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徐妃半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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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暗潮

    这日闲来无事,昭佩就开始指挥侍婢们收拾行李,“唉,那个玉瓶小心点儿,不对,还是别带了,路那么远,再给弄碎了,多可惜啊,把这个紫金的带着吧,这个不怕颠簸。。。还有那件衣裳,我最喜欢的,千万记得带。”

    承香手上拿满了东西,还抽空回头问昭佩,“既然那么喜欢,王妃直接穿着就是了,何必还劳动奴们伺候它。”

    昭佩缝着手上的香囊,白了她一眼,“胡说,一路颠簸劳累的,再给穿旧了怎么办?”

    昭佩出身名门,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是捡最好最新的衣裳穿,忽然心疼起新衣服,这可真是奇事,承香更是不依不饶,“诶哟,不是奴婢说,到了荆州什么好的没有,这么装下去可要累坏人了。。。”

    承露听着她的抱怨,忽然想起这衣裳的来历,“你忘啦?这是那年王妃生辰穿过的,当时王爷费了多大心思啊,王妃怎么能舍得当普通衣裳穿呢?”

    昭佩哎呀了一声,低头看时,竟然是刺伤了指尖,就瞪着承露道,“就你记性好!行了,承香,放进我那个箱子里吧。”

    昭佩所说的箱子,是当年出嫁时,用来装最贵重嫁妆的一个檀木箱子,六面都以金片嵌着金凤,每只金凤口中还衔着一颗明珠,可谓精美绝伦。

    可里头本来装着的珠宝玉器,珍玩黄金,都被昭佩给放到别的箱子中去了。如今里头竟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可谓是大材小用。

    承香叹了口气,只得赶紧叠了衣裳,小心翼翼地包好,才放在那一堆锦囊啊,孔明锁啊,头发啊,一堆杂物之上,“王妃啊,您说您收藏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奴婢真是越来越不懂您的心思了。。。虽说好多是王爷对您的真心,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如果想要,再跟王爷要就是了,何必都放着占地方呢。”

    昭佩把最后一针绣完,满意的摸了摸上头的海棠花样,这才起身上前查看,“你懂什么,要来的和真心的能一样吗?算了,我跟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些,你也不懂,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承香正要回嘴,却听门外已经响起了萧绎的声音,“谁这么霸道啊?还没进门,就什么都要听她的。”

    昭佩扭过头去,果然见到萧绎俊毅的白净面庞出现在视线中,攥紧了手中香囊,冷哼道,“是啊,我霸道,你去找个不霸道的好了。”

    萧绎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就赶紧去抢昭佩手中的香囊,“不霸道的我还不喜欢呢,藏什么呢,快给我看看。”

    等拿到了手中,就笑起来,“原来这么贤惠,知道原来的旧了,就赶紧再做一个。我收了这个,也要回报回报娘子,来,看。”便把背着的手转了过来。

    昭佩定睛一看,竟是个拧银线的细链,下头坠着块鲜红剔透的芙蓉红玉,背面刻着“天长地久”四个小篆,一看就是萧绎的笔迹,不由笑道,“送玉为礼虽略显俗气,可这四个字写得真好,出处和意思也好,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萧绎刚把新香囊系在腰间,正解着那个旧的,听见这话,就把那旧香囊随手丢在桌上,“好啊,明明心里乐着,还要装腔作势,真不老实。要觉得俗气,还给我好了。”作势就要去夺。

    昭佩立刻抓紧了那块玉,一拧身就躲了过去,赶紧挂在了自己脖子上,“送礼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你才是不老实呢,还小气,哼。”却美滋滋地握紧了那块玉。

    萧绎不想这么轻易就败阵,还要继续斗嘴,却听门外传来季江的声音,“王爷,刘孝绰刘侍郎有要事求见。”

    那刘孝绰的妹妹,远近闻名的才女刘令娴,嫁给了与昭佩同族,当朝吏部尚书徐勉的儿子,也属东海徐家的徐悱,所以二人算是粘连有远亲。

    又听见是正事,就赶紧推了萧绎一把,“政务要紧,快去吧。”这才将萧绎送走。

    承香看见萧绎走远了,抿嘴一笑,“王爷对王妃可真好,天长地久,啧啧,原来道德经里也有这样情意绵绵的句子。”

    昭佩看见被萧绎丢下的旧香囊,拿在手里抚着已经磨损的边缘,“本意倒不是这样的,‘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你说也真怪,这么正经的经文,怎么就变了意思呢?”

    还在埋头收拾衣物的承露嘿嘿一笑,“王妃啊,那可不是人家老聃的意思,王爷的意思,自然更有意思。”

    不等昭佩说话,承香又跟着承露起哄,“那可不,别的不说,光看这香囊,不知道被王爷把玩了多少回了,别人家的哪坏的这么快?依奴看,肯定是一想王妃就拿出来闻呢。”

    昭佩自然不肯服输,“去,去!纵的你们敢嘲笑主子,真是太久没挨打,皮痒了。”话虽如此,到底不舍得扔掉这香囊,也放进了那个箱子里。

    承香叹了口气,“王妃说得对,奴确实多嘴,您瞧,倒又多了一样旧东西,别人家的王妃都收集珠宝,您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承露拽了拽她,“不一样的才珍贵,要不王爷那么爱重王妃呢。”

    只是昭佩仍沉浸在甜蜜之中,没有功夫再去呵斥这两个油嘴滑舌的侍婢了。

    这头刚刚出门的萧绎却不像昭佩这么有闲情,刘孝绰是他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一把好刀,轻易不来见面,肯定是有要事,是而敛衣整冠,赶紧到前堂见他。

    刘孝绰见萧绎进来,赶紧迎上前去,开门见山道,“殿下,不知为何,太子近日对臣颇有戒心,臣怀疑,太子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现在如何是好呢?”

    萧绎楞了一下,“怎么会呢?我与刘侍郎见面不过数次,也算正常来往,而且带去的也都是心腹,我这边应该不会走漏消息,是不是。。。”

    刘孝绰深以为然,“臣带去的也就那么两个人,既然殿下这边并无不妥,那就是臣的人出了问题,不过太子应该没什么大的疑心。。。”

    萧绎轻轻抬起手来,“有备无患,正好咱们也试试,看到底是何处有异。贵公子刘谅不是与我交好吗?我们的年纪也差不多,这样吧,刘侍郎先回去,今日午后,叫贵公子过来,我们四处走走。”

    刘孝绰有些摸不着头脑,“走走?”

    萧绎笑了笑,“我很快就要出镇荆州,山高路远,难道不该好好看看建康的山水吗?”

    刘孝绰虽然还不太明白他的意图,但见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有了底,当下微微躬身,“是,臣一定命小儿准时来等候殿下。”

    当日晚间,太子正在东宫看书,便见自己的心腹急急进来,“太子殿下,不好了,咱们东宫刘侍郎的儿子刘谅得罪了湘东王,二人已经绝交了。”

    太子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又听见得罪了湘东王,赶紧放下手中的书,“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

    那心腹凑近了道,“奴不是与刘侍郎身边的随从关系好吗?今天见他失魂落魄的,就问他怎么回事儿,结果他说,湘东王午后邀刘谅同游,结果走到江边,就说了一句应景的奉承话,‘帝子降兮北渚’,可这下一句就是‘目眇眇以愁予’呀,湘东王就以为是在嘲笑他那只盲眼,生了大气了,扬言要跟刘谅断义。这刘侍郎知道后,自然不高兴,所以我这朋友就也不高兴。”

    太子叹了口气,“前几天还说他们好的太过分,怎么忽然又闹成这样。刘谅也真是的,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个,七官最忌讳这个。他父亲和他又是东宫的常客,七官那个多疑的性子,再想到我头上就不好了。这样,你备些礼物,我亲自给他们说和说和。”

    待到第二日早晨,太子便先召来刘孝绰,一起到了湘东王宫。

    萧绎才用过早膳,赶紧装模作样地迎了二人进殿,先给太子行了礼,又看了刘孝绰一眼。

    太子见状,忙拉起萧绎的手,“七官啊,你说你,前些时候刘孝绰被弹劾罢官,还是你亲自写信安慰他,又到府上探望,可见你们是惺惺相惜。如今刘谅也是无心之失,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萧绎皮笑肉不笑,“是吗?太子说的对,其实我昨天回来也有些后悔,都是些小事,怎么还好意思劳动太子和刘侍郎亲自前来,不过求信怎么没来?”

    刘孝绰赶紧道,“湘东王宽宏大量,臣先替小儿谢过了。只是小儿十分惭愧,不敢来见湘东王。”言语虽还算客气,样子却仍带着他平日的傲气,看得太子暗叫不好。

    萧绎果然有些刻薄起来,“那等有空再见吧。”

    语罢又向太子道,“平日总是我到东宫去,今日难得太子下驾,刘侍郎也是稀客,何不以文会友,权做消解呢?”

    太子看着两个人的言语举止,分明是表面相安无事,内里已生了嫌隙,不但疑心尽去,倒有些忧心起来,难免想给二人个独处的机会,赶紧推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东宫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呢,实在不好久留,就让刘侍郎留下来,你们好好叙叙。”竟是为着两个合谋暗算自己的人牵起线来。

    刘孝绰楞了一下,赶紧跟在太子身后,“那臣也随太子殿下回去吧。”

    萧绎却从后面赶上来,满脸虚假笑意,拉住了刘孝绰的手,“诶,太子有公务,难道刘侍郎也有吗?千万留下来喝两杯,否则我心里就太过意不去了。”

    太子知道刘孝绰一向心高气傲,正害怕二人越闹越僵,自然乐得看萧绎先让步,赶紧摆手,“是啊,你就留下来吧,别辜负了七官的心意。”这才算回了东宫。

    刘孝绰看四下无人了,这才松气,“殿下,臣已经发现身边的眼线了,您看是不是。。。”说着做了个抹杀的动作。

    萧绎轻轻摇头,“太急了反而坏事,先留着,也好给太子传递些能让他放心的消息。我走以后,可千万盯着些太子,宫里的动静你也知道,丁贵嫔怕是挨不过下一个冬天了,我的人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只是荆州路远,消息传递多有不便,诸事总要劳烦你与徐太常随机应变。”

    刘孝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太子身边的心腹不好对付,但得脸的内侍也买通了两个,看来很快就有用武之地了。”

    二人少不得密谋一番,等商议得差不多了,刘孝绰这才拱手道,“此次复职多亏殿下周旋,臣铭感五内,只是臣如今年纪大了,也剩不下多少好日子了。唯独记挂着小儿年少,虽好学强记,却没什么大的才干,日后小儿就全依仗殿下了。”

    萧绎知道太子素性公正,不会为一己之私跑官,不过这也正是自己施恩的机会,当然爽快应承,“一定尽我所能,但请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