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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芳华叹_第一百零五章-1含冤

如此过了两日,却是吴府传来了消息,说是吴家榜收到吴夫人的书信后,快马加鞭从军营中赶了回来,又请来了新上任的府台大人重审此案。又过了一日,竟然又下了令,释放了绣芳园的众人,却只是独独留下了一个叶玉笙。

彼时牢中一片沸腾,待听到要对叶玉笙严加看管时,众人不禁都噤了声,疑惑的看着那前来下令之人,那士兵却是根本不理会众人,将叶玉笙拖将了出来,在她手脚之上分别上了铁链,押到堂前去了。

叶玉笙万不料此事原来却是冲着自己而来,那龙袍的绣法,的的确确是和她的其他绣品极为相似,却便是连针脚都几乎一模一样。

吴喜香原本得了自由,却见独独关押了叶玉笙,心有不甘,在那堂前大闹一场,被段夫人的一句话便给震住了,“眼下桃花江内太平余孽肆虐,你莫不是太平军的人,竟然胆敢私绣龙袍,难道是还想着东山再起,妄图造反么?!”

叶玉笙听了段夫人的话,整个人都吓得呆了,忙磕了个大大的头,急道,“不敢!”

彼时却是吴家榜也在场,朝吴喜香大喊道,“喜香,此事非同小可,你速速退下!”

吴喜香见他爹神色颇是严厉,心中升起一股不详之感,看一眼叶玉笙,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不敢?”段夫人厉声道。

“那你且说说,这龙袍却是从何而来?”

叶玉笙当下只得又将魏老板托她绣戏服一事说了一遍,却是哪里有人信她的,问她要那魏老板的地址,她方想起竟然连那魏老板家住何方都不知道,一时惊出了一声冷汗,在府台大人的:“先打入大牢,严加看管”声中,被人拖了起来,复又往牢中而去。她神情仿佛,只见吴喜香奔跑过来,却被几个兵士拦住了,又听得她大喊道,“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来,一定救你出来!”

叶玉笙呆在这暗不见阳光的黑牢之中,根本不知道天日几何,她早已哭不出来了,心下的焦慌渐散,已然是有些认命了一般,只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是,自己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得罪了何人?那人要费这样大的心劲来陷害自己。

死,她倒并无多少可怕,终究有一死的,然则如她这般死得不明不白,到了此刻,竟然依旧不知自己死于何人之手,一思及此,她心中不免生出了万种不甘,从此便日日在牢中每一个时辰便呼喝“冤枉。”扰得这大牢中旁的犯人怨声不止,喝斥她扰了他们的清静。

待又过了两日是,却是忽然来了两个人,立在她的牢前,急急的喊她,“玉笙,玉笙。”

她早已心灰意冷,身旁的一长串稻草之上,早已被她打了十个结,表示她入这坚牢,已有十日之久。她听到呼喊之声,抬起头来,迷蒙的看着立在牢外的两个人,原来却是肖岳凡和沈伯南这两个冤家。

她甚是惊讶,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外头的那两个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不免都吃了一惊,急道,“你怎的成了这副样子?”

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因为多时来的失望与担惊失怕,早已消瘦了下去,又不曾好好洗漱过,她眼下的难堪自是可以想见了。她扯着嘴角笑了两笑,说道,“将死之人,哪里还会在乎自己成了什么样子。难为你们二位竟然还记着我,肯来见一见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的还说这样的话?”肖岳凡急道。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不说这样的话,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叶玉笙道。

“人贵自救,你若是自己想死,我们便是想救你出去也是无用了。”沈伯南亦是皱眉道。

“救我?”她喃喃道,“你们能救我出去?私绣龙袍这样大的罪,还能翻案么?”她摇摇头,说道,“只盼此事不要牵连到绣芳园才好。”

“什么不会牵加到绣芳园。”肖岳凡道,“眼下绣芳园还被封着呢,你们长沙的店也被封了,喜香为了你的事,可没少跟她爹吵。”

叶玉笙叹了一口气,望向他二人,说道,“你们怎的会一起来?你们不是最恨彼此了?和好了么?”

“谁同他和好了。”肖岳凡道,“我肖家与他沈家的仇,不共戴天。”

沈伯南亦是冷哼了一声,手中的折扇轻敲着牢壁,“若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屑与他为伍。”

两个人一时竟是剑拔弩张的模样,叶玉笙见了,只是白了他二人一眼,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也懒得动。沈伯南见了她这副样子,没来由只觉心中一阵刺痛,眼中黯然之色甚起,说道,“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得了?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叶玉笙的模样!”

“不然我该怎么样子?”叶玉笙道,“十日了,想必段大人和府台大人派出的人已然将此事报与朝廷知了,只等着老佛爷的旨意下来。我眼下在这里,不过是等死罢了。”

“说起段大人,”沈全南皱眉道,“你与他到底是有何瓜葛?”

“什么?”她此时方抬起头来,看着他二人。

“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或者是得罪了段夫人?不然为何格格要这样害你?”

“你说什么?”叶玉笙腾的起了身,奔至牢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裳,急问道,“你说我如今这样,是段夫人害的?”

“嘘,”肖岳凡急急示意她小点声,“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喜香从吴提督那里听来的,我们也是一知半解,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你与段大人之间的事,被段夫人知道了?不然她何以要害你?难道你现在不与段大人有来往?”

“到底是什么事?”沈伯南见肖岳凡与她了这么多,问道,“你怎的知道?段大人和他

之间有什么?”

肖岳凡却白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他。叶玉笙这才愰然大悟,点点头道,“那就是了,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谁要这般害我。你们这样一说,我知道了,想来此事也只有段夫人可为了,她是王爷的女儿,这桃花江这么多的人,又有几个人是见过龙袍的?”

“难道是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可是我和他之间,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怎么会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这样恨我,她这样恨我么……”

沈伯南与肖岳凡二人见她一味只顾喃喃自语,彼此对望一眼,皱了皱眉,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求得狱卒放我们进来一趟,就是想要告诉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你出去的,那个叫什么魏老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找到了他,一切便都清楚了?”

叶玉笙此时知道了是谁害她,一时脑中豁然开朗,却冷静下来,将那个魏老板如何来找自己,到后来又是如何使了人来将交货之期延长等等,事无具细一一与他二人说了。

“你可知那个魏老板是哪里人?”

“他说他是苏州人,但是我听他的口音,似乎像是这边安化的,当时心中觉得奇怪,想着许是他因为在这边生活了多年,所以口音也变了,当下也就没有多加留意……”

还待多说几句时,却听得有脚步急急而来,“二位公子,你们进来的时间也有蛮长了。这里是重犯,还请快快出去吧,莫要叫小的为难啊。”

沈伯南与肖岳凡心中着急,却又不得法,只好又交待了她几句,无非是叫她好好照顾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等着他们救她出去便是。当下便随着那狱卒急急而去。

待他们走后,叶玉笙一时却是陷入沉思中来,想起自己刚入肖府不久时,接到段夫人的请柬前去段府赴宴时的情景,思极此,她的脑中便嗡的一声响,想起那日段夫人用一条锦帕从自己手上取走地只翠玉镯子时的情景,她当时的反应着实是叫人见了都要心生疑窦,何况那个聪明的格格?那便是了,只怕是那个时候段夫人便已经对自己生了疑惑之心了。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曾对段国栋生情?她与他早就已经没有干系了啊,她何以要这样陷害自己?竟然要取她的性命么?

她长叹一口气,心道她的这一生可实在是太累了,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也不知是她在前世是造了何样的孽事,今生怎的老是事情不断,便是想安安稳稳生活都能如愿?她苦笑一声,于她而言,安安稳稳的生活,原也是奢望了。

这天气已然是一日冷过一日了,牢顶上的方框里早已接连几日都不曾有阳光射进来,牢内潮湿,饭食粗燥,加上她在这牢中呆得一日烦胜一日,心情极是烦闷,于是风湿便又趁虚而入,一入夜间,那钻心的疼痛,着实是叫她连一死了之的心情都生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