所谋何事,分明已到了雍州,却不来现身。以前这老家伙可不会舍去这等炫富耀财的大好时机。

    陆一鸣也不管道门余人如何纷乱,且让剩余两位全真弟子在左右炮位占定,便任由余人自己去争持。他却把目光投落至魔教那处。

    占据将位统御全局之人乃是东方魔教神魔宗弟子黄泓澄,左右车位分别是东方魔教白骨宗江远秋,金凤娅二人。

    而护在黄泓澄身外的士象四子,又皆是神魔宗弟子。至于无相宗弟子却只寥寥三人,占了并非中枢的卒位,料来是为弃子。

    其中大部陆一鸣也不识得,不过看到右边炮位那人,陆一鸣心头也觉麻烦。

    这人修为已是天人化生,一身邪气凛然,显然是南方魔教那群邪派之士。该派之人虽说神通恢鸿之处不如其余,可其种种邪术密法诡异莫测,若无特殊手段实难诛除。

    对方已是准备充足,己方这厢却仍纷乱未定,陆一鸣不由一叹,伸手拍了下脚下棋台,强行开启棋局将众人摄入其中。

    但陆一鸣却并未即刻点定诸人方位,反是鼓荡法力吹出一缕浊烟。这浊烟放出之后须臾之间便扩散开来,瞬时便把己方棋局全然遮蔽,即便当面也难识得敌我。

    趁此关头,陆一鸣又将凌霜君换至左边马位,把张出尘前调炮位。又依余者法力各按其位,强以主帅之上权,将众人按入棋子之上。

    这事理罢,陆一鸣眼中冷光一露,将棋子之上所插的令旗拔之在下手,待灌过法力之后,始是开言道:“启阵。“

    他一言即罢,站与棋盘之上的众人只觉脚下有无穷吸力牵扯,少时,诸人便觉自己似乎与脚下棋子铸在一处,若不得帅令,难以动弹分毫。

    他等环然而顾,却唯见纵横交错的纤径,延伸四处。至于一旁的同道,却是再难一窥面目。

    而这时,陆一鸣始是收了浊烟,眼望河界之处架起的五道十丈来长的银桥,才算定下计来。

    今魔教以有备攻无心,若再使其知了己方布局,那此局未始,道门这方便先逊三分。

    而今棋局开启,道魔两方棋子尽有云光遮蔽,穷尽目力而视,却也仅见对方棋子是车是卒,分辨不得其上究竟何人。仅能见到对方九宫帅位所立何人。

    陆一鸣沉吟少时,反手自袖口取来一方银镜。他可改了局形,黄泓澄未必不能,得须探看一通,方为安稳。

    此镜说来也无甚稀奇,乃是他当日重铸纯钧之时,所剩的一团灵晶浆液混合天衍明极砂勾兑而成,其品质竟也不下一般灵宝。

    其攻守之用无足可道,但陆一鸣却可凭借此物将隔垣洞见道术驱至最竭。

    陆一鸣持镜耀了一通,见黄泓澄丝毫未改先时棋形,而其表情也无变化,似乎对陆一鸣遮掩己方布局并不挂心。

    黄泓澄袖口一挥,将令旗执之于手,轻声道:“陆道友,还请猜先。“

    象棋本是执红先行,不过此局关乎生死先机,先手自然要争。

    陆一鸣淡然一笑道:“不知要猜何物。“

    黄泓澄伸手一扫笑道:“既然下棋,那便请陆兄看我黑棋是单是双。“

    陆一鸣冷冷一笑,已是猜出其人所思,断然回道:“我猜是双。“

    黄泓澄手中令旗一挥,转手洒出一团幽黑魔光,把左边一卒生生消磨无形,这才和煦笑道:“陆道友可是没有猜准,这里可是单数,该由区区先行一着。“

    盘上棋子共有一十有六,自然俱为双数,本无甚可猜。可此刻棋子生死皆由己方将帅所控,陆一鸣不论猜单亦或猜双,都必不对。

    想到此处,陆一鸣自然猜双,任由黄泓澄诛除己方一棋,就算失了先手,棋面也比对方多上一子,未必落得下风。

    可未有多待,陆一鸣始知中计,他这边卒拿去,车位白骨宗江远秋即可长驱直入,先杀己方一棋,与己方车位当面对视。

    如今占了车位的乃是全真教另一弟子谢岩,神通当是不如江远秋。其携锐气而来,谢岩毕竟弗如。若一个大意,这半边天下便为失去,局面全盘被动。

    果不其然,黄泓澄将那边卒拿去之后,手中令旗一指,招了一团灵光冲射飞入江远秋体中。

    而江远秋得了这团灵光之助,一身法力才得从容催动,但闻一阵金戈铁马弓弦呼号声过,江远秋便携那棋子自己方营寨冲出,似若一座雄山大峰,自那高天狠狠坠落,将那“兵”吃了去。

    而原本踞与其上的道门弟子自然随这兵而粉身碎骨,连尸骸也无遗下。

    陆一鸣一时难以行棋,方是踌躇片刻,便听有一声讥笑。他也不必去看,也知这是凌霜君所发。若他适才不改布局,此时只管以凌霜君作车,前去斩了江远秋,也无这般头疼。

    他心头隐隐揣测,莫非这黄泓澄亦有法门看穿己方棋子之上所立何人。

    陆一鸣定了心神,而今已是箭在弦上,再是懊恼已无他用。从江远秋吃子过程来看,便知晓这棋子威力全在上头所立之子。其人法力愈深,神通愈足,这棋子威力也是最强。

    若非是因忧搬动谢岩斩杀不得江远秋,反而误了己方一步,陆一鸣自然摇旗施令,吃了这子。

    盘算一通过后,陆一鸣终究是摇动令旗放了灵光,将凌霜君所踞“马”位向前挪动,抵在黑车之下,并将边二卒看住。

    此举有利有弊,虽是暂时扼住了江远秋势头,可也等若将凌霜君置身险境。若是黄泓澄不管不顾,强令江远秋前冲,凌霜君虽有车炮象三子看护,也难在她遇险之时给与支援。

    毕竟这棋子乃由人立,哪里会有往日兑子那般轻轻。但陆一鸣对凌霜君修为只是放心,这江远秋法力还压不住她,若敢来吃,那定是无功,将先机尽呈陆一鸣手底。

    但就不知黄泓澄有无这个胆识,这个魄力,这个决断,可来试上一试。

    黄泓澄端坐将台之上,思量许久终是未有冒险,乃是将炮架到中线,对准中卒。

    陆一鸣冷哼一声,若此时自己调动另一马看住中卒,想必黄泓澄定会故技重施,自虎口拔牙,将中卒吃去。所以如何也是看不住得,又何故随他步调行棋。

    陆一鸣念动心发,当下挥动令旗,将敕令打入居与另半边炮位的张出尘身遭。

    其人得了敕令,法力便为鼓荡,闻有一声轰隆炮响过后,张出尘连人带棋皆笼了一层清光,如离弦之箭一般,在当空划了一条曲线,绕过对方炮位,将其居与金凤娅旁边的马吃了去。

    这人亦是白骨宗弟子,法力也算深厚,可当张出尘落下之时,这人已是奋发勇力,可也未能挡住来势,亦如先前那般,连人带子粉碎不提。

    陆一鸣识得张出尘所放清光玄妙,乃是将棋子之重百倍与前,也未耗费恁多法力便将对方一马斩下,即便黄泓澄以金凤娅来追杀,一时也耐他不得。

    这等以人为子并之术,并不能以往日平常棋艺相看。陆一鸣与黄泓澄所用之着若放到棋艺高人手里,自然粗鄙不堪。可用到这里,又各自显得高妙,打入对方肋中。

    陆一鸣望着面上古井无波的黄泓澄,心中思忖,这一步你要如何来应。

    陆一鸣微一仰头,把目光放到云霭团团的高天之上,心中不仅想道:今日我以诸人为子行棋,看似统御全局,实也不过是这云里几位手中摆布的棋子罢了。果是不得大道真解,一日不可超脱。

    但自己与云里的几位皆不知的是,他等又会是谁人手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