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发烧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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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原味死亡

    我伸手接过天枢战姬递来的绞绳,心头默算好长度,然后把绞绳抛上绞刑架系好,并打上绞刑结。

    对于我们的举动,蔻蔻一直冷眼旁观着,偶尔也会和场内外的观众交流互动,煽动群情,继续火上浇油,使得舆论情况愈发严峻。

    直到我布置完绞刑台时,她才凑近了两步,细细打量着,讥讽说:“怎么?难道你还想现场证明吗?这里可是虚拟世界。”

    “是啊,虽然我们现在的肉体是虚拟的,可是痛觉却可以达到真实效果 。”我向她和观众们示出了我控制界面上的疼痛指数,重新加入了主持助手,“各位,如你们所见,我的疼痛指数未做调整,100%的痛觉。我也明白各位担忧的心情,忧心蔻娜是在痛苦折磨中死去,但我敢保证,只要是我负责的绞刑,绝对不会有失误发生。众所周知,狐猴人的生理参数与现实人类相差无几,接下来,我将邀请蔻蔻女士,用这个临时搭建的绞刑台,实施绞刑,以证明本人所说的话。各位稍后可以仔细观察我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判断我是否有半句虚言。”

    此言一出,刚才还吵闹纷纷的现场为之一静,就连字幕排行榜的刷新速度也开始骤然迟缓。

    看来这招“以身证法”的效果还算不错,要知道,虚拟形象也有死亡机制,以超智体的庞大运算能力,几乎可以完美虚拟出与现实世界相差无几的各种活动体验。但有一部分体验是绝大多数虚拟用户不想尝试的,这其中就包括了疼痛,绝大多数虚拟用户都或高或低地降低了疼痛指数,特别是在战斗场景较多的空间包。这也让以伤换伤的打法成为了可能,毕竟绝大多数情况下,正常人不可能在中枪或中刀后还越战越勇,没有痛得大喊大叫、满地打滚已经算得上有忍耐力了。

    而像我这种保留“原滋原味”疼痛的人竟然还挑战绞刑,对于那些始终活在“温柔世界”的人而言,这无疑具有一定冲击力,并且也间接佐证了我所言的可信度。

    最为重要的是,这还有一种源自道德层面的无形压迫。

    蔻蔻明显感受到了我的用意,她果断地摆了一下手,将我的期待拒之门外,“我不会接受你的邀请,你的提议实在太荒谬了,而且很恶心。”

    许多的现场观众正在不断地支援着蔻蔻,字幕排行榜上也同样如此。

    “蔻蔻,不要答应配合他。这种行为是错误的。”

    “即使虚拟世界的生命也是有价值的,这种用生命做实验的行为太过恶心了。”

    “那个行刑官,你若要死,可以在下线后,不要死在我们面前。”

    值得高兴的是,也有部分人开始倒向了我们。

    “蔻娜粉丝们,你们到底要把人逼到哪一步?如果不是你们如此咄咄逼人,行刑官会这样做吗?”

    “蔻娜粉丝就是一群情感野兽,只关心偶像,不在乎对社会的恶劣影响,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这个自私群体的存在值得所有人怀疑。”

    我沉默地登上绞刑台,将绞刑结套于

    脖颈,粗糙的绳索让我的下巴感到有点发痒。我右手一挥,准确地将机关绳索抛至蔻蔻脚下,只要她拉动这绳索,我脚下的踏板就会打开。而按照虚拟机的使用规则,在虚拟人物死亡后,会被强制下线半小时。

    蔻蔻右脚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踢开机关绳索,但却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踢开。

    我朝她大声说:“捡起绳索,这就是绞刑的开关,只要拉动它,你就会知道你姐姐是平静无痛地死去,还在在痛苦挣扎中死掉。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不,我不会这么做,我不是你,”蔻蔻猛然后退了一步,如同前方正是万丈深渊。

    但我却看到她的右手正在轻微地发抖,眼神也难以抑制地瞥向绳索。这让我心头一亮,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蔻娜在她心中的地位,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深厚的亲情帮我一把吧。

    我趁此机会继续说:“我处死过上百人,我自以为绞刑技术了得,不会失误,而且他们确实都是即时死亡,没有多余的挣扎,面容平静。可是,这种结论只是来至于理性的推导,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体验过他们的死亡感受!他们真地都没有痛苦吗?蔻蔻,捡起绳索。至少让我在虚拟世界里感受一次吧。”

    而此时现场的声浪已经汇聚成了一股滔天巨浪:“反对,反对,反对……”

    蔻蔻的腿脚似乎已挪不开步子,她额汗隐显,咬牙切齿地说:“恶心的家伙,你为什么不让其他人来做这件事?”

    我却反问:“如果连蔻娜的妹妹都不敢做,还有其他人敢做吗?有吗?”

    “啊,混蛋!”蔻娜怒吼一声,眼眶瞬间睁大了一圈,她像秃鹫食人一般迅猛地扑向绳索,使劲一拉。

    脚下挡板打开的一瞬间,我的身体骤然下落。

    “哄!”现场的滔天声浪像是撞在了天帷闸门上,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这其中有难以置信的错愕声,有受到惊吓的叫喊声,有……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我脆弱的颈部袭来。火辣的扯痛感还未准确地传达进我的大脑,就已经仿佛听见了自己颈椎折断的脆响“咯吱”,还有肢体的摇晃感,但我已经虚弱到哪怕是眨一下眼睛。我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

    视野开始模糊、收缩、暗淡,所有的感知都在黑暗中不断地消融分解,回归至最初的形态。

    ……

    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好几个小时,我睁开了双眼。熟悉而又强大的肢感让我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身边传来某物的微弱呼吸声,和淡雅而熟悉的人工香水味,却没有体味溢出。

    她应该没有恶意吧?否则在我醒来之前就有机会攻击我。

    原先感觉还算舒适的虚拟机头盔,此时却让我觉得有些憋闷。于是,我向头部伸手,想将笨重的头盔摘下,然而却碰巧摸到一双柔滑紧致的纤纤玉手。

    耳旁传来埃莉薇雅甜腻而做作的声音:“哎呀,这么急色?”

    我缩回了手,

    就算明知她是故意的,我还是轻声道歉:“不好意思。”

    视野里,头盔内的黑暗渐渐被画室的自然灯光所取代,一双雪白细嫩的手臂正捧起虚拟机头盔,搁放在木制躺椅的边角处。

    我从躺椅上缓缓撑起身体,“我使用虚拟机潜行了多久?”

    “大概接近一个小时吧,”埃莉薇雅站在躺椅旁边,单手叉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狱长刚才从虚拟世界发来信息,说你表现得不错啊。”

    “没有拖后腿就好,”我受宠若惊般地低下头,正看到埃莉薇雅那涂满漆黑指甲油的脚趾甲,就像十只小巧可爱的黑甲虫。“请问,采访还有多久结束?”

    “应该快了吧,狱长发来的信息里,说你采用的办法效果很显著,蔻娜粉丝已经完全分化了,甚至在你上吊的时候,已经有一千多万人退出了采访关注。看不出来,你平时畏畏缩缩的,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

    突然受到称赞的我,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这实在是过奖了。请问还需要我登陆虚拟机,参加采访吗?如果需要,还需要等半小时的强制下线期过后才可以,而且我原先的虚拟形象死了,需要再重新创建一个。”

    “你等一下,我问问狱长。”埃莉薇雅侧过脸,开始用连同虚拟世界的通讯软件,向月隐素发出信息,约一分钟后,她转过有着碧蓝色虹膜的小圆眼,“她说现在采访很顺利,那个蔻娜的妹妹已经下线了,预计半小时内采访会结束,你不用再登陆接受采访了。但狱长让你等她下线。”

    我心头顿时疑问重重,如果她有事情要嘱咐安排,难道不能让助理传达给我吗?为什么让我等她?

    这实在是可疑,难道她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可是我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我只是按照计划行事而已,就算蔻蔻的突然入场,让我有了稍稍凸出的自我发挥,但这一些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你随意活动吧,但不要出这个房间。”埃莉薇雅拨动着金丝转身,出了画室,向过道里侧走去。

    不能出这个房间也叫做随意活动吗?

    这个画室内除了作品和绘画雕刻工具,也没有多少其它东西。我百无聊赖地旋转,倒回木制躺椅上,然后静静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空气中正漂浮着无数的石膏粉尘,它们三三两两地粘连在一起,等超过空气密度后,就会慢慢地坠向地面。我此刻似乎也如同空气中的一粒粉尘,与各色人物交际多了,勾连多了,总有一天我也会暴露吧?所以这意味着,我必须要在关键时刻做出割离吗?

    可人是社会性动物,一个人的能量强大与否,往往也和他所处的社会位置,能调用的社会资源挂钩。个体的强大终究是有极限的,即便是现在的我,在面对一个全副武装的对变种人精锐战队时,也可能会束手束脚。

    所以,我现在的这种活法是背道而驰吗?

    然而,当我产生这种想法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女人,如果说谁能够一个人挑战全世界,也只有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