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号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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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可怜的女人

    左云今此时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而向天阳依旧精力满满,他不断地进攻着,出拳越来越快,而左云今只能躲避,似乎主动出击的机会已经被剥夺了,他脸上的血迹与汗水混合在一起,几乎就要撑不住了。

    冥夜有了师父的加持,顿时满血复活了一般,一个飞身跃上了二楼,猛然一脚踢在了向天阳后背处,向天阳立刻回转身来,挥拳向冥夜打去,冥夜闪身一多,他那一拳便落了空。

    接着冥夜开始念起一种咒语来,随着他越来越快的念叨,向天阳再次捂住了脑袋蹲在了地上。

    “密语天咒,三十天为一大祭,脑颅众生接旨,群起而攻,万声起,声声不息,碎碎念……”

    随着这一声声的咒起,向天阳原本平和的脑海再次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会议,这一次他感觉大脑里几乎涌入了更多的人,他们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将他的大脑吵炸。

    没有什么比这种无形的争吵不休更让人头疼了,向天阳忽然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一边磕一边求饶,“我错了,请大佬收回密语天咒,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冥夜没有因此停下来,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金符来,沾点口水之后贴在了向天阳的脑门上,然后喝道,“滚!以后再做出此行径我定然会替天行道!”

    向天阳被贴上金符之后,脑子的会场顿时消失了,他急忙起身滚了,“多谢大佬,多谢大佬。”然而刚刚跑出后院回到大厅时,人就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冥夜走到左云今身边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左云今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身子猛然向前一歪喷出一口鲜血来,断断续续道,“你再晚来一步……我恐怕……就要见阎王了。”说罢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冥夜这才注意到他的身上竟然被刀子砍了几道伤疤,不由佩服起他的毅力来,立刻掏出手机拨了120.

    医护人员很快赶了过来,为左云今做了简单的包扎后将他抬上了车,又将向天阳也一起送去了医院。

    冥夜原本不想送他去的,但是想到此人毕竟也是受害者,便让他们抬走了。

    直到救护车离开了客栈,梁玉也没能将房门打开,毕竟是从外面上锁的,她当时叫唤着让冥夜给她开门,冥夜说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还是等第二天再说,便没有理会她,也许是嫌弃她太吵了,跟着救护车充当了一回伤者的家属一起去了医院。

    左云今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向天阳也被推进了急诊室,因他只是皮外伤加上疲劳过度,很快又被送进了普通病房。

    冥夜一个人忙前忙后的交了两人的住院费,医药费,之后才坐在长廊的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梁玉对

    于冥夜没有给她开门有些生气,来回在房中踱了几圈之后实在有些困顿了,便倒在床上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看见左云今浑身是血的站在她床前,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总也睁不开,看不真切,她急得几乎要哭了,只听左云今柔声说道,“我没事,小玉你不要着急。”

    可是她又怎么不着急呢,他伤的那么重。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客栈门口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老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也不知道那是她从哪里寻来的,布娃娃棕色的衣服依旧完全成了黑色,一头金色的发也被揉成了一坨,脸上都是被利器划下的痕迹。

    老妇人在客栈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才扒着门缝往里面瞅了瞅,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来。

    梁玉一整晚都被锁在房间里,大半夜都没有睡踏实,此刻梁卓和顾倾心都没起床,冥夜还在医院。此时客栈的大门还没有开。

    那老妇人扒着门看了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坐在了台阶上,她头发蓬乱,脸也像是多少天没有洗了一样,暗淡黝黑,愁容满面。

    约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冥夜才拎着早餐出现在了巷子口,他缓缓走到客栈门前,抬头看了一眼老妇人。

    那老妇人也看到了他,怯生生地慌忙站起身来,走下了台阶往一旁躲了躲。

    冥夜打开客栈的大门,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早餐递了过去,“喏,还是热的趁热吃吧。”他以为她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老妇人犹豫着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早餐,低下头对他鞠了一躬,然后躲在一旁狼吐虎咽地吃了下去。

    冥夜不再管她,抬脚进了门朝后院走去,左云今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客栈的钥匙给了他,并委托他回去照顾一下梁玉,冥夜接过钥匙没有说什么,梁玉这样的女汉子还需要他照顾?开什么玩笑!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照顾过哪个女孩子,从来都是多情的姑娘们照顾他。

    左云今似乎是不放心,嘱咐了几遍让他回家的路上给梁玉买一份早餐,冥夜被他吵得有些心烦,只得点头答应了,临回家的时候他去看了一眼隔壁病房的向天阳,那家伙依旧睡着呢,不知是真的没醒还是故意装睡。

    冥夜拿出钥匙打开了梁玉的门,房内没有动静,他又去隔壁梁卓的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他已经开始起床了,才转身离开了。

    红月的那一缕残念在早上的时候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在自己体内的时候,他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是被他控制着,连痛觉都控制了,现在他离开了,他身上昨晚被打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冥夜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一番之后,开始倒头大睡。

    梁卓起床之后

    ,自己简单做了点早饭,便准备上楼去喊几个人吃饭,对于昨晚上左云今与向天阳厮打的那件事,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那时候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了,梦里是伤春悲秋的往事。

    所以早上他去喊左云今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在房内,而一向喜欢早起的姐姐,此刻居然没有在柜台后面,他叹了口气,走到顾倾心的房间门口,想起冥夜对自己说的话,抬了抬手又放下了,转身走了两步,身后的门打开了。

    “小卓,早。”顾倾心从门内走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梁卓回头对她微笑道,“早,我做了早饭来喊你吃,又怕你还没睡醒打扰了你。”

    “好啊,我正好饿了。走吧。”顾倾心说着上前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

    两人一起下了楼。走到餐桌旁的时候,梁玉已经坐在桌前开吃了,一边吃一边抱怨道,“小卓你这不行,手艺太差了,云今做的混沌比你这好吃多了,你以后多跟他学着点。”

    梁卓冷哼了一声不满道,“这就是左师兄前两天包的混沌,我只是顺手煮了一下而已。”

    “那就是你煮的不好吃,以后多学着点。”梁玉一边嘟囔着一边大口吃着。

    梁卓叹道,“我手脚粗苯,没有你的云今做的好,反正你以后就跟着他吃了,我学起来也没用。哎对了,怎么一大早就没看到左师兄呢,他去干嘛了?还有冥夜和向天阳。”

    梁玉喝完碗中的汤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没心没肺呢,昨晚上他们三个干仗那么大阵仗你不知道?三楼打完之后,冥夜没有制住向天阳,姓向的不服气又来找我们闹事,好在有左师兄保护我,我才没事,可是他却被打进了医院,等我吃了饭得去医院看看他,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有。”

    梁卓和顾倾心二人皆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她。梁卓放下筷子说道,“我以为三楼下来之后,冥夜大哥已经将他制住了,就去睡觉了,一时间睡沉了竟没有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左师兄伤的严重吗?”

    “我也不太清楚,昨晚做梦他浑身是血,还安慰我自己伤的不重,你们吃吧我这就去看看他。”梁玉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顾倾心诧异道,“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她一时之间中了别人的奸计,意识肯定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又怎么能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呢,梁卓便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给了她,只是略去了冥夜说她被向天阳控制那一段。听得她一阵唏嘘,“哎,希望左师兄不要有事才好。”

    两人说着话,就听见门外梁玉与人的争吵声传来,不禁都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抓住了梁玉的手,梁

    玉十分嫌弃地想要挣脱,“大娘,有什么事,你先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或者跟我弟弟说也一样。”一抬眼看见了梁卓,便大叫道,“小卓,你快来帮我呀。”

    梁卓见状急忙跑了过去,拉住了老妇人的一只胳膊,询问道,“大娘,您有什么事?”

    老妇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心情十分的激动,拉着梁玉的胳膊不肯放开,这回看见了梁卓忽然落下泪来,支支吾吾的半天之后才说道,“我,我找梁卫国老爷子。我有很重要的事儿要找他。”

    原来是找爷爷的,这个老妇人以前认识爷爷?姐弟二人都愣住了,梁玉将她的手拔开说道,“我爷爷已经过世了,有什么话你先跟我弟弟说,我现在得马上去一趟医院。”

    老妇人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看向梁卓,“你们就是梁卫国的孙子孙女?你爷爷呢,我找他有事。”她似乎并没有听到梁玉那句“爷爷已经过世了。”的话,依旧执着询问道。

    梁卓将她带到客栈的大堂里,让她坐下来,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我爷爷去年过世了,您找他究竟有什么事儿?”

    老妇人将手上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放在一旁,双手捧起那杯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忽然就掉下泪来,“我不应该不听他的话,我当年也不应该骂他胡说八道,我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都是自作孽,该着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我活该呀,我该死呀!”

    老妇人哭得十分激动,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梁卓和顾倾心看得目瞪口呆。

    大约半小时之后,老妇人才收住了泪,抽泣道,“你们知道前段时间跳桥自杀的那个小姑娘吗?”

    梁卓想起那张清纯美丽的脸来,点头道,“你是说那个叫邵艾的女大学生?”

    老妇人抽泣着说道,“她是我孙女。她才十九岁。那个杀千刀的明星自己死就算了,为什么要带走我孙女,为什么要带走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哭起来。

    原来是少女的奶奶,梁卓忽然十分同情她,对那个少女不负责任的自杀多了一丝抱怨,不知道她芳魂有知看到自己的奶奶现在哭得这么伤心,会有什么感想?会不会后悔当初做的那个傻决定?

    “您节哀吧,人都已经去了。”顾倾心递上来一块浸湿的毛巾给她擦脸。

    老妇人感恩地接过来,抽泣道,“其实这也不怪她,小艾从小不在我身边,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她妈妈走了,后来她妈妈再婚,我听说她继父对她不好,十六岁那年……”她停顿下来,擦了擦泪,“被那个畜生欺负了……后来考上大学,她就跟她那个家里的人都决裂了,去年过年她给我联系上了,还给我拜年了

    ,说有空了会回老家看我。我看着她的照片,已经出落的那么好看了,竟有几分我少年时候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喜欢她了,我跟她说,如果没有钱了,就跟我说,我把我的积蓄拿出一半来给你,另外一半给你小叔留着。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自杀……”

    女人抽抽搭搭地地讲述着,委屈和眼泪好像总也擦不完。

    梁卓和顾倾心则坐在一旁安静地听她讲话。内心都十分同情她的遭遇。

    “虽然说这孩子我从小没有给带过,但好歹是我亲孙女,我还是很疼她的,早知道她会是这个结局,当初我就听你爷爷的话不让那个女人把孩子带走了。”女人抽泣了一声。

    合着十几年前爷爷见过她们?梁卓心里嘀咕了一句,“我爷爷当初给邵艾算过一卦?”

    女人点了点头,“他当年不光给她算过,还给我算过一卦。可是那时候我完全没有听他的,以为他只是胡说八道。”

    女人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她告诉梁卓自己是a市远郊的乡下人,她叫刘玉华,他们的村子叫清河村,只是因为村子外围有一条小河名叫清河。

    刘玉华姐弟三人,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她小时候聪明伶俐,人也长得秀气可人,她父亲说,家里这三个孩子不管哪个能考上大学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他们读书。刘玉华学习很勤奋刻苦,但无论怎么样努力都不及弟弟妹妹成绩优秀。

    十六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一场变故,父亲被学校老教室掉下来的一块石头,砸中了头部,成了植物人。从此以后家里挑着经济大梁的支柱倒塌了。母亲哭着和他们姐弟三人商量必须有一个人退学,刘玉华想也不想的对母亲说:“既然我不是学习的料那么我就不上了。”母亲含着眼泪握住她的手,感激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丫头。

    做出那个退学的决定那晚,她失眠了整整一夜没有合眼。闭上眼,就看见父亲慈爱地对她笑。那个笑让她心痛不已。

    “我退学之后,原本想来a市打工,但是看到家里母亲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打消了那个念头,有一天我从田里干农活回来,遇见一个大叔坐在我家门口,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们清河村的人,我几乎都认识,就去问他,大叔说他是a市来的,想来我们乡下收点旧货古董什么的,走累了又有些口渴,他盯着我看了半天,问我能不能给他端一碗水,我想着也是举手之劳就进去给他倒了一碗水。”女人说着叹了口气,“他喝完水之后,说可以免费为我看看相,测测未来。我抱着好奇的心情就让他帮我算了一卦。”

    那时候的刘玉华刚刚十五六岁,刚从学校出来,对这些东西其实是不相信的

    ,毕竟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还是优秀团员,但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

    梁卫国放下手上的空碗轻叹了一声说道,“你这姑娘性格倔强,刚直,宁折不弯,看这面相有些寡淡,必是三悲之命运,也真是可怜。孩子送你两句话:若到柔时不可刚,若到强时不可退,切记切记。”

    刘玉华当时不太明白这两句话,但多年之后,再回想起来,她方知当初梁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已为时已晚。

    玉华退学的第二年,暴发户姜二狗托媒人到她家提亲,媒人眉开眼笑地诉说姜二狗家多么多么有钱,玉华嫁到他家会有享不尽的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