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芳华叹_第一百零二章-4缘灭
她只觉自己从未这样羞惭过，到底是她多情了，她多情了。她无与伦比的后悔此番过来、无与伦比的后悔昨日自己为何要应允吴清远，以为是给了自己的一个希望，谁知这希望不过是过了一夜，已然是成了莫大的折辱、她更是无与伦比的后悔自己为何要将一颗心付与他。
看来是错付了，当真是错付了……
即便此刻吴府外头空空当当的一个人影也无，她仍自觉得羞愧，恨不能挖一条地道钻将进去，从此再不用见人，再不用见人！
她掩着面，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水，从她指中漫延而去，她“哇”的苦叫了一声，再顾不一其他，提了一口气，狂奔而去。
叶玉笙自这一日起竟然卧床不起，青草为她请遍了这桃花江内的大夫来，一番细心照顾下来，仍不见她身子好转，她自那一日吐了一口鲜血后，一路狂奔至绣芳园中，躲在房中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方放了在外头苦苦哀求了一夜的青草进得房来。当时青草一进房中，便见到叶玉笙脸色苍白，眼下淤青极是吓人，她这一夜之间间竟是仿佛苍老了十分一般，心下骇然，忙侍候她洗漱，又端了早饭来，她却只是喝了一口稀粥，便推脱吃不下，叫她撤了下去，自此后，她便日日如此，那日吐的鲜血又找不到病结所在，于是身子便日渐消瘦，每况愈下来。
吴清远自听青草说叶玉笙身子坏了后，心下亦是焦躁不已，每日前来，要替她就诊，却被她诸多理由挡着了屋外，于是半月下来，他竟是连她的面也不曾过过了。加上家中吴夫人与他娘亲佟姨娘又日日催促他，要他早日收拾心情准备去赵家下文定，他心中焦急，内火旺盛，竟是连嘴角都急出泡来了。
吴喜香见她哥哥这副模样，又见叶玉笙的身体日渐消瘦，脸上笑容渐少，足不出户的，日日只一味在窗前埋头绣花，心下亦是忧虑不已，便常来看她，立于她旁边劝慰她，“玉笙，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叫我如何忍心？”
“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叶玉笙头也不抬，手上功夫亦是不停，“又关你什么事？你何必这样不忍？”
“我，”吴喜香道，“原也是我没有向你说清楚，佟姨娘她，一直希望二哥娶赵家的大小姐，我二哥是庶出，赵家的门地比我们家要低一些，但并不曾低了多少，我二哥若是能娶了赵大小姐，却是我二哥沾了光去。佟姨娘她这些年一直被我娘压着，心中有气，所以才想在自己的儿子身扳回颜面，可是二哥不喜欢赵小姐，又一直对你情有独钟，原本佟姨娘也是答允了他，叫你上门去，好好的看上一看。我们还当是好事能成的，谁知她，她竟然存了个这样的心思，当真是……”
“你二哥要娶赵小姐，他自去娶便是了，”叶玉笙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她这才抬起头来，轻笑了一声，
“你来了这样久，站着也不累？坐吧。”
吴喜香不得法，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可是你这样不肯见我二哥，也不是法子呀，他都急得要疯掉了，在医馆里也老是心神不宁，昨日还开错了药，竟将一副伤风的药开给了一位孕妇，差点没将那妇人的孩子给打了下来。”
叶玉笙的手便一抖，唉呀一声，那针尖便刺披了她的指尖，有一嘀鲜血涌落出来，被那布料吸着，不见踪迹。良久，她方叹息一声，说道，“我与你二哥之间，原就是个错，门不当户不对，佟姨娘说得对，我与他，哪里能有什么好果子？男人么，不过是觉着新鲜了，或者是觉着得不到的，便是好的，所以才生出这样多的事端来。等过段时日，便什么都过去了。”
“玉笙。”吴喜香还待说，被她止住了话头，“好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算了，不提了。”
“可是你这个样子下去，可怎么得了？”她走上前来，蹲下身，握着她的手，“你这样子，叫我看了，心中实在不是个滋味，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也不劝你和我二哥好了。眼下我二哥和那赵小姐的事，只怕是没有返回的余地了，我二哥虽说平日里是极有主见的，但是在这件事上，爹爹他，是绝不会让步的。”
“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暂时的，”叶玉笙笑道，“你就由得我去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原本也没有多好的，但是在此事上，也死不了。这么些年了，我经的事一桩桩的，也不在少数了，过段时日，我便好了。”
吴喜香见如此，一时却是再不知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叹息了一声，又交了待两句，便起了身，去往前头店铺中忙碌去了。
而佟姨娘是在三日后出现在绣芳园里，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打扮得极是华丽，扣开了叶玉笙的门，叶玉笙将门打开时，见是她，不禁怔了一怔，说道，“怎么是你？”
“我来呀，是向你道喜来着。”佟姨娘笑道。
“进来坐吧。”叶玉笙侧身将她让进屋，又叫青草上了茶，佟姨娘笑着在她屋内环视了一圈，一眼便瞧见了她的进卧室前的那四扇屏风，脸上的笑便滞了一滞，随即坐了下来，笑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写了书信给我家老爷，与他商议了一番，老爷的意思识呢，为了后辈们好，加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也不好太压制了，所以老爷是准了你入我们吴家的。”
“什么？”叶玉笙讶道。
“我说，”佟姨娘道，“老爷准你入吴家，先做咱们清远的通房，将来等正房入了门，你若是能与她和睦相处，不生事端，我这个做婆婆的，会与她商量，将你抬做妾侍。”
“你说什么？”叶玉笙冷笑起来。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你笑什么？”佟姨娘道，“若不是看最近清
远因为你的缘故，弄得茶不思，饭不下的，我才懒得来跑这一趟。”
“那可当真是有劳佟姨娘了。”叶玉笙道，“不过佟姨娘此番过来，只怕希望要落空了。”
“你说什么？”佟姨娘蓦的站了起来，脸上已是现了一股薄怒，“叶小姐，我都已经答应了你入我们吴家，你还待怎样？”
“可着是要多谢佟姨娘，”叶玉笙冷笑不止，“通房丫头啊，我真不料自己竟有这样大的脸面，原来二少爷要纳个通房丫头都还要劳烦您来跑一趟。不过姨娘只怕也太小看我叶玉笙了，我叶玉笙虽说出身不好，却也不至于要恬下脸来做你吴府的一个通房丫头。佟姨娘请回吧，我便当今日你没有来过。”
“你…….”佟姨娘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指着她道，“你你你……”
“我我，”叶玉笙道，“我什么我？佟姨娘为了你的儿子，可着实是费尽了心思。只是大家同是女人，你不甘为人妾侍，难道我便愿意么？通房丫头？我叶玉笙竟然这样轻贱？竟然只配当你家一个通房丫头？你走吧，你儿子娶不娶赵家的小姐，全在于他，不在于我。”
“你，你，你这个女人，当真是……”
叶玉笙已然起了身，呼了青草送客后，一屁股跌坐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凉风从门外头卷了进来，搅动了桌上的一层绣布，她在这风里微笑起来，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这个笑意不免带了一股凄凉的意味，但而今似乎她便只有这丁点的骄傲了，她打败了这个女人，打败了吴清远的亲娘，叫她铩羽而归，而她自己却也知道，经此一事，她与吴清远只怕是再无可能了。
原本在角落里独自玩着一个线团的大耳听到她的笑声，似乎极是惊讶，抬起脑袋看了她一眼，似乎百思不得其解，当即抛下那个线团，跑至她的脚旁，喵的轻叫唤了一声，伸爪在她的脚上抓了抓，她俯下身，将它一把抱在怀中，高声喊道，“青草。”
青草已经将佟姨娘送出门去了，似乎也是受了她气，厥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听到叶玉笙叫她，忙行了进来。
“怎么了？”叶玉笙问道。
“那个什么佟姨娘，”青草气道，“可当真是讨厌，在小姐这里讨不着好，竟然将我骂了一顿，说我连路都指不好。小姐你说，我气不气？”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呀。”青草道，“我想着还是不要得罪了她的好，免得得罪了她，她一怒之下，便再不允小姐与吴二公子相见了。”
叶玉笙看着她笑了一笑，伸手在她手上拍了一拍，说道，“难为你了。不过方才我已经与她闹翻了，再说那个二公子，我以后也不打算再见她，以后呀，不要再提他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什么？小姐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