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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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破情道

    第二天清晨,阳焱带着安柔来到了绝情院,一路上阳焱是忐忑不安,生怕被古剑前辈臭骂一顿。但无可奈何,只能怪他拒绝不了安柔,果然他还是不擅长对付女孩。

    阳焱他们走进绝情院,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阳焱把院子里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古剑的踪影,院子里只有昨夜落下的枯叶,胡乱散落于地,还有昆虫鸣叫。

    阳焱也只好带着安柔将院子里都清扫整理一遍,一边清扫一边等待,就算古剑不允许安柔待在这里,起码也不会太过强硬。

    大概到了午时,阳焱正拿着扫帚将落叶扫去,屋子里他们已经基本清理干净。

    通向山顶那条山路,传来了几声“果然还是御酒好喝。”古剑正拿着酒,一边喝着,跌跌撞撞地走回来,像是要摔倒,却又没有。

    古剑头发散落,带着一点湿意,眉毛和胡须间飘着雾气,想必昨晚又在山顶之中,酗酒,以至于昏睡在上面。

    阳焱看着古剑,有些呆住了,扫帚还拿着手里,脸上略显无奈。

    旋即走上去,想扶他一把,古剑瞪圆了眼眸,把手里的酒骂远了一些,往怀里一揣,生怕被阳焱抢走一把,然后古剑用力打落阳焱的手,嘴里还囔囔道“我没醉,想抢我的酒,再练练。”

    阳焱脸上有些苦涩,也只好待在一边了。

    古剑那双迷醉的眼睛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令他震惊的事情。

    原本充满醉意的眼睛忽然清了清,变得如水一般清澈,他的胡子颤着,身体微微地抖着,连他最爱的酒也全部散落在地。

    “清舞,是你吗?”古剑颤抖的声音传出,他那海蓝色的眼睛里有着雾一样的东西慢慢浮起来。

    远处的倩影却抖动了起来,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白皙的手指开始攥起来。沉默了一会,安柔缓缓开始转身,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了一般,“我不是朱清舞,你认错了,我叫安柔,是阳焱公子的一个小奴婢。”

    古剑眼睛在安柔身上停留了一会,重重地叹息,“你的确不是她,但她是你什么人,她…还好吗?”

    古剑的声音里含着柔情,那虚无遥远的声调如水一般,打动着人心,藏不住的眷恋和思念。

    安柔听着古剑的声音,看着他那温柔的脸庞,她突然觉得,应该告诉这个男人,他应该知道。

    “朱清舞,她是我母亲,但她已经死了。”安柔低低地说道,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让人感觉到她的悲伤,无形地悲伤。

    天空中传来一声鹤唳,古剑海蓝色瞳孔猛然骤缩,如针尖一般,身体剧烈颤抖,布满老茧的双手像是断了的琴弦,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呢?不过十六年,她那般骄傲的人,怎么先离我而去,不可能你骗我!你在骗我!”古剑眼里满是疯狂,嘴唇紧紧咬着。

    “她死了,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安柔泪如雨下,撕心裂肺。

    古剑怔住,脸庞看不到血色,他突然觉得一股浓重的腥味从心里一直涌到嘴里,但他生生地咽回去了。

    古剑坐在了地上,姿势和往常没有区别,却像身上一直支撑着他的线断了一般,像是突然苍老了许多,那坚挺的腰脊突然弯了下去。

    太阳不知是何时被遮住了。

    天地间如此晦暗,仿佛一群黑鸦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降落,铺天盖地而来,将古剑紧紧笼罩住。

    很久很久之后,古剑开始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眼里满是老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映着隐晦的阳光,透明而安静,却又让人看不清。

    天空灰茫茫的一片,白色里依稀有人在哭泣。

    “古剑,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古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先死在你前面,我让你一声都活在愧疚了。”

    忽然间,古剑脑海里浮现那如火莲般女子的脸,她穿着如血般艳丽的凤袍,站在朱雀宫殿的王座上,眼里充满着绝望,那种绝望,是血的颜色。

    她的眼神那样的哀痛彻骨,冰冷得难以接近,那绝望如同连通地狱,弥漫了她全身。

    古剑怔在王座下的宾客众人之中,心里像是缺了一块,更像是有人用力地捏住了他的心脏。

    “哈……嘻嘻,古师兄我在这里呢!”

    古剑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张美丽清纯的脸,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有个女孩对他咯咯地娇笑。

    “傻瓜,来捉我啊,捉住,我就嫁给你!”

    古剑的嘴唇微微颤动,安静的小院传来了悠长而轻微的呼唤,“清舞……清舞…那个时候我捉住了你,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地捉住了你!”

    古剑伸出手来,他想要捉住王座上的那个女子,他想要伸出手来抹去她眼角的泪珠,而当他指尖还未触及她的脸颊,她却如同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悄然消失。

    “清舞,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爱你啊,不要嫁给他……”古剑发出了混乱而急切的低语。

    古剑躺在那铺满落叶的院中,一切都被落叶埋葬了,他感觉自己跟自己过去唯一的联系断开了。

    夏日炎炎,阳焱却感到莫名的凉意,说不出的悲伤在阳焱心头缠绕,看着眼前的古剑,阳焱无法前去安慰他,这种痛只有他才知道。

    阳焱静静地看着古剑,没有出声,安柔同样没有打断这个伤心的男人。

    很多年后,古剑曾在酒醉的时候,迷糊之中说起了他的过去。

    古剑本是天道门的大弟子,天资过人,剑道天赋更是百年一遇,一手清水剑,荡平年轻一辈,就连许多剑道大家都赞不绝口,对他钦佩不已。

    他年紧十六便已经是观天境顶峰,观天境之下,无人能敌。再加上正气凛然,为人和善,他被天道门的老掌门钦点为下一任的掌门,成为天道门最为锐利的剑。

    十四岁那年,安柔的母亲,朱清舞进入了天道门修行,他们一见钟情,形影不离,宛如神仙眷侣,让人艳羡不已。

    但半路杀出了一个比起古剑还要惊艳的剑道天才,不仅仅是在剑道,几乎所有的方面那个人都是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可以说是,那个时代最为完美的人,所有的天才在他的面前都显得那般黯淡无光,就如同星辰与皓月。

    古剑也是如此,他本是心高气傲之辈,怎么能允许有人比起更强,于是他外出游历,意外获得先人留下的绝情道,但是他陷入了魔怔,无论如何都要赢过那个人,他修炼了绝情道。

    这便意味着绝情,他与朱清舞之情缘被他孤身一人斩断了。但后来他依旧无法胜过那个人,但朱清舞迫于家族的压力嫁给另外一个剑道天才,天凉,一招天狼破,闻名天下,这便是安柔的父亲。

    古剑从此沉寂,泯然众人矣,终日沉醉于酒之中,妄想借酒回到那一段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便是一瘸不振。

    阳焱那个时候并不懂的该如何,只是看着古剑一个劲地喝着酒,然而喝着喝着,他却落下泪来!

    阳焱不喜喝酒,但那一夜他和秦天策,默不作声,一个劲劲地陪着他。

    阳焱仍记得,那一夜,他惊讶地看着一贯冷漠的,千杯不醉的古剑,竟然醉了,他滚倒在酒污的地上,时哭时笑,喃喃自语。

    那一夜到底喝了多久,阳焱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夜色又降临了,北风呼啸,天空晦暗,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旁边的炉火还在燃烧着,满地都是酒壶,酒壶里已无酒。

    屋内一片狼藉,古剑和秦天策不知道何时已经谁在他的床上,而自己则是趴在桌子上。

    阳焱不记得太多东西了,但他却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夜秦天策眼角挂着泪,满脸通红地说着那是酒。

    他也记得那一夜秦天策是多么的狼狈,你何曾看过那意气风发、没心没肺、纨绔至极,、风流成性的秦天策竟然抱着酒壶痛哭,黑发散落,衣袍不整。

    他更记得,那一天,有一个人走了。

    ……

    许久之后,古剑突然狂笑一声,握住了身旁的佩戴的剑,剑为暗褐色,有些如乱云一般的纹路,但剑鞘已经锈蚀不堪使用,但剑出鞘的瞬间,铮然一声清亮的剑鸣,经久不衰,响彻云霄,犹如哀鸣。

    剑身亮的刺眼,像是月光一般,剑刃笔直,剑尖锋利,剑如同一道光芒。

    古剑拔剑在手,忽然跨步至院中,浮身虚空,身形飞舞,剑向前一横,没有剑气,更没有剑光,一切都那般平常,但竟将远处山顶轰然切断,随后才在虚空之中浮现那无形的剑气,剑气一泄千里,剑气如漫天繁星,如雨露洒落,将院里的梧桐树挂着的叶子尽数斩落,如下暴雨一般,像是在埋葬着什么。

    古剑持剑飞升,人坠于地,剑落于云,如龙降于天,剑意将周围的空间割破,剑尖直插院里的石板,地面上撕开了裂痕,剑气如波澜一般传去,地板碎裂如蜘蛛网一般。

    其后古剑身躯一展,剑光一掠,如无尽的溪水,潺潺远去,如白云袅袅,酥软如玉,说不尽的柔情,如恋人般的缠绵爱意,让天地都变得温和起来,看似柔弱的剑意却将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古剑右脚踏前而出,脚下虚空破碎,手里的那把白剑闪耀着火光,剑气撕裂天地,漫天剑气散去,剑气化成火光,天地变成了火的世界,无比狂暴的剑气将刚才如水般的柔情,点燃,天地间只剩下,燃烧的云朵,如日落十分的晚霞。

    但那燃烧着的柔情此时却如潮水一般,再度生出,将漫天火焰盖住,天地间似有如海深邃的情意,如磐石般不变的爱意,却蕴含森森剑意,直接将空间切成了无数碎片,如雪花般落下,比起刚才剑意,却是强横了数十倍。

    古剑狂笑一声,一剑将院门上的绝情牌匾斩碎,连一丝粉末都不曾留下,直接消散于天地间。

    “绝情剑?绝情院?哈哈,妄我古剑号称剑道独尊,却不懂的何为剑道?何为情道?”

    说完腹中的一口淤血再也压不住,从嘴里,从鼻子里,喷出,古剑眼前一黑,便从空中直直地掉下。

    阳焱来不及反应,赶紧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古剑,把了一下脉,气血攻心,并无大碍,反有真气在体内自行运转,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阳焱放心了下来,赶紧和安柔将古剑扶回他的屋里,阳焱煎了一些药,给古剑服下,才真正放下心来。

    此时也经是入夜,阳焱有些累了。身上有些脏,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现在只想好好沐浴一番,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阳焱回到已经收拾好的屋子里,却找不到安柔的踪影,他还想让她帮他准备一下沐浴的热水呢。阳焱环顾了一下屋子里,发现在他的被子里有人,阳焱苦笑了一下,脸色有些不悦,他并不喜欢别人进他的被子里,不是嫌弃,而是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安柔?阳焱想到,但旋即摇了摇头,安柔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阳焱,也并不像是柔弱的女子,但是不是她又会是谁?

    阳焱将脑中的想法挥去,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何必纠结?想到这里,阳焱就向他的床走去,刚想掀开被子查看一番,随后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因为他看到了蜷缩在被子里的在轻轻地抽动着,被子里那细微的哭声,他怔住了。

    想了一会,阳焱还是觉得自己要退出去,可以没等他迈出一步,被窝里的人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慢慢地冲里面探出头来。

    安柔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再度钻进了被窝里,头埋得更深了。

    阳焱看到安柔那满脸悲怆,泪水洗过了她的脸,阳焱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难受。

    片刻之后,安柔从被窝里出来了,脸上的泪水已经被尽数抹去,恢复以前的模样,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让公子见笑了,希望公子不要介意。”说完赶紧把被子拿出去,想另换一套,安柔也是知道阳焱有些洁癖的。

    “安柔,等一下,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哭?”阳焱很认真地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安柔。

    安柔看着阳焱认真的神情,心头那股悲伤找到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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