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号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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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恩重如山顾夫人

    红月急忙道,“不,此事与小姐无关,是我的错,义父若是责罚,就请责罚我一人……”

    “不要叫我义父,从今往后我顾某人也再不是你赓红月的义父!”红月的话还未说完,顾家老爷便发火叫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是大国师的儿子,还竟然是个——”他虽然盛怒却依然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你瞒的倒是很紧,我若不是偶尔听见人家议论,竟还不知自己养虎为患呢!”

    “爹,您说什么呢?”顾倾心完全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

    顾家老爷大声叫道,“来人,给我把小姐拉回书房,从今以后,只许在家里写字读书,做女红,若是再敢这么出去疯玩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爹——你不讲理!”顾倾心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被两个大丫鬟拉扯着离开了大堂。

    红月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任由顾家老爷骂自己,毕竟自己也是隐瞒了他们这件事情,也算理亏。

    “我打听过了,当年原是大国师要治你的罪,你身上的伤痕便是出自他之手……你从出生便是一个怪胎,是不祥之人,也原该被他治理,我真是瞎了眼,当年要救下你这怪物!”老爷子越说越生气,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

    “您老息怒。”红月心中一冷,脸上却十分平静地说道,“我当初不该骗你们,这是我不对,但我不是妖孽,不是不祥之人,我自出生之时,大国师便抛弃了我和我的母亲,他从没有承认过我是他的孩子,我也没有承认过是他的儿子,所以当初才没有告诉您这件事,还有,我如今长了十七岁,还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倒是大国师,当年对我们处处逼迫,时时迫害,如今……”想到太平好日子即将过到头了,他不禁一阵心酸落下泪来,“若是您觉得会养虎为患,那么从今天起,我便离开顾家,从此与您再无任何关系。”红月说完就规规矩矩的给顾家老爷磕了三个头。

    “我不同意!”一个熟悉而响亮的声音,瞬间打断了他们二人。红月头还没有磕完,顾倾心的母亲便出现了大厅内,只见她一脸愠怒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大声道,“我不同意红月离开顾家。”

    顾庭秩还从来没有见妻子这么不管不顾的反对自己过,见她一脸怒气,不解地争辩道,“夫人,你不明白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不要添乱了。”

    “我怎么就是添乱了?我是来明白的告诉你的,红月是咱们家的孩子,跟他赓禹大国师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这两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令在场的两人皆是一震。

    红月十分感动地看着顾夫人,那一刻他竟有种看见了自己母亲的错觉,不觉落下泪来。

    顾庭秩则一脸无奈,

    不耐烦地挥手叫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他跟我们家没关系了,那就没关系了,任何人都不许来为他求情,否则就是害了我们家人!”

    顾夫人则冷冷一笑,“你是这个家的家主这不错,但是我却要告诉你,做人要讲良心不能恩将仇报,红月不但是我们的家人,还是我们心儿的恩人,你可知这两年来,心儿的旧疾胎里恶再没有发作过一回,可是因为他的出现?你若是就此将红月赶走,心儿救疾复发,可再无挽回余地。这岂非是要害死我们女儿?”

    她的话又令在场的二人皆是一惊,纷纷不解地看向她。

    “你是说当初樊巫师让咱们寻找的镇压心儿胎恶疾的人就是他?”顾庭秩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红月,“这……这怎么可能……”

    顾夫人也看了一眼红月继续说道,“当初我生下心儿,她没有一晚上是安生的,日落之时便开始大哭不止,足足能哭半个晚上,一直哭满了一百天,后渐渐长大,虽然不太爱哭了,自从会说话之日起,便常常说能见阴司之怪异,那日遇见樊巫师,他说女儿是再生之人,将来必成大器,她身上带着胎恶,故每日睡不安稳,虽然过了哭的时候,但若撑过五岁,还未能找到能够压制胎恶的人,那这孩子就会早夭。”

    顾庭秩点了点头,“对,那日咱们在丛林遇见他,正是要去寻找能够镇压心儿胎恶之人,认回亲做一回法事,解除你我多年来的心病,却在中途遇见了他。”

    顾夫人长叹道,“咱们救了他,耽误了寻找那人的时辰,便只得再寻另外时机,可后来这时机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心儿的旧疾也没有发作过,我后来专门又去找过樊巫师,他说咱们不必再费心寻找那人,因为家里有人比那人还要厉害,能够庇护心儿长命百岁,我便猜到此人就是红月,这是我非要将他留下来的第一个原因。”

    “可是夫人,你可知道他是……”

    顾庭秩的话还没说完,顾夫人便生生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两年前我就知道了。”她平淡地说道,“那时候,梅老先生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见他实在可怜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你。”

    “你——”顾庭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夫人,你真是糊涂!”

    顾夫人却淡淡一笑,“糊涂的只怕您老人家吧。老爷想想看,这两年来红月可为咱们家带来了什么?他的为人人品又是如何?他可做过一件对不起咱们顾家的事吗,又为咱们顾家带来了什么灾祸不成?你一口一个妖孽,怪物,难道不觉得这样说太伤人了吗?红月他从降生之日便没有选择自己的身世的权利,他若是有,也不会投胎到这样一

    具身体之中,这与他而言原本就是一件不公平的悲剧,外人又怎么能够体会?试想若是咱们也如他一般,这心里又该如何?”

    “可大国师咱们必定得罪不起呀,夫人。”顾庭秩眉头紧锁,“若是被他知道,咱们这一家老小可是活不成了。”

    顾夫人冷冷一笑,“这两年你不知道红月的身份,咱们不是过的好好的?怎么现在知道,却如此担心起来?他赓禹即使现在找了过来,我亦不会怕他,我倒是问问他,红月这孩子究竟是犯了哪一条必死之罪!”

    她的一席话听得红月感动无比,他顿时给夫人跪了下来,“夫人的大恩大德以及对红月的护佑之心,红月敏感五内,可赓禹向来不讲道理,他仗着自己的国师身份,肆意屠杀他认为该死的人,向来也是从不手软的。为了不连累顾家,红月明日还是离开吧。夫人莫要再说了。”

    顾夫人将他搀扶起来,轻叹道,“孩子,你不必这么敏感,只管放心在家里住着,心儿还小,她一定不舍得你离开。还有,老爷这边我相信他一定会分清楚利害关系的。你先下去吧。”

    红月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开了大堂。

    顾夫人望着他的背影产叹了一口气,她走到顾老爷的身边,挨着他坐下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夫君,你我一向互相信任,我承认两年前是我欺骗了你,在此我跟你道歉,但你仔细想想看,红月他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你若是将他赶走,他定然会被大国师抓住,上次只是将他打成了重伤,若再抓住,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顾庭秩跟着叹了口气,“也是我气得糊涂了,才说出那些伤害人的话来,我也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一想到他是……雌雄同体的怪物,我这心里就发毛。你竟然还敢让女儿跟他接触,我,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顾夫人为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从袖笼中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她将那张纸铺在了顾庭秩面前,“这是两年前梅老先生给他开的药方,其中就有一味草药是素灵草,这素灵草世人都觉得它除了驱虫有异香之外,再无其他用处,却不知道它还可以解一种蛇的毒。而那种蛇也只有大国师的灵蛇坛才有。”

    顾庭秩低头看着那张纸,那纸上的字有些潦草,看上去像鬼画符一般,他眉头紧锁,半晌才说道,“你是说他曾经中了暗夜的毒?”

    “不错,中了那种蛇毒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过一个时辰,咱们从那片丛林走回家,至少也得一个半时辰,可他当时竟然没有死,这就说明此人定然不是一般人物。”顾夫人说着想起一件事来,“他能从昏迷中硬生生挺过来,那

    就说明,他身上是带着异能的。将来必成大事。介时说不定比大国师的本事还要大些。”

    顾庭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是我一时之间小气了,竟没有长远之见,说了这么半天,身子在这里坐的也有些乏了,不如咱们去内室,边聊边……”他说着话一只手抓住了夫人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夫人意下如何?”

    “你呀,总是这么不尽兴。”顾夫人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跟着他往内室去了。

    红月站在廊檐下,凝望着西边的落日余晖,心中无限感慨,一种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就对这个冰冷的世界绝望了,因为他们每一个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状况之后,投向他的目光都是厌恶、鄙夷甚至还有恐惧。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些人拿着石头打他的情形,他狼狈的四处逃窜,像一只过街而走的老鼠,那些人无论大人小孩儿,他们手上都拿着一个八掌大小的石头,毫不留情的投向他,大声咒骂着,说他是一个怪物,一个不该出生的怪物!

    在那些叫骂声中,他逃窜着,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的生活,日子过得比蝼蚁还要艰难。

    大国师因为宋远进城的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并将他打晕带回了国师府,他以为这个人会良心发现,稍稍对他好一点,可是他却没有正眼看他一眼,而是不由分说便往他身上泼了一瓢热油!若不是他躲闪的快,恐怕他的那张脸,早已被毁了容。

    耳边依旧清晰的回荡着大国师的嘲笑声:“就你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居然还继承了我和素衣最好的容颜,当真是讽刺。”

    于是他倔强地说道,“就你这样的恶魔居然还能当上国师,居然还没有死,真是可惜!你不配提我母亲的名字!”

    赓禹看着他,冷冷道,“以前素衣护着你,我看着她的面子不会将你怎样,现在素衣不在了,我就把所有的遗憾和仇恨都加注到你身上!如果没有你,素衣依旧活的好好的,你是她所有不幸的源泉!不配提起她的人是你!”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往后院拖去。

    然后在众家院与家丁的目光下,赓禹将红月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又将他的手脚捆绑,扔进了他养蛇的灵蛇坛内,并当众说道,“他若是能活着从灵蛇坛爬出来,我日后自不必找他的麻烦,若是死在了里面,就当是给我的蛇们舔了几口饲料。”

    红月怨毒地看着赓禹,他心中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充满了怨恨,他跌进灵蛇坛内,数百条奇异的毒蛇,用同一种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心中也有害怕,但更多是仇恨和不甘心。

    不知道当是是哪里来的力气

    ,他居然靠在一面石壁上蹭断了手上的绳索,然后他将所有的怒火和仇恨全部发散了出来——所有胆敢靠近他的蛇都被他赤手空拳的打死了。

    灵蛇坛的洞口处,几十张看热闹的脸凑在一起,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屈辱感从天而降,恨不得将那些蛇全部扔出去,扔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全部咬死!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他的身上也被蛇咬了几口,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他渐渐感到意识有些模糊了,不多时便合上了双目,内心感觉累极了,那些求生欲随着他闭上双眼,也逐渐褪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了过来,眼前是一片摇曳的火光!他有些惊讶,这火光不知是谁点燃在他周边的,一定不会是赓禹,因为他巴不得自己被这些蛇咬死。

    可又有谁会可怜同情他?还是说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红月咂了咂嘴,感觉口中有一丝清甜,像是刚刚吃过什么仙草,那味道很清澈香甜,就像小时候,母亲喂进他口中的糖一般。

    “六弟现在是二更天了,我已经处理过你身上的伤口了,没有人会发现的,你赶紧离开赓府吧。灵蛇坛的洞口我也已经帮你打开了,洞口上放着一身布衣,你穿上衣服之后,一路往南而去,没有人会追踪你的。”一个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声音从天而降,红月无法判断出那个声音的来源,所以更不会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有些感动,于是立刻按照他所说,悄悄爬出了灵蛇坛,穿好衣服后,大步朝着赓禹的府外奔去。

    然而他刚刚奔出国师府的二门,眼看就要跑出大门时,被几个值夜的小厮发现了,他们立刻上前将他拿住了,又是一顿猛揍,之后五花大绑关进了后院的柴房之中。

    那些人关上门之后,就离开了,继续巡逻整个国师府。

    他们离开之后,一个黑衣悄然打开了柴房的门,将红月带了出去,他施展轻功一路奔逃,将红月送出了苍梧小城,直到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丛之后,他才将他放了下来,然后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红月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也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谢谢。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红月顿时感觉一阵困意席卷而来,不多时便伏在地上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顾倾心的父母救回了顾家。

    想着那些悲惨的往事,红月深深地叹息着,“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我的那个哥哥,要不是他我也早就死了,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可惜我却没有见过他,真是讽刺。只可惜赓禹知道是他放走了我后,就将他杖责了二十板子,以儆效尤,谁知一个月之后,他竟生了一场重病,再也没治好,不出两个

    月便去世了。看来,这世间果然是好人不长命啊。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要做个好人,因为好人总是被人欺负,被人利用,被人玩弄。”

    “所以你欺骗了倾心的父母?一直都是在伪装自己?”梁卓叹道。

    红月白了他一眼,“当然没有了,我是遇到他们之后,才又决心做一个好人的。你知道人的心事是漂浮不定的,目标和心愿都是伴随着身边的人改变的。当初赓禹险些害死我,我对他恨之入骨,做梦都想杀了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