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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芳华叹_第七十二章拜师

待到天气逐渐转暖,肥鸭们扑扑嗵嗵往池塘里扎进去,春雨便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肖岳凡便是在春雨中举着一把油纸伞与一位老者回到了肖家。

肖家的人不禁都有些惊讶,他却微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师父,姓李,木子李。”

众人这才转过头来打量这位老者,看起来,这老人应有六十上下了,中短身材,脸上沟壑深深,一身青衣,极是检仆,是个老实的做工人。他微笑着朝众人点头,众人都笑起来,慌忙站起来让坐,又叫青草倒茶来,“师父过来,怎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你也真是的。”太太埋怨肖岳凡。

肖岳凡兀自笑着,“师父是我请来的,帮我做伞,以后要在我们家住下,不用忙。”

众人都更是惊讶了,张着嘴看着他,师傅喝过了茶,连声道,“叨扰了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叶玉笙忙笑着道,“早就盼着师父来了,眼下已是到了春天了,雨水多,岳凡日日都跟我说想把您请来,好尽早做出伞来,盼了好久,今日可算是将您盼来了。”

众人听她这样说,这才方反应过来,忙都笑了起来,李师傅听了她言,便也自在起来,喝过了茶,便邀了肖岳哲同去后院,竟是砍伐之声不绝,俨然竟是动手做起了伞来了。

其实叶玉笙头先那番话语,原不过是为不让这李师傅觉着自己来得突兀,好似扰了肖家的安宁一般,方出言安慰,心中不免有些埋怨肖岳凡,趁他喝水的空当,将他拖了过来,抵声道:“你把师父请回来,怎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不是早跟你们说过了吗?想请师父回来的。”

“你是说过,但你不是还只是想着么?怎的突然就请回来了?师父不是一直不肯来的?”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动了他,就请回来了嘛。”

“那你请他回来,工钱只怕要不少吧?”

“嗯,不少。”肖岳凡道。

“那你哪来的银子?”

“借的。”

“借的?”大太太奇道,“你找谁借的?”

“我找吴家借的,这个您就别管了,反正这事是就这么定了,等我做出来了伞,到时候自会还得上的,您就放心吧。”

“那你把师父请回来,岂不是要住咱们家?”

“那是自然。”他又喝了一大口水。

“那住哪?”

“住我们房间。”

“那我们住哪?”叶玉笙问道。

“你,”肖岳凡指着叶玉笙道,“你跟大嫂先住着,我去柴房里住着,呆会你们收拾收拾,师傅今晚就不回去了。开了春,雨水多,得趁着这几日天气好,晒些伞出来,等一下雨,我就拿到

街上头去卖…….”

众人见他这般说,自然知道他是心意已决,再多说也是益了,便只得趁着日头,几个女眷与丫头搬搬抬抬,将一间小小的柴房收拾了出来,又将他原本睡着的那床竹抬了进去,临时成了睡房,叶玉笙亦是收拾了衣物搬去大少奶奶同住,反正也苦了这么久了,倒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众人在前院日光下做针线,窃窃私语间听着后院里头的动静,只听得后院的劈竹、铇竹之声阵阵传来,肖岳凡早已采买了上等的云皮纸与染料、桐油等物,便又有一阵阵的气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也不知道行不行。”大太太道。又吩咐了青草去买了肉与鱼,“师父头一天来,生活得做好些,免得说我们怠慢了。”

等到傍晚时分,站在院子里头,隐约可见家家呢户的屋顶有袅袅炊烟升起,几个人便都涌到后院里去,想要看一看他们做的伞。刚到后院,便见地上撑着好几把伞架,叶玉笙行过去,拿起一把来看,只见这伞架做工级是精巧,伞骨早已被打磨得光滑,伞把却是用木头所制,触手生温,握在手中极是有份量,与肖岳凡从前自己所摸索出来的伞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几人见了,不禁都笑了起来,二姨娘问道,“敢问李师傅,这伞架已然是好了,接下来是不是只要上个伞面,便可以了?”

“那还麻烦着呢,”李师傅笑道,听他的声音极是开朗,“这伞架还得用水泡,泡了后得要晒干,晒干了得再上一层桐油,干了后才能上伞面,伞面也得仔细用油泡过才行,若不然被雨一淋,便要烂…….”

如此便又过了几日,竟是当真接连几个好日头,这李师傅便也就在这肖家住了几日,他独自一人占了一间房,却是不悲不喜、不骄不躁,吃饭时亦是也不卑不亢,虽不过份自大,却也绝不这客气。肖家人见他这般,倒也放下心来,都生怕他一时会觉着自己给肖家带来了麻烦,退了银子回家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因肖岳凡嫌众人老是去往后院观摩,打扰了他们二人做伞,竟是接连几日都不准她们踏入后院观看,众人被憋了几日,到了第六日傍晚时分,天那边已只剩了红霞满天时,肖岳凡便兴高采例的陪着师傅出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把伞,高声道,“呐,都来瞧瞧,我们这几日做的伞,眼下总算是做出了几把来,你们且来看看,觉着如何?”听他的语调,极是轻快,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当真?”众人都大喜,忙拥了上来,便是连在厨房里做着饭的青草与红姑也都跑了出来,想要一探究境。

叶玉笙已经缓缓撑开了那伞,只见那伞被刷上了桐油,光滑中自是带有一股清香之味,再看那伞顶,三十根伞骨根根分明,而那天青色伞面之上的图案更是让众人惊叹不已,只见那

画中之人,正端坐于窗前,俯首细绣着一株桃花,她的发丝垂于胸前,窗外的桃花开得灿烂,一时竟是让人分辩不出是花更美还是人更娇了。众人都大叹不已,眼中已露出惊讶的表情,只见那伞面上的画中人,不是叶玉笙,又是谁来?

二少奶奶已是忍不住赞叹起来,“三弟妹生得真真是好看。”

便是连二少奶奶女儿的娴儿都跑上前来,两只小手抓着肖岳凡的长衫摇摆不停:“三叔,三叔。你将三婶画得这样好看,你何时也替娴儿画一幅?娴儿也要到那伞上头去,三叔,好不好?好不好嘛?”

她娇声软语,惹得肖岳凡都笑了起来,俯身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好,三叔明日便替娴儿画一幅,与你三婶一样,也将你画到伞上头去,你说好不好?”

叶玉笙拿着那伞,上上下下打量一翻,只觉这伞握在手中极是有份量,不禁赞叹道:“好看,当真是好看。”

“那是自然。”他神色颇为得意,“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不过呢,还是师父的手艺好,若不是师父的好手艺,一把这样的伞,你便是学三年,只怕也做不出来。”大太太道。

“哎,”李师傅亦笑道,“手艺是归手艺,这画工却是岳凡的好,我便是只会做这笨手艺,画这画的心思啊,却是连岳凡的万一也不极的。”

“师父也太客气了,”肖岳凡道,“若不是师父,这伞可是真做不出来。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有师傅您的手艺,再加上我的这画工,我们这伞呀,一定能畅销。”

师傅听了他言,但笑不语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肖岳凡见他这样,忙问道,“师父,我之前与您的提议,您不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李师傅摇头道,“我老了,苦于无儿无女的,不想将这手艺带到坟墓里去,所以才收了你。若是要说起做生意一事,我这把老骨头,却是哪里有你们年青人的这股子干劲?”

“师父,”肖岳凡道,“您这样的手艺,可惜了……”

“可惜什么?”李师傅道,“你放心,在你出师前,做这伞架的活我还是替你包了,你且只管放宽心思的做画,放宽心思的去做生意。”

“师父您……”肖岳凡疑惑道。

“我来之前原本也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你,这几日在你们家,我一个人独住了一间那样大的房,却要叫你睡柴房,你的娘子要与嫂嫂住,我心里也是不安呐,眼下我也知道你们是何样的人家,知道你心正,你这徒弟,我是收下啦。”

“师父您,”肖岳凡已是激动得不可言表,急急道,“您当真?”

“当真。”

“那师父您且上坐,待徒弟向您敬上一杯师傅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