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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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69章青阳劫

他将青阳门的细软财帛分割清楚,尽可能公正地分给大家,又吩咐三个儿子道:“你们三人,在学武上面都不如显生。今日一旦开战,我会命心腹保护着大家往后山下厮杀。你们保护着各自的家眷逃掉吧,亲娘、妻妾都可抛却,只盼能多留住我们秦家一丝血脉,为父感激不尽。”

哭声四起,唯有何卢氏——何显生的正妻卢万燕跪倒在地,她手中拿着一把冷森森的匕首,抵着自己的脖颈,道:“诸位伯伯和叔叔谁肯护着我盈儿?万燕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众人忘记了哭泣,都看着卢万燕母子,却不说话。秦玉山道:“燕儿不必如此,显仁兄弟不会不管你的。再说了,也不见得就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

秦显仁也答道:“弟妻放心,显仁便是抛却了自家妻儿的性命,也要竭力保全盈儿安危。”

“好,好,好,我今日先谢过了大哥,如人魂魄有灵,万燕定当竭力维护您一家安危,若是真有来世,万燕不会忘记今日之誓。”卢万燕丢下匕首,在地上磕了九个响头,额上渗出鲜血来,她紧紧抱住何盈,语无伦次道:“盈儿,其实你说到底是姓秦的,娘是再也没有机会看着你长大了。你要好好听大伯的话,以后改名做秦盈吧。听话,将来若是能找到父亲,让他只管给你再找个新娘亲,好好待你,给你生好多弟弟妹妹,都要姓秦。”

何盈年纪还小,见母亲诀别,莫名伤痛,大哭道:“我不要新娘亲,我就要娘,我要娘。”

秦玉山皱眉道:“如何说这些话,妖兽门虽说勇猛,但是显仁他们也不见得没有抵挡之力。到时候或者还有你和显生见面的一天。”

卢万燕冷笑着答应而起,牵起何盈的手交到秦显仁手中。她虽是妇道人家,但是跟着丈夫多年,零零碎碎听说过不少江湖中人的事情。她知道:戚坤年龄太大,说是整日闭关,不理门中杂事,其实是旧伤复发,或者说这一切正是何显生造成的——虽说公公秦玉山一直认为青阳门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自伤根基的地步,但是何显生其实刚愎自用,早就在戚坤的饮食中暗暗动了手脚。

她还知道:虎丘的儿子虎运,就是被何显生砍断了臂膀,如今如活死人一般躺在**吊命,早就成为废人一个。若是虎丘上山,报复陈年旧怨还在其次,拿何盈开刀才是心中第一个愿望。

她更知道:何显生被秦玉山器重,而且跟随母姓,秦显仁兄弟和他并不特别亲近。如果是为了保住秦氏血脉或者他们还会尽些心力,保护她和女儿可就是笑话了。所以她说出那一番话之后,便是抱了必死的心愿。江湖中人重诺,希望能看在自己临死相托的份上秦显仁果然能保住盈儿,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众人的拖累,也为了不给秦显仁将来见到何显生的借口,说什么卢万燕带着盈儿和众人走丢了。

她惨然一笑,忽然重新拾起匕首,狠狠地扎入了亲生女儿何柳的胸口,何柳似乎早就知道了此举,竟然不闪不避,连痛楚也隐忍着,不肯呼叫出声。卢万燕心中滴血,暗道:柳儿莫怪娘亲,秦家素来不重视女儿,若是让你落在妖兽门手中,还不知道受什么屈辱折磨,别怕,娘亲这就陪你来

了。她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然将匕首抹向脖颈。

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忠义堂中众人,大家似乎不能做出反应,就看到了满地的血腥。何盈大哭,众人也忍不住啜泣起来。秦玉山心头更乱,满心不耐地喝道:“都闭嘴!”大家安静下来看向秦玉山,何盈也止住哭泣,茫茫然看向祖父。

秦玉山问:“显仁,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秦显仁叩头道:“儿誓死保全盈儿安危。”

他身后妻妾儿女都隐约流露出不满的神色,不过任谁也不敢在此刻开口。

营寨中忽然喧嚣声起,妖兽门果然攻上山来,秦玉山一个眼神,青阳门上最精锐的护住了秦玉山的家人,往后山退去。秦玉山看了看卢万燕母女的尸身,却只能叹息,为她们收敛尸体的时间也没有了,显生,你知道后,不知道会不会埋怨父亲。

他走到忠义堂外,只见虎运领着一群人已经杀上山头,正被梅如雨挡在那里。梅如雨的功夫越发骇人,她动作轻盈,舞动素绢的身影似乎翩然,但素绢到了敌人身边,却凌厉非常,借势而动,能错筋断骨。虎运大刀迎面砍来,梅如雨纵步往后跃去。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忽然拔出了九天悬剑。山间云涌雾绕,遮天蔽日。

虎运大惊:当真是武林盟主,功夫清俊也就罢了,手中宝剑也能引动天地异象,让人如何不惊?他喊道:“盟主稍安勿躁,虎运此来,是因为我妖兽门和青阳门世代冤仇,和其他门派绝不相干。”

梅如雨立在大石上,素色衣袂被山风吹动,牵动着四下所有的目光,但是她眼中的寒意凛冽,却让望过去的人禁不住心头胆颤。她冷声道:“和其他门派无关?好一套说辞啊!若是无关,为何襄州众多小门派依附于你,你不拒绝?若是无关,为何你妖兽门接到盟主密令,反而更加和吞云殿示好,联合打击青阳门在滨州的势力?身为武林中人,你到底将武林盟置于何地?”

“何显生与千影同为武林盟执事,却任由门众奸杀千云,其罪当诛!青阳门为襄州江湖人之首,却因为打击吞云殿而多次对小门派出手,祸及无辜。”虎运声音洪亮,响彻巍山山谷,“妖兽门如今替天行道,也不算违抗我武林盟的誓约。”

梅如雨冷笑,笑意宛若寒冰,“妖兽门不经我的同意,便要替天行道吗?那江湖中要武林盟何用?我江湖中两大门派因为误会起了纷争,你妖兽门不但不听命极力劝阻,反而因为一己之私,极尽挑拨之能事,在襄州地面,又多次蛊惑人心。你才是个真正的祸害,今日,有我在,便不容你妖兽门在此撒野!”

听了这话,秦玉山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生气,他暗暗敬服,这种胆识、气魄,还有语言中隐约的威压绝对不是秦欣颜可以有的,所以欣颜输得似乎不算委屈。他想,有梅如雨在此,或许青阳门不至于灭门吧。虎丘却没有他的喜悦和欣慰,瞬间已在心中将梅如雨骂了千万次。

谈不拢,只能动手,天昏地暗间,九天悬剑的威力张扬,所到之处,几乎无人抵挡。很多时候,功夫的可贵之处在于招式的快和灵动,快到让人反应不及,灵动时更加让人无法招架。倘若修习之人内

力浑厚,能够支撑住招式的纷飞无常的变化和反复,很容易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梅如雨的剑法倒好似更加胜在气势和玄妙,九天悬剑术施展开来,风云涌动,剑势大气豪迈,开合之间都要见血,似乎所向披靡,冥冥中有无人可挡的霸气。

按道理讲,这样的剑法更加适合男子,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子,凭着宝剑就能做到号令一出,莫敢不从似的。只是梅如雨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如今掌管天下武林的身份,反而让她更好地诠释了九天悬剑术的意义。

一人抵挡,杀!十人抵挡,杀!百人抵挡,杀!千人抵挡,杀!一个柔弱女子身上的杀气竟然霸气如斯,让人不能直视。

虎丘胆寒,任由妖兽门中的子弟和此次聚集来的襄州众多小门派中的高手们冲在前面。他此行自有目标,转身就去战秦玉山。秦玉山多年来,传承了戚坤所有功法,年龄虽大,宝刀未老,笑着便迎上了虎丘的大刀。

此时巍山上:嘶喊声,如同雷震,杀戮起,血煞襄州。自以为荣华富贵步步近,才明了过眼云烟终须散,地暗天昏,劫数已到。

奴本是玉叶金枝,风卷去再无根蒂。

秦玉山和虎丘二位英雄都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虽说多年来养尊处优,功夫竟也未曾丢下。初交手可谓旗鼓相当,只是虎运的招式刚猛,力气极大,因为常年在山林中与人争斗,下盘功夫尤其了得;秦玉山的刀法稳健,身法较虎丘灵活一些罢了。

彼此拆过百余招,力道过于刚猛之人总是难以支持。听到虎丘气喘如牛,下盘步法也不再稳健,秦玉山欣喜,闪过虎运的一式搅动昆仑,翻身便是一记力劈昆山。刀锋来势甚猛,虎丘避之不及。眼见大刀已经削去虎丘脖颈,热血喷涌中,秦玉山不禁喜悦万分。擒贼先擒王,虎丘以死,妖兽门气数尽了。

人生无常,大喜总是伴随大悲,秦玉山正自喜悦,身后却被短剑刺入。他胸中剧痛,强忍住回头,恰好看见齐远平的笑容温文尔雅。

巍山上争斗十分激烈,没有人敢分神望向别处,不知道齐远平却是何时藏身于此。适才,秦玉山和虎丘情绪激动之下都未曾留意到忠义堂门外还有旁人,等到两人一死一伤之际,暗剑伤人,齐远平果然好心机。短剑正刺在后心,秦玉山的刀再也举不起来,他缓缓倒下。山上没有人能看见齐远平的笑脸,远望过来,倒似齐远平抱住了受伤倒下的秦玉山。秦玉山心中明白齐远平一直以来的居心,却也不去质问,反而轻声道:“你隐忍这么许多年,也十分辛苦吧?只是如今的青阳门却不比当年,破败在为兄手中了。”

齐远平冷笑道:“青阳门的破败都是弟的手笔,你也不用过多愧疚,弟还要感谢您多年来的照看。”

“为了门主之位,你竟然不顾我门的安危?”秦玉山虽早就生疑,到底还是不能理解。

齐远平依然笑着:“戚坤将衣钵传到了你的手上,守护青阳门的职责便是你的。只可叹你心却不在江湖,竟然在朝堂。便是弟不肯动手,将来青阳门还是会销声匿迹的吧?弟今日虽说将它几乎毁掉,但是除掉了你,将来总会让这个门派更加风光无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