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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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痴心

    天色逐渐转暗,余不通还在院子内扎着马步,双手按照齐三公子的方法挥击打拳,汗洒如雨,齐三公子站在一旁与其一同而动。



    这时木桃枝从屋里出来,手中还有一把蒲扇:“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老夫翻找许久,可惜也只寻得蒲扇一把,睡在此处,夜里如此多的蚊虫该如何是好。”



    齐三公子此时全神贯注,并未理睬木桃枝,而余不通本来就不想和木桃枝搭话,便无人答应。



    大概木桃枝自觉无趣,便从屋里搬出来了木椅,坐在房门旁,扇着蒲扇,一会看看在那扎马步打拳的两人,一会望望星星密布的夜空,三者无言。



    许久,远处有隐隐约约摇晃的水声传来。木桃枝注目一瞧,是翠翠提着一大桶水返程回来。大概是觉得终于有人可以说话,木桃枝赶忙起身,跑去翠翠旁边。



    余不通借着屋里漫出来的光,斜眼瞧着那两人慢慢走来。木桃枝帮着翠翠提着水桶,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其间翠翠还时不时偷瞄几眼齐三公子。余不通觉得木桃枝可能不安好心,正准备提醒旁边的青山哥,但又感觉到旁边似乎氛围严肃无声,便没将话说出口,安安稳稳地打起拳来。



    月色朦胧有微光,周身不乏嗡嗡的蚊虫声,但余不通瞧见齐三公子并未出声,自己也就只能苦苦硬撑,不去抓挠身上的奇痒,甚是无趣。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两人浑身汗气地进了屋子,余不通上下抓痒,齐三公子却仿佛无事一般。翠翠瞧见两人进来,便连忙跑到齐三公子面前:“青山哥哥,翠翠已经给你们烧好了洗澡水,就放在那布幔后,你们去洗就行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翠翠我的,翠翠随叫随到。”



    翠翠说着便脸色微红,出了房门而去,接着又转身说道:“翠翠我搓背的手艺很好,青山哥哥想要翠翠来帮忙搓背也是可以的,不收钱的。”



    齐三公子表情无奈,不知如何接话,既然无话可说,干脆拉着余不通去洗澡了。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翠翠略显失落,便将房门轻轻关上,不知跑去屋外做啥。



    木桃枝此时躺在翠翠的床上,睁着眼睛,手指微动,像是在推敲某事。过了片刻,神色逐渐轻松,笑了笑,起身坐在床边,抠起脚来。



    待到余不通和齐三公子两人从布幔后出来,木桃枝抬起头,对着齐三公子说道:“青山,如若相信得过老夫,就将这小婢带上,路上也好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不过只是多了一副碗筷罢了。”



    齐三公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木桃枝,摇了摇头:“夫子又不是不知这女子是做何事的,青山虽然无才无德,但好歹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何况岂是青山想带她走,她便愿意走的。还请恕晚辈拒绝。”



    木桃枝在此事上也破天荒的没有坚持,低头继续抠脚。毕竟涉及到个人运势、命势之事,乃是天机,天机不可泄。而且一点而不通,便是无缘,无缘则不可强求。



    随着咯吱声,木门微微打开,名为翠翠的女子走了进来,脸色有点惆怅,手中捧着堆艾草。



    “木爷爷,我找了些艾草来,把这些艾草点燃就真的可以不受蚊虫叮咬了?”翠翠走到床帏之前,将手中的艾草递给了木桃枝。



    “效果还是有的,老夫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这个方法,不知度过了多少个蚊虫季节。莫看那些富贵人家都是养一些驱蚊草,藿香来避免蚊虫,却不知老夫这个方法效果才是最佳,而且还不用费心消耗钱财去养育那些植物,何时何地都能用上。”这时木桃枝脸色有些自得,用手捋了捋胡子,看着翠翠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更加装模作样起来。



    “木爷爷,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村子,我听一些客人说外面有许多神仙,飞天下地,都不用吃饭的。你是不是也看过啊?给我说说呗,我最喜欢听这些了。”翠翠一脸期待的望着木桃枝。



    木桃枝咳了几声,摇了摇头:“老夫这辈子看过许多人,但要说那传说中的神仙,还真没瞧见过。倒不如你自己出去瞅瞅?些许还能见到老夫也没见过的神仙人物。”



    翠翠又偷偷看了几眼齐三公子,脸有点发红。



    听见木桃枝的话后叹了口气:“木爷爷,翠翠我不怕见笑,其实我早年父母双亡,是被我婆婆一人拉扯大的,前几年,相依为命的婆婆也走了。我也没什么本事,如你们猜的那般,就只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来填饱自己肚子,这也只能刚刚养活自己,我又哪有什么本事能出去。”



    看着满脸落寞的翠翠,木桃枝又望了望其身后坐在桌前喝水的余不通和齐三公子两人,推演了片刻因果,略微靠近翠翠的耳边,眼睛稍微微眯:“老夫早年学过些算卦之事,你是否信得过老夫一言,些许能改变你此生的命势。”



    翠翠看着眼前的老人,仿佛与先前不是同一个,此时之人,明明平平常常的穿着样貌,定眼而视,却依稀缥缈,有稀薄的星光环绕,比先前人们口中的神仙还要言而不明。翠翠愣着,即刻缓过神来,又环顾了下破烂的四周,内心挣扎一番,甚至有点相信眼前这位老人便是人们口中的神仙,表情突然一狠:“翠翠愿意一听,若是木爷爷想,翠翠可以不收钱,只愿能把翠翠带走,远离此地。”



    此时,余不通和齐三公子惊诧的往这边看来,余不通惊诧于怎么又有人愿意跟着这个破老头了,齐三公子则惊诧于木夫子竟然是如此一个衣冠禽兽。



    木桃枝自己也懵住,而后极快回过神来:“哈哈哈,小姑娘,老夫再怎么不要脸面,可这等事还做不出来,你也别想歪了,老夫不过是想给你指条路罢了。”



    翠翠听言,知道自己想错了,脸红了一大块,有点歉意的往齐三公子方向瞧了一眼,接着眼睛开始红润地对着木桃枝说道:“是翠翠之过,因为翠翠所遇之人都莫不是想要与翠翠过上一夜,才因此误会木爷爷,请木爷爷原谅翠翠。”



    木桃枝听过翠翠之言,眼神凝重,又上下得打量了翠翠,接着语气平静的说道:“明日清晨我们便要出发往北而去,若是小姑娘愿意跟着我们,你便来就是,老夫刚刚为你算过一卦,北方有你福源。”



    翠翠面色难堪,又回头看着齐三公子:“不知青山哥哥是否嫌弃翠翠,若是的话,翠翠不去便是。”



    齐三公子看了看翠翠满脸羞红,欲哭无泪的表情:“夫子,不知我俩出去商量一番如何?”



    木桃枝起身,缓缓出门而去,齐三公子紧跟在后面。



    “不知夫子为何如此执意让翠翠跟与我们一路?”齐三公子轻声道。



    “世间有人中龙凤,此龙凤不为一国之主或有一国之主之命,而是有特殊命势之人,这类人要说数量,其实不少,而青山你的命势便是其中之一。”木桃枝慢慢走向树林深处,渐渐远离村子,齐三公子跟在后面。



    “晚辈在军营中时,听闻有些前辈说过,这个世间不仅有以灵气为根本的修神和锻体,还有一种以常人不可知之物修炼的人物,不知夫子是否就是此类之人。”



    “这些其实不算是秘密,老夫确实是属于那类,所知之人统称我们为天机,知尽天下,巧夺机遇,从而举棋布局天下。”



    “那晚辈有一事相问,余小弟与我,甚至是那翠翠,我们都是先生此行所需要布置的棋子?”齐三公子脸色平静,大概因为事先便已经猜到一二。



    木桃枝笑着摇起头:“要说是,可以说是,要说不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们只知所知,行所行,但人心却是属于自己的,是否要说,是否要做,谁又能控得住?世间人人都说天机不可泄。却少有人知其所以,待你修炼到高处,遍览风景,便可理解为何有此说法。”



    “那恕晚辈鲁莽,夫子还未回答青山的第一个问题。”



    “你乃星火命格,世间有人会对你持有痴心,而若痴心之人与星火命格相遇,痴心之人会受命势所影响,替星火命格挡下一次灾厄,如飞蛾扑火一般,俗称替死鬼。”



    “夫子的意思是说翠翠便是我的痴心之人?”



    木桃枝回望齐三公子:“老夫虽然无法预测人之所为,毕竟人算不如天算,但大趋势是能控制住的,所以你不必担心翠翠会因你所受什么灾厄,老夫保你二人还是有所把握。只是你们二人一起,有助于余不通那个蠢脑袋,老夫才如此作为罢了。可惜我刚刚察觉翠翠那小姑娘可能心性不正,这一点你才应该有所担心,至于让她走与不走,看你。”



    “夫子如此说,晚辈能理解为青山的未来必有灾厄所临?那余小弟的身份又是什么?夫子此次将这些秘事说与我听又是为何?”齐三公子感觉越问越浑:“至于翠翠,她应该从小便受尽折磨,所以看人待事,免不了圆滑许多,或许叫做奸猾也不为过。世间身世可怜者众多,我本就没有太大的慈悲心,但夫子说既然对余小弟有益,带上她便是。”



    “天机不可泄,这话对你,也对我。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木桃枝之后便没说什么,与齐三公子一同,默不作声的回到了翠翠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