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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园散_第四十七章-1沉潭

她急得又是大哭,眼泪全流进了嘴里。突然有人急急的跑进来,伏在族长耳边说了两句话,族长眉头一皱,眼神一闪,看了叶玉笙一眼,点了点头,随即手一扬,郎声道:“时辰已到,而今人证物证俱全,将这对奸夫**妇抬去黑水潭!”

“我没有,我没有,我冤枉的,你们为什么不等肖岳凡过来!”叶玉笙尖叫。

“岳凡只怕是来不了了,”族长冷笑道,“刚刚有人在街上看见了他,他正与永乐戏院里的余老板在醉八仙吃饭,喝得酩酊大醉,眼下只怕已经和余老板回家去了!”

此言一出,叶玉笙只觉脑中无数闷雷哄哄闪过,顿觉天旋地转,只听那族长还在道:“我早已遣人问过,今日他一大早便出了门,便是说要去看戏,他身在戏场,如何会与你同在江边的小屋里,又如何去为你买绿豆糕吃?你行为不端,还妄图狡辩,简直无药可救!”

这是一场预谋!

她脑海里突然便冒出了一句这样的话,从那天发现肖岳萱是女儿身起,她便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都怨她多管闲事,要插手肖家之事,以至而今要克死异乡,回天泛力!

肖岳凡缘何又去幽会于翠蓉了?难道这也是他的预谋?他想她死?这如何解释得通?把她害死了,肖岳萱是女儿身的事实也无法改变!

啊,是了,她不过是外人,他们一直当她是外人,她这个外人,探悉了他们肖家这天大的密秘,当然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那晚刚发现肖岳萱是女儿身时,她与大太太母女二人已然现了杀机!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此时眼里却是没了泪意,冷笑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罢,她便开口叫起来:“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全是道貌岸然,岂不知早已大难临头。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因何要躲至柜中,只因当时柜里另有……”

她话音未落,已有一人突然冲祠堂外头冲了进来,抬掌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嘴巴,她被打得眼冒金星,被绑在竹梯上,身不能动,下一刻方发现打她之人竟然是大太太。

她面目狰狞,指着叶玉笙道,“你自己做了这等不要脸的事,还想惊扰他们人!”她再不等叶玉笙多言,一只手猛的捏上她的下巴,她嘴上吃痛,不禁叫了出来,谁知大太太竟是顺手便又塞了一条手巾到她的嘴中,喝道:“堵上你的嘴,省得你在此恬燥,没得污了众人的耳朵!”

肖家上下见大太太突然冲进来,已是愣住了,此时见她反水,不由更是大怔,老夫人已然急了,慌忙站了起来,急声道:“燕珠,你这是做什么?”她作势便要冲上前去。

“娘。”大太太一把拖住了她的手,“这事您别管了,媳妇自有分寸,她作出这样的事,该有此报的。”

叶玉笙因着又被塞住了嘴,急得大吼,呜呜之声不绝于耳。

肖老爷亦是急了,站起来问道:“族长,如若这么貌然的便取了她的性命,是否……”

“治儒。”族长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说话,“你心善,但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坏了,我们断不能姑奸养息,纵容这种事,到头来都是害人害已,当初你家的事,你都忘了么?来呀,”他大喝一声,“抬起来,去黑水潭。”

肖老爷见族长突然提起自己多年前的往事,眼神不由一黯,再不多言。

叶玉笙心里绝望顿生,调转头来看一眼同样被绑着的杨勇亭,却见他脸上竟是一片木然,而这木然里竟还挂着一丝冷笑。她不由大感咤异,眼泪却又流了出来。

上来了四个人,前后两个,据于两边,他们众口一词,大喊:“一、二、三,起。”那竹梯子便被他们抬了起来,叶玉笙躺在梯子上头,一动不能动,再也忍不住了,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她心有不甘,便妄想挣脱开来,然而越是挣脱,那四个抬梯之人却是将梯子扶得越牢,她左右冲突,直至将自己累得筋疲力尽,捆绑她的麻绳依然不曾松动了半分。

她眼里的恨意已然盛了起来,将脑袋一打撗,恶狠狠盯着走于她身边的大太太,大太太此时低着头,行在一旁,感受到她的眼神,身子一抖,脚下跟着一顿,渐渐的便落在后头。

黑水潭位处一座小山山脚,上游有溪,水潭边是一片悬崖峭壁,那溪水原本蜒蜒蜿蜿,途经至这峭壁之处,便转了个弯,凝聚于此,加之山上之水经年累月流落下来,一起汇入这山脚的深水潭之中,也不知汇聚了多少年。

此时已是傍晚,只见这水潭在这黄昏日光的照耀之下,散发着清冷冷、黑幽幽的绿光,一眼望去,已叫人心生胆寒,叫它黑水潭倒也真当是恰当至极。

这里的人们,也不知是从什么年月开始,但有犯了**、不伦之罪之人,均是被族人绑缚至此处,处以沉潭之刑,因而别看此潭虽是平日里平平静静,无甚风波,实则潭底早已白骨森森,不知埋葬了多少痴男怨女。

这水潭亦是因着此,早已声名赫赫,扬名在外了。加上此潭成日里泛着绿光,外表可怖,常有人传言此处多有落水鬼出没,以至平日里常人是轻易不会行到此处。

叶玉笙与杨勇亭被人抬着,有好事着一路敲锣打鼓,高喊而来。于是原本应是万家炊烟之刻,因着这锣声,人们便都聚拢了来,平时想来看看这黑水潭到底是何等可怖的人也都来了,争先恐后,想要一睹这奸夫**妇之风采。

到了黑水潭边,叶玉笙与杨勇亭被放了下来,不一刻却又被人将梯子扶起,竖着立在了潭边,叶玉笙只往这潭水看了一眼,已是心神惧裂,再不敢多看,吓得慌忙闭上了眼睛。

族长朝身旁的众多好事之人抱了一拳,朗声说道:“各位乡亲们,今日我肖家清理门户,请大家做个见证,我们这个地方原本淳朴,肖家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令我等痛心疾首。今日将这对犯了错的人沉于此,但愿他们的恶行能被黑水潭之水洗涤,愿他们的灵

魂得以净化,来世为人,干干净净!”

他一说完,又朝众人躹了一躬,众人纷纷鼓掌,更有人大喊:“好,说得好!”

“沉了他们!”

“沉了他们!”

众人高声附和。

族长大手一挥,“时辰已到,沉潭!”

叶玉笙只觉自己身子一震,已然整个人连同梯子一起被搬了起来,便要往水里放去。

“住手!”猛然有一个声音响起,“通通给我住手!”

那搬着梯子的手便当真停了下来,叶玉笙只听那声音,便已知来者何人。

那人急步行了过来,便要来解叶玉笙身上的绳子,被肖家几个强壮的男人一把拦住了,又将他一拖,竟是将他拖得离了一丈来远。叶玉笙面向黑水潭,看不见来人,只听得他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有些气急败坏:“你们怎可如此?滥用私刑,不分清红皂白,便要取人性命,我乃本县父母官,管一方水土,我命你们,即刻放人!”

“原来是段大人。”族长轻笑起来,说道,“不知段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我要你们放人!”段国栋道。

“段大人可知他们犯了何罪?”

“何罪?”

“他们二人私下幽会行那等苟之事,伤风败俗,按族规规定,依法处以沉潭之刑。”

“即便如此,他们也罪不至死,我是桃江县县令,熟读大清律例,无论何条,都没有规定做了这等事要将人处死。你们若是不喜,大可休了她,亦是将她逐出本县!然而你们怎可,怎可?这光天化日,你们怎可乱用私刑?”

“哼,”族长冷哼一声,“段大人初来咋到,想必还不太熟悉本县风俗,以往县老爷从来都是法治、习俗互不干扰。段大人您又何须如此?此等不要脸的奸夫**妇自是杀一个少一个,岂能估息。”

“你,你们,你们乱用私刑,我定要上奏朝廷,参你们一本。”

族长却是再不理会他,他又被那几个壮汉拦住了去路,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叶玉笙被几人抬了起来,抬至潭边,手一松,那竹梯便往水中缓缓沉了下去。

他整个人都慌了,高声喊起来:“玉笙,叶玉笙!”

叶玉笙从听到他的声音之时起,眼泪却是再不曾断过,原本对他的恨意顿消,心道你总还是记挂着我的,知道我要丢了心命,心生不忍,要来拯救于我。耐何为时太晚,一切都迟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睛亦是通红,显然已至动情处,她忙又掉转了头,再不看他。他又何须如此,他现下已是一县之主,又娶了位如意娇妻,来日自可平步青云,何须来淌这趟浑水。

她一时对他又是感激,又是留恋,心里道,但愿有来世,再与他相聚,希望到时不会迟,不会晚,没有世俗之争,没有门户偏见,他定要与她长相厮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