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徐妃半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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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惊喜

    太子出门的时候,自然是捂着脑袋的。

    等在拐角的俞三副就立刻迎了上来,“哟,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吧?”

    其实他早就听见里头的动静,不过是做出没话找话,上赶着要奉承的样子。

    太子果然停下了脚步,“没什么大碍,不过这回真是多谢你,才救回六弟一命。”

    “奴怎么敢当殿下一个谢字,这都是应该的,”俞三副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奴虽是个下等人,可一向敬佩太子殿下的品德,如今至尊年高,若太子殿下不嫌弃,以后再有什么动静,奴愿效犬马之劳。”

    太子乐得有人给自己通风报信,哪里会去深想,自然以为这是个忠肝义胆的内侍,点了点头,“好,那日后就劳烦你了。”

    如此一客气,就自回东宫去了。

    俞三副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见太子连点儿赏赐都没有,心里更是靠向了出手大方的湘东王,至于里头还隐着什么别的盘算,一时倒看不出来。

    不过也许是上天见怜,也许是武帝否极泰来,此后不过三天,朱异就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朱异进门的时候,武帝正在查阅已经被批改过的奏折,正频频点头,见了朱异就笑起来,“彦和啊,你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瞧瞧,有些批复连我都觉得精妙啊,以后这些奏折就都交给你了。”

    说罢又觉得不妥,顿了顿才道,“咳。。。不过有军国大事还是要先和我商量商量。”

    武帝的身体心志都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常有懒怠政务的举动,这事早在朱异的意料之内,并无多大惊喜。

    只是他面上不能表现出来,立刻大大地作了个揖,满面诧异欢悦,“臣多谢圣恩,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见武帝的笑声,这才直起身来,“陛下给了臣这么大的恩典,臣也有一个好消息回报至尊呐。”

    武帝吓得连连摆手,“唉,我现在都不敢听你的消息了。”

    朱异却带着无尽喜悦躬身上前,朗声道,“陛下,是正德啊!正德他回来了!如今正在宫门外负荆请罪,等着召见呢!”

    这一喜可是实实在在,非同小可,武帝只觉得脑子都晕乎起来,“正德,正德真的回来了?彦和,你可不是在哄我吧?”

    朱异的笑容更是灿烂,“臣怎么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呢?陛下看,到底见是不见呐?”

    武帝也喜得合不拢嘴,“见,见,为什么不见,快,快摆驾文德殿!把正德赶紧请过去,哎呀,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不会这么绝情的。”

    说着又叫住了正往外走的内侍,“父子之间,还负荆请罪做什么?这大冷的天,再冻坏了,先给他穿好衣服,喝点儿热汤再来,不用急。”这才扶住朱异,赶紧起驾。

    可是等到了文德殿,却见萧正德仍是赤着上身,正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副饱经风霜,浪子回头的模样。

    武帝见了他,当时就落下泪来,立刻要去扶,可等走近了一看,萧正德背负的竟不是荆条,而是密布针刺的棘条。

    那满是肌肉的背上早已被扎擦的血肉模糊,见了武帝,满是胡茬的脸上就落下泪来,悲切地喊道,“阿父!”

    历来负荆请罪,不过都是做做样子,背的是柔软结实,却没什么实际伤害的荆条,可萧正德竟选的是用来鞭打囚犯的棘条,看在武帝眼中,自然是完完全全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诚心悔过。

    武帝想起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的忤逆之举,再看这个前继子的模样,立时显得无比顺眼起来,他不顾荆棘刺手,赶紧纵横着老泪去解开了绑缚的绳子,“好,好孩子,什么都别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说着将萧正德一把抱进怀中。

    等二人相拥着哭过一阵,朱异好劝歹劝,把衣服给萧正德穿好,这才分开了两人,“殿下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萧正德其实是在魏国受了排斥冷待才回来的,又哪里是真心悔过,不过他自小生长于宫廷,运筹帷幄没学会多少,倒很精通伪装矫饰。当下就对着武帝三叩首,这才无比真心地开口,“儿子这一路上是吃了不少苦,可正是如此,才叫儿子幡然悔悟。”

    说着又不免落下泪来,“从前儿子总觉得阿父已经忘了阿娘,所以才不要儿子,随便给了个官职,就外派到别的地方去,加上我的官职比几位殿下低了许多,一时想歪,这才气愤出走,可经过这一番磨难,才明白只有阿父是真心对儿子好的,可儿子实在无颜再面对阿父,阿父,您就打我骂我吧!”

    萧正德为人虽然凶狠残忍,但他幼年在德皇后身边,度过的是最无忧无虑,尽情随心的日子,即使做错了事,德皇后也从来不骂他。所以他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真有几分感情,此刻一提起来,倒真的触动了心肠,啜泣着磕头。

    武帝也早已泪流满面,叹着气将他扶起来,“好孩子,你怎么不直接对阿父说呢?这也怪阿父,没有对你讲清楚,才害得你颠沛流离啊。”

    说着擦了擦眼泪,“虽然你是我的侄儿,可阿徽生前,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我怎么会厚此薄彼呢?只是阿徽走后,大臣们极力反对,我也不好明着袒护你,又怕那几个孩子心里不舒服,所以给你的官位不高,可心里,总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却到底委屈了你。。。唉,你也是早为人父,应当明白我的用心才是啊。”

    萧正德没想到武帝这么容易就原谅了自己,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又不能露出破绽,只得伏在武帝怀中嚎啕大哭,一昧叫着“阿父”。

    武帝叹了口气,“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许再犯。”

    朱异本不喜这个阳奉阴违,假惺惺的萧正德,只是他从不违逆武帝的心意,也在旁边帮腔讨巧,“到底在陛下面前,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臣以为,恢复殿下的封位也无不可啊。”

    武帝被他一提醒,是连连点头,“对,彦和说得对。儿啊,你不是嫌我厚此薄彼吗,这回,我不但恢复你的爵位,再封你为征虏将军,掌握精兵,屯守东府城,等过两年,就封你为临贺王,可不许再胡闹了啊。”

    萧正德是喜出望外,赶紧推辞道,“阿父原谅儿子,儿子已经不胜感愧了,怎么还配阿父如此恩赏费心呢。。。”

    武帝握住他的手,连连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咱们父子从此一条心,我就别无所求了。”

    朱异看着这父子情深的场面,不由暗自叹气,东府城西倚青溪,南临秦淮,是都城的要塞,向来都是心腹大将镇守,岂可如此轻易就交给曾有反心的纨绔子弟。只是一看见武帝多日阴沉的脸上满挂着欣慰喜悦,他终于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不过朱异的决定也许是正确的,这萧正德自此果真变得十分乖巧。

    虽说仍旧欺压百姓,抢劫杀人为乐,但大事上都不曾出错,更时常入宫探望武帝,将出猎所得山珍野鹿进献给武帝品尝。乐得武帝的身体是蒸蒸日上,竟显出复原的迹象来。

    昭佩虽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萧正德闹得这么轰轰烈烈的,就难免从萧绎还有下人口中听到些。

    这日与夏氏吃酒时,夏氏便拿此事说笑起来,“这位殿下可真有本事,叛逃敌国那么些时候,竟然还能升官儿。”说着给昭佩添酒。

    昭佩摇了摇头,“只凭着德皇后罢了,要不是有个好娘亲,早叫斩了一万回了。”便要仰头喝酒。

    可那酒才滑进嗓子,便听见外头侍婢们哄闹起来,伴随着什么‘柳夫人’的叫喊和劈啪作响之声,当下就呛得咳嗽起来,“咳。。。咳。。。”

    夏氏跟着昭佩久了,也慢慢有一份威严,赶紧边上前为她拍背,边喝道,“什么人在外头嬉闹!还不进来!”

    承香承露也赶紧到外头去呵斥她们,不一会儿就领进几个抖抖索索的侍婢来。

    昭佩柳眉一竖,就把酒杯掼在她们身上,“咳。。。咳。。。什么柳夫人,谁是柳夫人,胡说什么呢!”

    那几个侍婢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一个胆大的膝行了几步,俯首请罪,“奴们闲来无事,就说些市井谣传取乐,不想碰倒了一盆花,这才惊了王妃,实在罪该万死。”

    昭佩终于顺了气,眼睛盯着她们几个,“什么市井谣传,说来给我也解解闷。”

    那几个侍婢见王妃无意责怪,胆子大了不少,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掌管东府城的侯爷,就是萧正德,又惹了事儿了。”

    “是啊,听说跟自己的亲生妹妹长乐公主私通,这样还不够,竟然放火把长乐公主的府邸给烧了,弄了个侍婢假冒公主,说公主被烧死了。”

    “还把公主称作柳夫人,变成了自己的妾室,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丑事。”说着指了指最先开口的那个婢女,“她的名字就叫柳儿,所以我们刚才拿她取笑,说让她也嫁给侯爷做柳夫人呢。”

    昭佩听得好笑,“你们别胡说,这么隐秘的事儿,怎么会叫你们知道呢?”

    那些婢女又叽叽喳喳起来,“不光我们知道,现在全都城恐怕没人不知道了。侯爷抢了张准张侍郎打猎用的一只雉媒,那只鸟可是张侍郎最喜爱的,怎么肯拱手让人?”

    “前几天侯爷大人们奉旨在重云殿供养神佛,张侍郎就当众破口大骂,说什么我张准的雉媒不是长乐公主,你怎么能想抢就抢呢。结果大家全知道了,就成笑话了。”

    “是啊,太子殿下后来知道了,怕传到至尊耳中,惹至尊生气,听说八殿下跟张侍郎交好,让八殿下出面,将那鸟要了回来,才算作罢。”

    夏氏被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昭佩让侍女们下去,这才喃喃道,“王妃,妾身没听错吧?那可是侯爷的亲妹妹啊,这还有人伦吗?”

    昭佩叹了口气,“宗室里比这奇怪肮脏的事多了去了,你以为个个都像咱们湘东王宫这么规矩啊?不过那萧正德我也在筵席上见过一面的,生得高大威武,相貌英俊,谁想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夏氏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头,“幸好王妃管得住王爷,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妾身再也不说王妃凶悍了。”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上了嘴巴。

    昭佩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气不打一处来,“好啊,稍微纵你几天你就反了是吧!敢说我凶悍?看我还饶不饶你,站住!”

    到底不是真的生气,便在殿中追逐嬉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