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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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小僧觉通

    竟是二十余年前的左一剑?

    在场众人或许不知左一剑是何许人,张大仁却是知晓。他的师父便也是败给了左一剑,想起那时的情景,仍叫他心神激荡。

    要说那时战况,并不如何激烈,师父同样只一招便败了。师父有多强,他最是明白,因此也更是感到那一剑的可怖。师父那一战后受了打击,一蹶不振,郁郁而终,自个只得照着师父留下的功法摸索,虽也小有成就,比起师父却是差的远了。

    只是这位左一剑恐怕还未到火候,距离曾经那位亦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张大仁估摸着他应当是那位剑神的传人出来历练罢。只是可怜自己今日又败给了这“左一剑”,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他便要瞧瞧,今番这位“左一剑”能搅起如何一片腥风血雨。

    ***

    江小婷进了城,并未停留,沿着主道一路从北门而出,她没有骑马,亦不打算乘车,权当作对自身的锻炼。

    这已是她击败的第二个对手,相比第一回熟稔许多,却仍算不上得心应手,尤其那一招勉强收住剑势,受了不小的反噬。那时爹爹把她留下来,并告知自己他“左一剑”的身份时,她着实吃了一惊。她做梦也想不到爹爹竟还有这一重身份,不过她并没有过问许多,只是开始跟着爹爹习武。

    要说江小婷不愧流淌着“左一剑”的血脉,学起功夫来真叫是一日千里。同样一位师傅指导,二丫用了十余年才是行侠境,江小婷却只用了两年便到得行侠境巅峰,离那开派宗师境也是不远,不知多少江湖同道知晓此事会恼得吐血罢。

    并没有等到二丫回去,便忍耐不住只身踏上寻找江知命的征程,她思忖着既然学了爹爹这一身功夫,就不能埋没了,况且出了名或许更加容易寻着阿命。

    因此“左一剑”重出江湖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江湖。

    不知有多少豪门世家,隐世高手,因为这个名字而震动。

    ***

    和尚弯下腰,随手拔起一棵不知名的植物,扔进背后竹篓里。往篓子里望去,已是装了大半,多数是不知名的杂草,这和尚恐怕是怀着亲身尝试药性寻找新药的打算。

    他身后一头骡子,时不时打个响鼻,见着中意的,便直把长嘴伸出去接住和尚手里的杂草,慢慢咀嚼。

    它身后拉了一架破旧板车,板车上铺了两层褥子,上面躺着个中年男子,头发花白,嘴唇与眼睛皆是紧闭着。

    愈是闭得紧,便愈是快要醒了。只见他眼皮抖动两下,张开了眼,**一声,有些受不住白日刺眼的光线,抬起右手挡在眼前。

    “阿弥陀佛。”

    和尚听着动静,来到板车旁,他估摸着这人也该醒了。

    “小僧觉通。”

    躺着的男子适应了白光,移开手便见着背对太阳形成一个光头的轮廓,再定睛一瞧,正是那日在羊肉汤铺子里遇上的和尚,原来叫做觉通。

    “我叫江知命。”

    “江施主,你身上伤势还未痊愈,便先歇着,有甚么事儿便唤我。”

    瞧见江知命点点头,又躺下去,觉通又走到前头,继续他寻找新药材的事业。

    江知命有一瞬间失神,他并不是忘了之前的事儿,相反,正是由于记得深刻,才更是疑惑此时怎的会在这儿。

    他清楚记得,那一刀下去有多痛,捅在心上,痛在心里。

    胡乱拿了衣服,强撑着从窗户跳下去,似乎正好落在老马身上,便失去了意识。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就算死了,也不能死在她面前,连累她成了杀人犯。

    他对她,万万是恨不起来的。

    江知命料想应当就是觉通师傅救了自个,否则恐怕血也要流干了,与他还真是有缘,待得身体再恢复些,再去感谢他罢。

    两人一骡一路往北而行。

    一晃眼几日过去,前几日江知命还未恢复完全,只能躺着,遇上人家便是觉通去化些斋菜,若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只好啃觉通包袱里干硬的馒头。莫要说躺着的江知命,便是老马嘴里也要淡出鸟来,整日里都是没精打采。

    是以当江知命脚能下地时,第一要紧的事儿便是摸黑逮了只倒霉野鸡,烧一堆火,将野鸡拔了毛,破了肚,架在火堆上,不一会便滋滋冒油。

    只是自始至终他没有言语,做完这些,便安静坐在火堆旁。

    觉通也不着急,把老马栓在树上,于江知命身旁坐下,取出一个馒头,用树枝串了置于火堆上烤,对那冒油的野鸡视若无睹,似只是另一个烤馒头。

    他研究医术许多年,仍是对江知命这逆天的恢复速度感到吃惊,生生从一个将死之人变得生龙活虎。即便不是对江知命有熟悉之感,好奇心亦会使他好生研究江知命一番。

    野鸡烤得通体乌黑,一半身子焦了,与唐申的烤鱼相差甚远,江知命仍吃得心满意足。把吃尽的骨头扔在火堆里,觉通递来一只大水囊。

    觉通不知是否因为上次的事儿害怕了,备了两只大水囊挂在腰间,只要遇上能够饮用的水源,便会把水囊灌满。

    真不知他经历过甚么,才会把水看得如此重。

    瞧着觉通吃完烤馒头,喝足了水,江知命才张口,开始了两人间第一次正式对话。

    “觉通师傅,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若有甚么差遣,义不容辞。”

    说罢起身,朝觉通抱拳施礼。

    觉通打了个水嗝,吐出牙缝中的馒头渣。生了一副好皮囊,什么行为都不会让人生厌,偏偏他又是个和尚,江知命有些嫉妒,又有些惋惜。

    “江施主言重了,说实在的,并非我救了你。”

    出家人不打诳语,觉通是个正经和尚,因此不会白白受这一礼。他想起那位女子特意交代莫要把她说出去,可是他不会撒谎,他想着只要说是位女施主救了江知命,应当没甚么大碍。

    江知命瞧着觉通,静待下文。

    “是一位女施主救了你,我与你们是在城外遇上的。那时你躺在老马背上,已没了知觉,性命堪忧。”

    “小僧略懂些医术,替你用止血药包扎了伤口。你可知流了多少血?唔,若全部装起来,恐怕能装满我这钵盂。”

    觉通一边感慨,一边拿起钵盂比划。又道:

    “那女施主一言不发,却始终没停歇的流眼泪,大概是怕你血流干而死,竟然把手腕划开,将自个的血喂进你嘴里。虽然此法没甚么用处,对她的勇气小僧可是真心佩服。”

    其实觉通心中还想说,这两人年龄差距更让他佩服,他并非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如此有违常理的情况,着实少见。

    “对她来说,你应当是很重要的人罢。”

    “真要算起来,还是你自个救了自个呢。”

    江知命的心思全部放在那位女子身上,会是谁呢?

    “觉通师傅,可否告诉我那位女子姓名。”

    “小僧也不知。”

    “那她长甚么模样?”

    “那女施主不让说。”

    “...”

    江知命气极,却又不好发作,这和尚明明知道是谁,却是不说。

    会是谁呢?二丫?师姐?甚至是小荷?他也只能想得到这三个女子,她们都愿以自个的鲜血来救他吗?

    “江施主?”

    江知命正自发呆,思索那女子最有可能是谁,忽然被觉通唤醒。

    “何事?”

    “不知江施主可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困扰我多日,似乎冥冥中指引我与你相遇,而见着你,又会有熟悉且亲近的感觉。”

    觉通道出心中所想,江知命有些吃惊,原来不止他有那熟悉之感。

    “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我亦有这种感觉。”

    江知命虽然能够过目不忘,却还是问出这问题,实在是令人感到怪异。

    似乎在他身上已有了许多怪异的事儿。

    见着觉通摇摇头,江知命亦感到无奈,或许这是他们俩人的缘分罢。沉默一会儿,江知命感觉两人其实年纪相仿,不该如此生分,便道:

    “觉通师傅,你从哪儿来?”

    “凤阳城。”

    “江施主,你瞧着年长许多,唤小僧觉通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