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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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是我

    江知命会的东西不多,生火却是拿手。那时候跟着二蛋哥一伙去烤地瓜,烧火的任务通常都是交与江知命的。找来了柴火,才发现没有火引子。

    “屋里进门左手箱子上有火折子。”

    唐先生手中的鲩鱼已经清洗干净。江知命腾腾跑进屋,又跑出来,把干草引着,再加粗柴将火烧旺。

    “唔,有烤鸭,还有黄酒,今个有口福了。”

    唐先生显然心情极好,哼着小调,走回屋子在鲩鱼身上涂了一层油盐酱醋,再把鲩鱼插一根干净的树枝,架在火堆上。打开包着烤鸭的油纸,把凉透的烤鸭也串起来烤。

    两人在火堆旁坐下,唐先生抱起酒坛,也不用碗,直接喝下一大口,咂咂嘴,道:

    “江兄,你怎的才来,我这两日可是无聊的紧。”

    “唐先生见谅,前两日身体有恙,所以赶上今日清明才来,路上还担心先生不在呢。”

    “我除了进城去打酒,便一直呆在这儿,江兄随时都可过来,咱们喝喝酒,对对子,岂不快哉。”

    “好是好,只是江知命心中有些事儿,还需给先生道个歉。”

    江知命站起身,朝唐先生抬手施了一礼。

    “江兄弟你一口一个先生,是否太过见外,在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我要说的就是此事,实不相瞒,我的相貌与我年龄并不相符,长成这幅模样其实是得了怪病...”

    江知命把自己身体的缘由告诉唐先生,又道:

    “唐先生是才华无双的文豪,我实在是不敢与唐先生称兄道弟,还望唐先生原谅我先前冒犯之处。”

    唐先生没有立即说话,把已经滋滋冒着油的烤鸭撕下一条腿,递给江知命,而后自己抱着剩下的鸭子,也不嫌烫,大口啃吃起来。江知命看着唐先生嘴巴几个来回就把鸭身上的肉啃吃干净,骨头往水塘里一扔,再抱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又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再把酒坛递给江知命,道:

    “呐,烤鸭我吃了,酒我也吃了,你也吃一大口酒,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江知命哪敢犹豫,立即咕嘟咕嘟也灌下一大口,酒气蹭蹭地险些把眼泪水辣出来。

    唐先生拿油腻的手拍拍江知命的肩膀,道:

    “来来来,快坐下,多余的不消说,我既然认了你这兄弟,那不管如何,你就是我兄弟,你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大哥罢。”

    “唐大哥。”

    江知命眼中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却不是被酒气呛的了。

    “哈哈哈,这才对,来,吃酒吃酒。”

    两人便抢起酒喝,江知命连自己的酒量都忘了,没几个来回已是醉意朦胧。人有些醉意的时候,便是最容易感情泛滥的时候;人感情泛滥的时候,便是最想要吐露心事的时候。

    “唐大哥,你若是吃酒吃得醉了,通常都会做些什么事情。”

    唐先生这酒场老油子,怎会看不出来江知命的状态,他用油腻的食指理了理两撇小胡子,笑眯眯道:

    “我啊,我若是醉了,便更要多吃几碗酒,好让自己更醉些。”

    江知命也不管唐大哥调侃他,只感觉心中憋闷得快要炸开,他心中藏了太多事儿。

    “唐大哥,你便做一回我的听众罢。”

    说完,江知命便自顾自地说起来,从小到大,从他能站在自己头上观察世界,到和尚帮助他还魂,到七岁才迈出第一步,到失手将陈飞槐打死,再到遇上顺丰打行,简直是把这十几年的遭遇全部倒了出来。

    唐先生收起笑容,认真地听。

    “也不知怎的得罪了大师兄,他连正眼都不瞧我。唐大哥,你告诉我,我连武都练不了,是否所有人都瞧不起我。”

    唐先生想安慰安慰江知命,他话还未出口,江知命便一头栽倒下去,人事不知了。唐先生看着酣睡的江知命,摇摇头,心想这也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江知命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略一思索,想起这应当是睡在唐大哥的床上,竟是睡了一下午。出了屋子,唐先生正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见江知命出来,便指了指石桌,道:

    “坐着罢,马上就可吃饭了。”

    江知命看着唐先生端上来两大碗白粥,还有之前的烤鱼,香气扑鼻。

    “这鱼我从新烤过加热了,味道应该不会比刚烤熟差多少,尝尝吧。”

    唐先生此时就像一个想要得到认可的厨师。江知命真饿了,撕下一块烤得金黄的鱼肉放入嘴里,真叫一个香。

    “唐大哥,你这手艺可真叫绝了。”

    江知命一手竖起大拇指,一手接着撕下鱼肉往嘴里塞。唐先生很满意江知命的反应,摸摸两撇小胡子,得意道:

    “这还不算什么,家兄做的鸡翅膀,那味道才让你知晓什么叫绝了。”

    家兄?江知命疑惑了,细想一遍,书籍中并没有记载唐寅有哥哥,难道是记载有误?不由问道:

    “唐大哥,你哥哥是谁?”

    “家兄正是唐寅。”

    “噗”,江知命嘴里的粥喷了一桌子。

    “你哥哥是唐寅,那你是谁?”

    “我自然就是唐申。”

    唐申弹去身上的米粒,一脸幽怨。

    江知命思索片刻,似乎是自己先入为主,认为唐大哥就是唐寅,谄媚道:

    “唐大哥,是小弟的错,嘿嘿,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改日我再带些酒来与大哥赔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申瞪了江知命一眼,解释道:

    “宁王派人聘请家兄去做幕僚,家兄早已看透世事,不愿做这等烦心事,我与他外形还有几分相似,便顶替他去应付差事。熟知那宁王有造反之心,我哪里还敢呆下去,便装疯卖傻,自愿被赶了出来,一路走走停停,月前才到了这里,那日初次去卖画换些银子,便遇上了你。”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事故,江知命心中感慨,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精彩故事。

    吃完饭,天色也愈发黑了,唐申对江知命道:

    “你这便回去吧,走夜路不安全。”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江知命。

    “这是我自家修习内功的法子,虽不如何厉害,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你回去练一练,或许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江知命伸手接过,直接放进怀里,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唐申直接摆手,道:

    “行了行了,快走吧,日后常来陪陪我便是。”

    说完,唐申便进了屋子。江知命呆呆站了一会,便也转身离去。

    ***

    进城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灯火还没有点燃,借着月色,江知命进了一条胡同,忽然,一条黑影从天而降。

    “是谁?”

    江知命靠着墙问道。

    “是我。”

    一道沙哑的声音回复了他,江知命还来不及反应,便眼前一黑,再次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