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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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38章无妄卦

“不见?他不见我?”秦欣颜的眸子里氤烟缭绕,只是不信,微微怒道:“是你骗我,萧哥哥怎么会不见我?你这个狗才,为何骗我?”

萧瑞在升平将军府负责通传已经好多年,任谁来萧家拜见,都要先给他三分颜面,再也不曾想到,有人敢骂自己,还是在将军府前。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怎么这个人这样不知好歹?他怒火中烧,面上也冷然道:“我萧瑞从来就没有骗过人,更何况是个不知好歹的陌生人。你快走吧,我是不是狗才,很不需要你来告诉。快走!”

“不,我要进去,我要亲口问问他。”秦欣颜往里闯去,那守门的护卫上前拉她,她却往后掠去,转瞬间,缠绕在腕子上的玄心鞭已经抖开,劈头往护卫头上甩去。这护卫往右开了一步,眼看就要躲开,这鞭子却十分诡异地换了路线,直接卷到护卫的脖子上去。秦欣颜刚要用力去勒,这护卫已经拽住了鞭子另外一头,略一使劲儿,她就感到千斤之力传来,莫名撒开了手。

萧瑞喝道:“哪来的宵小,敢在升平将军府撒野!萧江、萧河,拿了他关到柴房等老爷发落。

秦欣颜愤怒,躲开两名护卫的拦截,从怀中取出三柄紫金竹短刀,还要出手。可那飞刀却忽然在背后被人探身夺去,秦欣颜惊怒异常,回眸看,却是胡万,胡万冷声道:“不要胡闹,跟我回去。”

萧瑞见到来人,又喝:“你是他的同党吗?”

胡万陪着笑脸,长揖倒地说:“瑞大爷不认识小人了?萧公子曾经救过小人性命。萧大公子平日里在外面为人和善,所以也给过我们几分颜面。只是我这个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又在外面听说萧公子受伤,心中倒真真儿担心的,一时情急,要来探视。只是这高门大院中,哪里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瑞大爷不要见怪,不要和这孩子计较,可好?”

萧瑞冷哼一声,却也知道自家少爷平日里的为人,更何况瞧着秦欣颜明明白白是男扮女装,说话很不尴尬,更加不愿多事落埋怨,所以淡淡点了点头,要护卫将鞭子还给胡万,道:“你带他去吧,这么不懂事,将来会吃大亏的,好好教教吧。”

胡万再作揖道:“谢过瑞大爷,我这就带她回去了。”说罢,拉着秦欣颜就走。

秦欣颜此时心中疼痛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好,只好浑浑噩噩跟着胡万,头昏昏沉沉,脚下也磕磕绊绊。胡万看着她满脸的凄凉绝望,泪光莹莹闪烁,也觉得心如刀绞,只好小心扶着她。这才是:京华云,聚散无凭,冬阳灿,不见暖晴。而今明了,人心冷,更胜白日浮云,不如归去,如昨日笑语盈盈。

儿女情长难自由,心系江山不潇洒。

好容易把秦欣颜扶回客栈,胡万也累了一身薄汗。他仔细看去,只见秦欣颜面色灰白,像忽然患了大病一般,只好无奈道:“你只当是三弟将我们挡在门外了吗?平日里倒还机灵,怎么遇上事情就糊涂,还真要上那狗才的当吗?”

秦欣颜茫然的眼睛中终于找到了一点灵动,她轻轻问:“你说,我上当了吗?他在骗我,对不对?”

“是,他在骗你。”胡万笑笑,起身倒了杯茶水,笑道:“喝吧,这里的小二都很知趣,这茶却是热的。”

秦欣颜接过茶杯,任由那袅袅烟雾把自己的面庞模糊地亦真亦幻,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生气:“我知道,萧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因为升平大将军吗?他不是萧哥哥的父亲吗?为什么那么狠心?”

胡万简直有些气结,这些解释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怎么秦玉山和何显生两只老狐狸偏偏养着这么个纯洁的小白兔,岂不愁杀人。一声长叹,话还要说:“升平将军不是狠心,他打你的哥哥,只是为了保护他,说不定完全就是做戏。”

“做戏?”秦欣颜小脸微微扬起,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满含着疑惑。胡万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忽而沸腾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小丫头融化了他满心的坚冰,冲破了自己心门外那一道道藩篱。只可惜,伊人的心思却在那人身上,自己注定是个配角而已,凭着这样的身份、相貌,还敢有什么奢望啊!最好,连想也不要想,这点心思就已经该死。

“对,萧天陪着我在江湖走了一遭,可能会给他带来了数不尽的麻烦,朝廷中的人着急要找他要个说法。就像我们今天见到的马车,也许就是要找他,所以他最好的办法是暂避锋芒。称病不见得有人相信,打得下不了床却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其实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沉不住气。你今日贸贸然到府上,也会给你萧哥哥带来麻烦的。”胡万长舒一口气,又说:“等着吧,再过几日,萧将军和他就会想出对策的,到时候就能够出门见客,纵然我们不去找他,他也能够‘下床’找我们了。”

“好,我等。”秦欣颜眼眸中的雾气渐渐消散,重新归于清澈,这清澈和之前相比,倒是凭添了几分从未有过幽静:“我以后都乖乖的,不再出去乱跑,不再冲动胡闹,也不会再乱说话。可是,胡哥哥,以后你知道什么事情都要先告诉欣颜好不好?你提前告诉我,提前教给我,我就不会犯错了,对吗?”

胡万笑了,这样一个骄纵的丫头,也开始尝试着改变了吗?只是,不为自己。也罢,相安无事就好,自己的心中,不就是希望保她周全吗?

冬季的白日,总显得短暂,又到了掌灯的时刻。街面上早早寂静了下来,可是酒楼总不会寂寞的。这样的天气,三五知己,一壶滚烫的老酒,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之间,那寒冷也会躲开的。

醉宾楼的生意永远都那么红火,尤其是这个季节,那里悠长绵醇的酒香也不知勾起了多少人的牵挂。门外车马的拥挤,来往宾客的寒暄,许多人都喜欢这样的氛围,而老板也总是来者不拒。衣着华丽的达官贵族,或者满身素净的贫民百姓都能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畅饮。

甚至,醉宾楼外的屋檐都要比别家长一些的,下面聚集了无处安身的乞丐,欢欣地享用着特质木桶中别人留下的残羹剩饭,那无比满足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丑陋,却无比生动。三教九流都能齐聚于此,可是谁也不会影响到彼此的兴致,不会影响到醉宾楼如日中天的生意。

又有一辆精致的马车停下,里面的人下车后匆匆往楼上走去,没有人往他们华贵的衣饰上多看一眼,因为任何人到了这里,都会显得理所当然的平凡。

三楼上的雅

间里,坐着刚才进来的那位公子,他三十左右模样,素色长袍,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贵气。他那神色十分平和,却难掩眉目中的英姿勃发。不过这英姿和贵气好像都有一点张扬了,让人不敢逼视,只能避其锋芒。他的一旁,立着一个看起来年纪相仿,蓝袍书生模样的男子,穿着打扮比坐着的更显得华贵,只是身上却少了些气魄,所以主仆身份,任谁也不会看错。

这书生面带怒色,似乎正在斥责着身前所跪之人。那人看着倒有些眼熟,紫袄红裤,碧色头巾,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正磕着头捣蒜如泥地陪罪:“爷,小的混蛋,小的无能,小的是蠢材,小的废物。”

书生冷然道:“唐六儿,你可亲口说过的,说那个胡万就是个泼皮无赖,完全就不值得一提。你还说过,萧天和他的出走,就是个巧合,巧合!你继续啊,他们这一次回来还是巧合,对吧,胡万一身莫测的功夫,也是巧合,对吧?啊,说话啊!”

唐六儿的身子抖擞成一团,无尽的恐惧将一张本来就不堪入目的脸,折磨得更显狰狞。他不敢再开口,呼吸也恨不得闭住,他尝试着把自己肥胖的身子蜷缩得不显眼一些。

他心中感到了一种极其难以言喻却很不舒服的气息,不禁暗暗悔恨:想我唐六儿年纪虽轻,却从小混迹妓院赌坊,阅人无数。连面前这两位贵人,行迹那样神秘,自己也早已经揣测出他们的身份。为什么胡万那个混混却生生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了呢?他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混混啊,满口的谎话,嗜赌如命的性情,巴结权贵的无耻,还有,还有根本就不如流的三脚猫功夫,和完全无根无蒂的背景,这样一个人,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接近萧天完全是那样别有用心的吧。

坐着一直没有说话的素衣公子终于开口了,他笑了笑:“终日打雁,也有被雀啄眼的时候,是吧,唐六儿。”

唐六儿在心中已经答应了一百个是,口上却道:“不敢,都是我废物。”

那人忽然起身,似乎要去搀扶唐六儿。唐六儿的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如筛糠一般,往后瑟缩着,道:“不敢,爷千金之躯,不敢被小的脏了手。”

素衣公子见此,却不勉强,直起身子,又笑了笑,道:“你起来说话。”

“不敢。”唐六儿是真的不敢,他恨不得五体投地才能表现满怀的敬意。

书生打扮的一位却恼了,一脚踢过来,道:“爷叫你起来就马上滚起来,难道觉得爷说的话没有分量?”

唐六儿动作一直麻利,呼啦一声就站直了身子,诺诺道:“不敢。”

“好了,不要说不敢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们的身份你已明了,以后更该用心做事,出一次差错倒是可以原谅,但是一错再错就该死,对吗?”

“对!再错该死。”唐六儿脚跟一软,刚立起的身子扑通一声跌倒,重新磕头道:“小的一定尽心,一定尽心。”

“这就对了,你的眼睛还需要放得再亮一些,人还要再勤快一些,不要一味盯着极乐坊。一个帮闲嘛,秦楼楚馆,都不该少了你唐六儿的影子。”素袍人的声音非常委婉动听,却隐隐含着些煞气。唐六儿听着,肥腻的脸颊上就慢慢渗出一颗颗汗珠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