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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芳华叹_第六十五章-1遗书

里头的景致依然如初,此时的叶玉笙却是无心观赏了,被吴喜香扶着,一路往倚竹轩行了进去,进了内室,吴喜香将她扶至桌边坐了,她有气无力的,趴倒在了桌子上头,吴喜香便行至床边,俯身朝床底看了过去,却见床底下头空空无也,哪里有她说的匣子在呢。

“就在床底的,靠着墙边的,怎会没有呢。”叶玉笙有气无力道。

“当真是没有啊,你可记得是放在床底么?”

“是,是放在床底的,哪里会错?”叶玉笙道,缓缓站了起来,行至床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也懒得起来了,便就趴在地上朝床底看过去,只一眼,她的脸色已是苍白,一时间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闭眼又睁开,再望过去,哪里有那个匣子的身影在。她被已被吴喜香扶着站了起来,心中焦急不已,喃喃道:“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怎会不见了,怎会,喜香,快,移开踏板看看,是不是在这下头。”

吴喜香依言移开了床前的踏板,除了些许灰尘,却是再无其他了。她心中大急,撞撞跌跌行至了杨勇亭的跟前,问道:“杨,杨先生,你们是不是收拾了这屋子,可有看见一个匣子?梨木的,上头雕了树枝,枝头上有鸟的,你可有见着……”

“没有,”杨勇亭道,“这个院子里我们还没有来得极进来打扫过,至于你说的什么梨木匣子,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叶玉笙一时心中大急,脸色愈发苍白了,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喃喃道:“完了,完了,我的休书,我的休书不见了,不见了,我不能离开肖家了,离不开了,他定然不肯再写给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你说什么?”沈伯南行至她跟前,问道,“什么休书?”

她听到他言,一抬头,嘴角的血迹还在,眼中闪着凌厉的光,甚是可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颤声道:“是你,是你,是你害了肖家,是你害了我,我再不得自由了,再不得了……”她一时间怒火攻心,竟然又喷出了一口血来,扑的一声,尽数喷在了沈伯南的面上,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晕死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遗书

叶玉笙被奄奄一息的送回肖家祖宅时,肖家人都被惊了一大跳,都不知何故原本一个风风火火跑出去的人,回来时竟会是这副模样。大夫早已看过了,言道她被踢伤了心脉,虽不至于取了性命,到底是伤了根本,加之她此时心气浮动,心结不开,若说要复原,非月余怕也难成了。

大太太见叶玉笙脸色苍白,仍在昏迷之中,一双眉头紧皱,口中自喃喃道:“休书,休书,我的休书……”

她语齿不清,大太太却也听不明白,问吴喜香道:“她在说什么?”

“不知道,”吴喜香道,“讲胡话呢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玉笙

她怎么回伤得这样重?”老夫人柱拐棍来看她,问道。

“玉笙她说有东西纳在了肖家,想进去找一找,谁知道碰到那个于翠蓉,趁我不防时,飞起一脚竟将她踢伤了……”

“什么?”大太太诧异道,“于翠蓉?那个戏子?她那么娇弱,怎的会踢伤了她?”

“她哪里是娇弱了?以前那些全都是假的,她身手好着呢,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再说了,演戏的人,身子哪里会娇弱?”吴喜香坐在床边,替叶玉笙掩了掩被子,边道。

“你说什么?”大太太极是震惊,不由便回过头去瞪了一眼垂头丧气坐在桌边的肖岳凡,冲上前去,在他手臂上甩了一掌,怒道:“我早说了要你不要同那个戏子胡来,你便是不听,如今可好了,害得儿媳妇这个样子……”

她眼下都已经改称叶玉笙为儿媳妇了,到底是患难中生出了一股真情来,肖岳凡吃了她娘一掌,心下又是羞,又是恼,低吼了一声,冲她娘道:“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瞎了眼睛,我会喜欢上她……”

他面上无光,站了起来,冲到叶玉笙跟前,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自己的话,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请人医好你,至于那个女人,我不会放过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你放心好了。”他言罢,也不看众人,便头也不回的朝外头狂奔而去。

大太太见他这般冲出去,不由急了,只道她是要去找余翠蓉报仇,又想到他上次也是冲出去找杨勇亭被他打伤了回来,这段时间又伤了心,他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一会饮酒买醉,上回那伤都没有好痊呢,心下不由憔急,忙跟着他跑了出去,边喊道:“岳凡,你去哪里?你站住,不许去找她,你又不会功夫,眼下去找他们,又讨不着好,你回来呀……”

屋里便只剩了几个女眷在,吴喜香见他们跑了出去,回头看着叶玉笙,心下不禁有愧疚之情生了起来,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兀自尚在说着糊话,恼怒道:“都怪我,好端端的要跟她打什么架,又不看好些,害得你伤得这样重,玉笙,你可要快快醒来,快醒来啊……”

如此又过了几日,吴清远也听闻了消息,跑来为她开了药,月茹也因着担心她,从绣芳园里过来了,日日衣不解带的伺候在旁,到底是将叶玉笙从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只是她忧心于休书一事,便也好得格外慢些,等到大愈时,已是月余过去了。

肖家到底是地方狭窄了些,于是吴喜香、吴清远、月茹慢慢的也就从日日来改变成了隔两日来探一次。叶玉笙卧床这段时日,吃食倒也不曾短缺了,又有吴喜香兄妹二人时常拿些来,也当真是吃了一段时间的好东西,眼下即是大愈,吃饭时,便也不再在房中用,去了院里与众人一块用晚饭。

中秋早已过去,眼下凉意更是甚了,天又黑得早,肖家人为省些灯油,便早早

的做了饭,在院里借着天光吃饭,叶玉笙久未与众人吃饭,眼下见了桌上的菜式,不禁吓了一跳,只见桌子上头,只是简简单单放了三个菜盘,两盘是时下的蔬菜,还有一小盘的炒腌萝卜干。二少奶奶一见那桌上的菜,眉头便已经皱了起来,嘟噜着嘴道:“怎的又是这样的菜,已经连着吃了三日了,再这般下去,我的脸都要变成菜色了。”

“有得吃就先吃着吧,”二姨娘道,“也不见你动手,成日里这么挑剔……”

二少奶奶不免气恼的看一眼二姨娘,到底是闭上了嘴,不过是吃了半碗饭,便放了碗筷,带着一双儿女进到房里去了。

待用过了晚饭,天已经大黑了,青菜收拾了碗筷,大太太却在一旁吩咐道:“天黑了,这碗你收进去先放点冷水泡着,明日再洗罢,省得再点灯,反正现下就这么些人,白天事也不多……”

青草便依言将碗筷收了进去,也不多言。叶玉笙却不禁关心中大感惊讶,肖家虽说已是家业不在,但应也不至落魄至此才对,当时放在吴家的古玩,少说也值个几千两了,这几千两,也够个平常人家大半辈子的开销了,虽说比不得从前,但而今竟是连点个灯都要省,菜里更是连肉的影子都寻不着,这未免也太过节俭了此些。

她便趁着月色,去看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倒也不加隐瞒,告诉她道:“哪里还有什么古董呢,你病着的这段时日,又下了新旨意,将庄上的田地也没收了,二弟也不知现下去了哪里,竟是还时时有赌坊的人来讨债,十天前又替他还了一千两……”

“什么?”叶玉笙惊道,“怎的又来了旨意?二哥还在赌?家里的事情难道他都不知道?”

“旨意是早就下了的,只是从京城过来才拖了些时日,听说原本是要将我们全家处斩的,说是贡品的事,怕技术漏出去,你可有听闻,许多烧制瓷器的艺人,朝廷为了不让第二件同样的东西出现在民间,便要将那艺人直接杀了。所幸凉席做出来后要年年更换,才躲过了这厄运。这次取消了上贡的资格,但这技法也还是在呀,听说原本都已经拟出要杀了咱们的,好在吴提督周全,爹为了保全我们,因此才在狱中自尽了,那原本要杀我们的旨意才收了回去……”

“那二哥的赌债呢,还替他还做什么,他都不要这个家了……”

“哪里是说不还便能不还的?那些赌坊里的人哪里讲道理?天天来闹,还扬言要烧了我们家的房子,更何况,二姨娘又哪里舍得二弟,太太就只得又拿了银子出来还了债。奶奶又一直病着,四妹远在挪威国,她孤身一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家里的事情也不能告诉她,还得为她留些银子。唯一的生计也失了,你大哥也没有了,二弟不知在哪里,三弟还生在怨恨之中,眼下我们家,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也只能这样紧紧巴巴过日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