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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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涯孤客

    此时,乌云遮住残月,四周瞬间愈加昏暗,霎时间,雷轰电闪,眼看便要下雨。()借着闪电之光,世间万物包括二人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见着来人,雷真照一怔,不知说什么。不错,他并没看错,那人正是他的三师弟萧枫,萧枫手中握的大刀便是飞血刀。雷真照早已得知萧枫藏身辕山,而朱一芝即便身在辕山十年,也未有所觉。当得知这一消息,是前一日之事。当时自己露出何种表情,雷真照已然记不清,他只知道他当时视线一阵模糊,头昏沉沉,整个人就要摔倒。

    雷,更大了;闪电,更亮更长了;雨滴,渐渐落下。

    良久,雷真照长吸一口气,平静下心情,才道:“三师弟,怎么是你?”

    萧枫把帽子往上托了托,露出半张英俊的脸,但是这张英俊之脸,与他那冷酷的表情极不相称,一副冷冰冰,对雷真照也不多望,不冷不淡的说道:“二师兄,我最后一次尊称你为二师兄。然而,至今日起,我萧枫与鹤立门再无瓜葛,也不再是你那十年前天真无知的三师弟。我,将彻底脱离鹤立门。”

    “什么?”雷真照脑袋一沉,他又一次失望、悲伤、难过,他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萧枫,是什么使萧枫变成现今这个样子。十年,十年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智和感情吗?难道“时间改变一切”这句话是真的吗?雷真照始终不相信这一点,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们所有的师兄弟妹,亲朋友好,都会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开心快乐共坐一桌,欢歌笑语,或许便在不久的将来,或许……

    雷真照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叫道:“三师弟,我们……”

    “不要再这样叫我,我说过了。”萧枫蓦然轻喝道,显得甚是生气,“我只是一个天涯孤客,一个终极杀手,一个冷漠无情,为雷星门效命众多人当中的一个。我不想再与鹤立门,与你们再有任何关联,你以后别再叫我三师弟,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杀手本就无情,难道身为终极杀手的他还有情吗?这绝对不可能。至今为止,雷真照始终不知道萧枫甘愿做杀手的原因,如今,他只能求时间能回答他。雷真照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多年不见的笑容却又出现在他脸上,道:“既然你已做出此决定,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执意要彻底脱离师门,就不许你带走师门任何一样东西,哪怕只是一点。尤其是鹤立令牌是师门的象征,你更不能带走。”

    萧枫面无表情,右手一伸,一块黑黝黝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雷真照,这虽算不上暗器,但思其力道亦可夺人性命。雷真照借着闪电之光,接下这一枚至关重要的令牌,他心中暗觉好笑,萧枫竟会如此轻易便交出令牌,他又是一阵惊喜,如此一来,十二枚鹤立令牌便相当全到手了,简直太过容易,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

    “这块破铜烂铁,于我而言,已毫无意义,你自可拿去。”萧枫凝固的表情,无底的眼神,根本不知他下一刻会做什么。他深夜跟踪雷真照而来,不会没有原因,不可能只是为了说那几句话语,可笑,这背后定有阴谋……到底是什么,雷真照无从得知,但他知道那不会是小事,必定是巨大阴谋。

    “轰轰!”两声雷声响过,顿时小雨变成大雨,一下子将二人衣衫淋湿了。一股无形的杀气掩盖住四周,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然而,出乎雷真照意料之外,萧枫杀机虽闪现,但并没做下一步行动。两人对持片刻,萧枫才又拉下帽子,只丢下一句话便走了:“神崇派总坛,机关布局图已落在我们门主手中,你好自为之!”

    萧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中,他走得很慢,走得很沉重,虽然他浑身杀气,可以吓死人,但他的背影却显得很是异样,显得很是落寞,他的一举一动,放佛牵动着内心深处不愿为人知的秘密。但最终,他还是走得很坚决,走得很冷静。

    雨,不能使雷真照心寒,萧枫的话,才更让他惊恐万分。机关布局图居然落入仇星雷手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总坛的机关、埋伏,对于雷星门而言,已无任何防御和威胁,随时都可能向他们下手。雷真照真恨,亦后悔,为何当初师父不设计一套可以任意变动,而设计成一套有规律变化的机关!

    可是有一点,雷真照还是弄不明白,仇星雷怎会得到如此机密的机关布局图?他始终想不清楚。而机关布局图落在仇星雷手中,他们便已处于被动,处处受制于敌人,已不能像以前一样,他们已然处于劣势。

    独立于雨中,一动不动。雷真照任由雨水淋在身上,水滴而下,神崇派的命运即将发生巨大变化,是福是祸,他都不敢去想,他必须立刻赶回去,容不得再耽搁。神崇派的命运,上上下下几千号兄弟的性命,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他必须赶紧行动,不能再等待……

    翌日清晨,雨渐渐停了,雨后空气湿润新鲜,舒适至极。略有迷雾,三四丈内依然清晰,三四丈外,已是朦胧一片。

    山路石道,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轻微的物体相碰声。声音渐近,其影渐清。定眼望去,一辆马车由两匹骏马拉着奔驰而来,车把上坐着两个男子,正是吴氏兄弟,车上便是仇天乔和朱一芝两人了。他们连夜在雨中赶路,车篷还在轻轻滴水,马背反光,车把上两人也大半被雨水淋湿。

    一路上却也平静,除了有雨水的阻碍之外,没碰到任何人。朱一芝早已在马车中靠着仇天乔的肩膀睡着了,不时露出温馨的笑容,甜丝丝的。仇天乔轻抚她的秀发,闻得一阵芬香,知足的笑了,心下无比开怀。昨夜朱一芝哭得厉害,此时却还睡得那么甜。这是太慢十年来,自第一次见面起,再一次见面,但是情意绵绵,深情真心,心灵相通,谁也不骗谁,心有灵犀一点通。

    马车拐过前边一处悬崖峭壁,豁然开朗,来到一处峡谷。马车继续向前驶了十来丈,便停在一处小屋前。三面围绕高耸入云的石壁,小屋前面三四十丈外,更是万丈深渊,白雾围绕着,除了那一处小小的入口,再无其他出路。石壁为小屋遮住烈日笼罩,使得小屋一天当中不受烈日暴晒,而小屋前方平地上却时常得到日光照射,甚是舒畅。

    吴卫天当先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喜道:“四师兄,到了!”

    仇天乔看看睡得正香的朱一芝,不忍心弄醒她,便与吴关木轻轻将她抬下马车,直到将她抬进小屋,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时,依旧深深睡着。

    三人走出小屋,来到马车前。吴卫天道:“四师兄,屋里有数月食物,你们且在此安心修炼。十日之后,仇伯伯便会来接你们的。”

    仇天乔一阵惊喜,叫道:“我爹真的还活着?”

    吴卫天点点头,道:“是的!”

    吴关木从怀中摸出了张远益又还给他们从鹤立门带来的那封书信,交给仇天乔,道:“四师兄,二十年了,你也该认祖归宗了。”

    仇天乔看过信,一切也已从余人清三老口中得知,他也答应余人清出来后一定要找到仇无敌,父子相认,他微微点头,道:“我早就知道了,也接受了,你们无需挂心。七师弟,关木兄弟,你们路上走好!”

    吴氏兄弟要走了,因为鹤立门还需要他们回去。吴氏兄弟坐上马车,吴卫天一拉马绳,马车调转方向时,吴关木忽然探出头来,叫道:“四师兄,前几天谭阿姨回来了,谭阿姨要我告诉你,她想念你,也想我们每一个人,她很想见见你。谭阿姨十五天之后,还会再回师门一趟,到时候希望四师兄也能回去。”

    说罢,马车已拐过了悬崖峭壁,不见了踪影,只隐约听见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仇天乔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转身回屋,来到床沿坐下,看着睡梦中露出笑容的朱一芝,不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颊,柔软、温暖,一时间竟舍不得离开。仇天乔把干壬雌雄剑放在枕头旁,又将惊天剑挂在床头墙壁上。

    然后,他走出小屋,独自来到屋前一块不大不小的岩石上坐了下来,丝丝晨光薄照。四周平静至极,渐渐地,他想起孩提之事,想起了十年前曾拥有的一段美好时光,但此刻岁月匆匆,曾经的一切已经不再,他思念起亲人,诸多同门,亲朋好友,更加思念他的师父余人清、朱真、药王灿若,不知三老此刻在辕山囚室中,是否安好?又念起张远益,当初脾气暴躁,易爆易怒的他,独自在江湖闯荡,是否安好?曾经的朋友,曾经的亲人,一个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逐渐的,他又想起最近发生一连串的惨事,武林处于危机状态,他身为武林人士,其中一份子,理应尽些力所能及之事,不能辱没了鹤立门的威名。

    此时,仇天乔与朱一芝,最主要便是合练武林第二神功,或许是第一神功,干壬合一。仇天乔不由得拿出朱真交给他的“干壬双剑,天地合一”秘笈,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直至黄昏时分,朱一芝才悠悠醒来。但见仇天乔已经做好饭菜,正等着她去吃饭。原来仇天乔看完秘笈,忽而觉得有点累,便就地运气两周天,驱散倦意。后来看见天色已晚,朱一芝仍旧沉睡,不忍吵醒,便独自回屋做吃的去了。

    朱一芝走向桌子,由于刚睡醒,仍是一脸朦胧,悠悠道:“天乔,你一直都在等我吗?”

    “嗯!”仇天乔过来扶她坐下,“我等你也没多久,也只是刚热过一遍饭菜,来,睡了一天一夜,想必是饿极了,吃饭吧。”

    朱一芝一阵感动、欣慰,两眼一湿,道:“天乔,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你,我……”

    仇天乔伸手捂住她的小嘴,道:“一芝,什么感激的话语都不比说,我们之间不必如此。来,吃了饭,我们就休息。明天再开始练功。”

    “嗯!”

    轻轻的话语,细细的动作,一顿饭下来,二人的感情越发深厚。

    第二天晨光未出,二人便拿着干壬雌雄剑来到小屋前的平地,开始练功,一招一式,均按照秘笈所指,不敢有丝毫差错。

    十月的天,渐渐没了往日的炎热,新日初升,凉意犹存。

    另一边,张远益自离开隔仙岛,尾随吴氏兄弟一段路程,便改道而去。第二天一早便来到四色谷中间,取左道进入一条狭长黝黑的峡谷,一直走到尽头。来到尽头,念动暗语,不多时,前面的岩石裂出一个入口。张远益自入口入内,走了十丈许,又转道向左,一直往前走了十余步,便来到一座水池前,纵身跃入水池,眨眼不见了踪影。

    当张远益下到水底时,整个人竟陷入底下,便如掉入另一处地方,眼前一亮,四周房屋林立,辉煌壮观,竟来到了神崇派总坛。此处离环山岛不到三十丈,却早有两名持刀护卫来此恭候。

    张远益道:“余然俯之,诚然仰之。”便与两名护卫来到一间大房子之内,正是他当初第一次进来与雷真照相逢之地。雷真照仍旧坐在首座上,见着张远益,连忙走了下来。

    二人屏退左右,合上大门。雷真照便露出急切表情,极为忧虑的说道:“五师弟,大事不妙,机关布局图落入仇星雷之手,神崇派总坛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张远益一愣,忽然眼色一变,下意识的探入怀中摸索,怎奈摸索半天,却一无所有,他又找遍全身,仍旧找不到想要找的东西,他断定是他那张丢失了。可他却什么也想不清为何失盗,又在何处,何人下手。“糟了,正是我那张丢了,一定是被盗了。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了?”

    雷真照道:“所以,我们要赶快动手才行,先下手为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蓦地,张远益心中一震,他想起来了,就是那晚在天行堂与怿善剑相斗之时,自己曾受他一掌,料来是怿善剑窃了去,自己去还不知。如今知道,已是晚矣,若让仇星雷弄懂其中变化,那不糟才怪。

    张远益略微沉思,道:“二师兄,既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该怎么办?”

    雷真照道:“此事重大,稍有不慎,神崇派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五师弟,你已练成无名神功,想必天下已没几人是你的对手;四师弟和一芝也正在合练干壬合一,想必不出多久时日,也便可大功告成。事不宜迟,五师弟,我们马上赶去百花林,召唤出仙鹤,希望能救活八师弟等人,再求仙鹤赐予仙丹,增加功力。届时,无论多少人,对于我们来说,都不在话下。对付大魔头,就更容易多了!”

    二人转身正想出去,忽而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等等!”

    二人止步,转身回来,却见邢紫燕自里屋出来,来到二人跟前,道:“十二枚鹤立令牌都有一定的灵性,要将十二枚都拼合起来,需要正确的顺序。如若不然,不但请不出仙鹤,反而会物毁人亡。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真照,你们切不可莽撞行事。”

    雷真照一怔,半晌才道:“迫在眉睫,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多一分时刻,我派便多一分危险。”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冷静,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方可行动。”邢紫燕虽也隐隐现出担忧之色,但依旧镇定自若,“我得到可靠消息,十五天之后,谭阿姨也会回到鹤立门,并且将会助我们请出仙鹤。”

    二人一惊,转而大喜。张远益兴奋道:“太好了,谭阿姨销声匿迹十多年,如今终于回来了,我真想早日见到谭阿姨,回来得太及时了。”

    雷真照皱着眉头道:“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再等十五天?”

    “没错!”邢紫燕表情平静,“真照,我已发布命令,叫全派弟兄格外小心,切不可让敌人有入谷的机会。并且,我还派出一毒,想必着十五天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张远益依旧隐约不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算我们再什么防范,如今机关布局图落入敌手,照样有漏洞。而那个漏洞正是敌人最好的突破口。”

    邢紫燕道:少炅,既来之,则安之。不必过分忧虑。邪终不能胜正,有朝一日,我们必将除掉天下所有邪恶力量。邪恶的力量,只能横行一时,始终都会被铲除。”

    张远益道:“看来我们不得不等了,这半个月,想必大哥他们也会练成干壬合一吧,真想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我真不甘心!”雷真照紧握双拳,面色有些悲愤,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叹息道,“也不知杵兄那边如何?”

    沉默。良久。

    “少炅!”邢紫燕首先出声,深深的望着张远益,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和真照一直都在瞒着你,只是前面时机尚未成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张远益一惊:“什么事?”

    “实际上……”邢紫燕忽然从衣袖中取下一块黑乎乎的铁块来,递给张远益。

    这黑乎乎的铁块,竟是一枚鹤立令牌,张远益拿在手中,说不出的滋味,怀着激动的心情,翻转令牌背面一看,惊叫出声来:“你是……六师妹……”

    邢紫燕道:“没错,我就是六师妹,霁月侠女夜明明。前面我一直隐瞒你,只是不想打扰你练功。现在,五师兄,也该告诉你了。”

    “什么?”张远益简直不敢相信,“你,你真是六师妹?”当初雷真照是神崇派御总护卫已让张远益够惊骇的了,如今夜明明竟还是眼前神崇派掌门,如此说来,近年来震惊武林的四大神秘组织之一神崇派,竟掌握在鹤立门失散的弟子手中,怎能不叫张远益震惊再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