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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园散_第五十八章-1戏子翠蓉

肖家不明就里的人又是伤心,又是恼怒,闻听了他们二人之言,心下不由亦是疑窦顿生,知道事情来笼去脉的如大太太、肖老爷却又是难过,又是后悔,而纵观一旁的肖岳凡,双眼之中射出的恨意,当真是让人不忍一睹。

倒是叶玉笙极为冷静,许是因着肖家终究不曾入到她心里去,对于这场闹剧,与其说她难过,倒不如说是心寒,她做为一个旁观者,只得出来安尉这迷局之人:“奶奶、爹、娘、事已至此,多思无义,这火一时半会的,怕是也灭不了,不如暂且回去歇一歇,让下人们在这里看着,一切再从长计议罢。”

大太太一时却是又哭了起来,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倚着她,与众人一起,缓缓往肖家的方向行去。

待回到肖家,大太太与老夫人自是伤心无比,被人搀抚着躺到了**,吴家人少不了又是一阵安慰,到底不是至亲,无法感受那彻骨的伤痛,渐渐的也就告辞了,只留了吴喜香与吴清远兄妹二人,看是否有帮得着手的地方。

阳光依旧猛烈,将原本湿渌渌的地面烤了个焦干,肖岳凡自顾自的躲在房中生气,只留叶玉笙与吴清远、吴喜香几人在院里,叶玉笙看着吴清远,轻声问道,“事情可还顺利么?”

“你放心,一切都妥当了。”吴清远道。

“嗯,”她点点头,“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吴喜香却哪有耐心听她二人在此打着哑谜,转过身呼喝着肖家的下人们去打扫庭院。

如此,倒也过了两三日,大太太因着这丧女之痛,又感叹肖家的前程,接连几日都是以泪洗面,许是哭得眼泪都要干了,又有吴夫人日日过来作陪,到了第四日,倒也渐渐止住了哭头,情绪平复了稍许。然而肖家骤然平白失了一个人,又死得那样凄惨,大太太每逢想起肖岳萱那满脸鲜血,心中更是如同失了一大块,疼痛难耐自是难免的。

大少奶奶却是与往日里的柔弱的模样大不相同,初见肖岳萱死时的模样,她亦是落泪不止,然则,她落泪终究是感叹多过于难过。平日里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间便失了性命,从此再不能见,而她自己,竟是还未尝过人妇之味,已是成了一个寡妇。

她独自一人,行走在偌大的梅落苑里,只是一回头,只觉那个人的声音似乎也还在,音容相貌也还在,他的衣裳、他的鞋袜,他从不让她碰过,此时打开柜子,也还整整齐齐的摆着,她又回过头,便看到床头上整整齐齐摆着的两床薄被,一床属他,一床属于自己。她一时间眼泪便下来了,这泪更多的却是伤感于自己,她一边落泪一边断断续续的喊,“来人,来人,将这被子给我搬走,搬走,还有柜子里的那些衣裳,拿走,统统拿走。”

下人们只当她是触景生情,看到肖岳萱生前用的东西要难过,便都忙不迭的禀了大太太,将属于她生前的东西尽数拿走了。

大少奶

奶呆坐在梳妆台前,只见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通红,却是笑了起来,“人没了也就没了罢,反正这一生,你也不曾爱过我。你死便死了罢,却还要我替你守寡,这也没什么,你生前我替你守活寡,死后为你守死寡,真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叶玉笙端着一盆葡萄进来时,便听到她独自一人在房中喃喃自语着,她眼睛通红,却又看不出脸上悲喜,叶玉笙将手中的盘葡萄急急放了,行至她跟前,唤她道:“大嫂。”

“他们为何都说他是女人?”大少奶奶呆呆看着她,缓缓道。

“大嫂。”叶玉笙道。

“如果他若当真是女人,倒也好。”她一双通红的眼睛竟是笑了起来,拖着叶玉笙的手缓缓坐到了自己的身旁,“玉笙,那日你当真与他躲在柜中么?”

“是,”叶玉笙拿手巾替她擦擦了脸上的泪,“你别信他们的话,他是男人,却是哪里是个女人呢?只是他天性不喜欢女子,这不是你的错,你别伤心。”

“不伤心。”她道,“不伤心的,只是难过于自己,”她失声笑了出来,仿佛是讥笑于自己,“你说我这一生,可当真是到头了。白活了,当真是白活了。”

叶玉笙见她这样,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于她,她却已经拭干了自己脸上的泪,行到了窗边梳妆台前,打开了抽屈,从里头拿出一根笛子来,又拿了自己的手巾,缓缓拭干净了那笛子,方将那竹笛横于唇前,吹奏起来。一时间只闻清幽笛音缕缕传了过来,叶玉笙不由怔住了,不料大少奶奶竟是从一个丝毫不懂声乐之人成了一个吹笛理手。

大少奶奶一笛吹毕,又看着那笛子,良久,方扬声叫了丫头过来,“将这笛子拿去做柴烧了罢。”

叶玉笙吃惊之下,只见那丫头已经拿着那笛子走了,问大少奶奶道:“大嫂,这是为何?你笛音这么好,为何将这笛子烧了?”

“这笛子,还是那个沈公子的呢,你不记得了么?”大少奶奶道,“原本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留着这笛子,却不料他竟是个心狠的,还是烧了罢,有的念想,还是早断早好。”

她的声音缓缓而起,无甚波澜,叶玉笙见她如此,倒也当真不像是忧思过度的模样,心中倒是放心不少,拖着又坐到桌旁,缓缓道:“其实活着么,也非难事。只是要想活得好,倒也当具是不容易的。男人么,原本也是可有可无。左右不过是你自己的心,你若是看得开,想得明,一切都又有什么重要呢?大嫂,你说是不是?”“可不是么。”

大少奶奶道,“可不是么。你看前日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一眨眼,已是化成了一堆灰烬。事实太难料了,想那么多,可有什么用?”

两人还在彼此安慰时,只听得外头一片嘈杂声响起,远远的有人在大呼:“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屋中的两个人都极是诧异,对望一眼,便急急

跑出了梅落苑,往呼喊之声奔了过去,还未行至门口,已是听闻肖老爷的怒吼之声:“什么?什么人如此大胆?”

“这个小的也是不知,”那人立于他的跟前,躬着腰道,“我们发现时已是为时已晚了。”

“守林人呢?难道竟是一点响动都没有听到过?”肖老爷道。

叶玉笙与大少奶奶便又急忙的退了回去,行至廊里,只见大太太、肖岳哲、肖岳凡也都过来了,肖岳凡已是急急便冲进了堂屋里,急问道:“怎么了,爹。”

肖老爷却仿若未闻,一只手掌抚上了额头,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他们果然还有后招,如今看来,肖家现下可当真是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那个前来报讯之人,一时也是不知如何是好,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肖老爷已是无力的摇了摇手,命一旁的下人打了赏,说道:“辛苦你了,你去吧。”那人拿了银子,道了谢离去了。

肖老爷方朝外头道:“即来都来了,便都进来吧。”站在外头的几人,方行了进来,大太太见肖老爷面色不善,心下颇为忐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老爷?”

“刚刚深竹渊里有人来禀,”肖老爷道,“说是守林人一大清早起来徇山,见很多竹子根部都冒着热气,一经察探,方知那些竹子竟是被人浇了滚烫的盐开水……”

“什么?!”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俱是吃惊不已。

“竹子生性最是怕盐,竟还让人浇了滚汤的盐水,那竹子岂还能活?”肖岳哲怒道。

“他们这是要逼死我肖家啊。”大太太颤抖着声音道。

“可知是何人所为?”

“还能有谁?”肖岳爷道,“想必便是那沈家的少爷与那个杨勇亭所为了。”

“这两个混蛋!”肖岳凡气得怒不可挡,“肖家都已经被他们害成这样了,竟还要拿那些无辜的竹子下手,那竹子生在林中,可与他们何干?我这就去找他理论去,我倒是要问问清楚,看他们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岳凡,站住。”肖老爷道,“你与他们理论又有何用,他们如何会买你的账呢?罢了,别去了。”

“爹,”肖岳凡急道,“那我去县衙,击鼓鸣冤,皇上撤了我家的贡品之职,却可没说过要夺了我家的竹子。”

他转身便出了堂屋门,便要往县衙行去,不料刚行至大门口,远处竟是来了一辆轿子,四个人抬着,行至了肖家门口,不一刻,只见里头行出一个女子来,一抬头,见肖岳凡,竟只是朝他行了一礼,便朝肖府大门中进来了。肖岳凡站在那里,怔了半晌,方喊住了她:“翠蓉?你怎么来了?”

那个叫于翠蓉的回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缓缓道:“我来寻我的夫君。”

肖岳凡不禁气恼,朝她皱眉道:“翠蓉,你胡说什么?眼下肖家事多,不是我能娶你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