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差缘错:冷王的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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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蓦然一相逢

纵算念尔的脚步再快,亦终究是赶不上了。

她气喘吁吁停在正阳宫门口,瞧着所有宫人皆候在殿外,神色惶恐而又凝重,她赫然睁大眼眸,已经预料了结局,面如死灰。

晋西晟的脚步在正阳宫殿外停下,他昂首望着这三个鎏金大字,微微疑惑,觉得熟悉。

好像在梦中,他曾经踏足过,他曾经瞧见过这殿中降落着九天仙子,金光万丈。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多想。

抬脚跨入殿中,卷卷清风携带着清淡花香沁入肺腑,让他觉得心情舒畅,让他心中那份急躁在瞬间平静下来。

他竟觉得有股别样的安宁。

他问身边颐祥,“应该已经行刑了罢。”

“算算时辰,亦是这会儿的功夫了。”

殿内,李公公细着嗓子在念,“皇上隆恩,特赐纪氏鸩酒,还不快快接下。”

她无声一笑,伸出手,触着那冰凉的觞盏,那杯中的红色在她手中轻轻荡漾,红得就像父亲汩汩不休的血。

她举杯,玉颈一昂。

可是,她手上的动作在思绪间停下,她真的舍不得这个孩子,她也舍不得他,她是多么渴望能再见他一面啊!

李公公见她停顿,恼怒不悦:“罪妇,这是皇上隆恩,你还不快快受恩!”

是呵,是隆恩,是她从两年前嫁入皇宫时,就必须要面对的隆恩。

望着这杯中如血的红色,她凄婉一笑,闭上眼睛,瞬间举杯。

可是,好像有谁挡住了殿外射进的阳光,阴郁投在她眼睫上,闭上的眼眸缓缓睁开,在看清来人那一刻瞬间赫然震住,手中觞盏应声落地,血色洒了一地。

四目相对,寂然无声。

殿门之处,他沉稳俊逸的轮廓是那样熟悉,琥珀的眼眸满是震惊。他一身明黄镶金的长袍,居高临下,仍有他的雅人深致,却更多的君临天下之质。

她那样不可置信,泪在瞬间就已布满了双颊,她往后退,跌坐地上,口中不停呢喃,“不,不——”

李公公瞬间不悦,伸脚向她身上一踹,“罪妇,这是皇上御赐的东西,竟这般不领情,你这……”

话未说完,早已被晋西晟狠狠踹开,那一声“皇上御赐的东西”狠狠刺在他的心上,好似那年老的太监戳中了他的痛楚,他那般地不愿相信,那般地痛苦,他愤怒,他咆哮,“滚开,滚开,都滚开,都出去!”

李公公不明所以,但哪还敢逗留,连滚带爬地与一帮吓作一团的宫人退出殿去,再哆哆嗦嗦带上殿门,不敢再瞧这疯狂的帝王。

偌大空旷的殿上,只余下他们两人。

她痴痴望着眼前之人,是她的曦,却又不是她的曦。她好害怕,好害怕。

他深深紧望她,眼前之人,一身雍容红衣,是那样高贵而绝世倾城,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啊,是他魂牵梦萦的人啊,可是,为何会是纪氏之女?

他是那样深爱着她,他是那样渴望纪氏消亡。他拼了命般谋略夺权,就是欲灭了纪氏,废了皇后,早一日迎娶她。可是,她为何偏偏在她的宫殿,偏偏是他的皇后……

那一次的侍寝,为何不是她?为何她要这样笨,去找人来替代她!为何不让他早一点知道呢,为何不让他早一点遇见

她,或许他们之间就不会是如此了。纪氏十族……他愕然,那样痛苦。

喉咙干涩,又灼热疼痛,“……遥儿。”

她不敢听,不敢听。

这深情而又痛楚的声音啊,这梦里都渴望的声音啊,却在此刻变成魔鬼的声音,她不敢听,不敢听。

他缓缓上前,她急急后退。

他再上前,她又不住地退。

终于,他停下,低眸瞧着地上一滩如血的红色鸩酒,他想,他与她之间,是否真的有了这一道血色的鸿沟,是否真的已经跨不过去……

她突然咆哮起来,她起身,往里殿躲,“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的曦,你不是……”

心瞬间被撕裂,他踉跄不稳,脸色煞白,他迟缓开口,那样沉痛,“遥儿——”

她往里奔,不敢面对。她是多么渴望能再见到他,可是她万万没有想过他会是她的丈夫,会是大晋天子,会是杀她纪氏十族的大仇人,大恶魔。她的心在流血,她的小腹好疼,她在殿中慌乱躲避,碰倒了屏风,撞碎了花瓶。

她狠狠跌落在满地狼藉之中,身体被花瓶的碎片割得流血。

他瞬间飞奔过来,将她抱起,狠狠带入怀中。

她扑打着,反抗着,他紧紧抱住她,不留一丝间隙。

腹中一阵绞痛,眼眸一黑,她瞬间晕了过去。

他慌张起来,厉声咆哮,“太医,传太医——”

他紧紧抱住她,如获珍宝。

她的腰际被花瓶碎屑刺伤,在流着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那儿有他们的孩子。他眸中泛起柔情,却又深深痛苦。

太医气喘吁吁来了,他厉声咆哮,“快救她,快救她,不许有闪失,不然朕要你了你的命。”

老太医浑身哆嗦,不敢怠慢,仔细把了脉才落下一口气,“废后福大……”他猛然噤声,冷汗直直落下,暗暗瞥见眼前帝王眸中的寒光,忙扑跪地上连连磕头,“奴才失言,奴才该死,皇上饶命!”

他虽气愤眼前太医的口不择言,但哪顾得及这些,“皇后怎么样?”

皇后,她是他的皇后,一直都是。

老太医不敢擦汗,不敢起身,诺诺跪地,“皇后娘娘只是急火攻心,腹中皇子亦无大碍,调养补身,不受刺激便能痊愈。至于体外之伤,臣开些药膏抹上便好。”

他终于松下一口气,转身望住她沉睡的容颜。

他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她的眉眼,眷恋而深情,欣喜却痛苦。

……他隐约明白,他与她,不会再如从前了。

即使睡梦中,她的双眉仍是蹙在一处,拧成令他揪心的样子,让他不忍去看。

偏转头,正见太后站在殿中,太后疑惑而又不悦,“这是怎么回事?”此般大事,废后突然为皇上所救,太后得知消息,自然大惊失色。

“没有什么,儿臣不准备废后。”

太后脸色登时一变,“荒唐!国家大事,君无戏言,岂能儿戏。”

他略感不耐,太后的声音太大,以致于她的双眉又紧紧蹙在一起,他心疼,却不动声色踱步离远一些。

太后跟过来,冷声追问:“哀家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望着太后的担忧与不悦,他

知晓自己母后的处事狠烈果敢,许多年没有向母后下跪了,自他登基起,这八年便再没有向母后下跪过。

如今,他却掀开明黄龙袍的衣角,毅然下跪,“儿臣想恢复纪清宛的后位,望母后成全。”

纪清宛,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终于承认了她的身份。以他之姓冠纪氏之名。他无奈一笑,从未想过会有此一日。

太后怫然失色,“哀家绝不允许!如你之前所说,若纪清宛诞下皇嗣,日后又会是何景象,这是你我皆无法预测到的。为了大晋的江山,哀家不答应。”

他仍跪在地上,以帝王之尊跪下,认真而坚决,“朕非纪氏不娶。”

太后踉跄一退,瞧着眼前不再听自己话的人儿,痛心疾首,“告诉哀家,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朕早已钟情纪清宛,只是从不知她就是朕的皇后。”

太后想起念尔,如此相似的容颜,难怪,难怪!

望着自己的亲生,如此高傲的人儿,竟为了一个女人下跪,她恼羞,她愤怒,但她也无计可施。“哀家不会同意纪清宛再次封后,打掉她腹中胎儿,哀家会同意放过她一命。但若封后,哀家绝不答应。”若是之前,她确实可惜清宛腹中皇嗣,而如今,她却不敢再留这个孩子。

他愕然望着自己的母后,怫然起身,冷漠坚决:“朕亦不会答应母后此举,朕的挚爱与骨肉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

太后气愤难平,“左忠一生为你效忠,虽然他已经退离朝廷隐居山野,但哀家已经决定立锦妃为后……”

殿外忽然传入芷澜的哭腔声,“太后,皇上,锦妃娘娘不好了!”

太后一惊,忙看向殿外。

芷澜哭诉着:“锦妃娘娘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太医说,再难醒过来了……”惊慌痛心之下,芷澜已经说不清事实。

太后心中又急又忧,忙与芷澜出去。

他黯然,但亦坚决,他绝不会让自己的母后伤害她的,绝不。

他转身,却蓦然怔住,她躺在床榻之上,静静望着他,泪顺着眼角滑下。

原来,她都看到了。她看到他以堂堂天子之尊下跪,她看到他为了她与孩子那般执着。

她应该高兴的,可是,想到纪氏十族,想到父亲惨死,她便高兴不起来。甚至,她更难受,更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爱他?不,已经不能了。

恨他?……可以吗,她真的恨他吗?

她也不知,她一瞬不瞬瞧着他,他也静静望住她。四目相对,却已经恍若隔世,却已经难越鸿沟。

她想,若是刚刚那一刻,他没有来,或是她没有睁开眼,便不会打翻那杯鸩酒,便不会像此刻这般难受。

不顾虚弱,她猛然起身,在他惊愕的瞬间奔到大殿,飞快拾起那杯残留的鸩酒,昂首举杯便要灌入。

他在瞬间飞快打掉她手上的觞盏,“哐当”之声那般响亮,狠狠砸中她的心。

他愕然,痛苦地摇头,“你宁愿死,也不愿与我在一起……”

她没有说话,她是这样吗,她真的宁愿死也不愿与他在一起吗?她也不知,她也不知呢。

她恍惚看见殿外的繁花似锦,那般地美丽,却不再会是她以后的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