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错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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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32章风满楼

这萧夫人听罢,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头昏。本来是日日挂念萧天的安危,好不容易把儿子盼进家门,又被萧将军教子的威严狠狠惊吓了一番。这闲话间忽然听说萧天和他人义结金兰,还牵扯出个美丽的干妹妹,她的心里哪里还有一些宁静。萧天过了年就十八岁了,这般年纪,正是该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之前也有人给他说合过几个不错的女孩儿,可是萧天都借口推诿掉了,当时萧夫人想着他年龄小,就纵容着不曾勉强,谁知道他忽然又出门游历了大半年,再耽误不起了。

萧夫人恍惚了一阵儿,却忽然下了决心,要立刻帮助萧天选一门好亲事,早些成家,抱孙子才是正经。这正是:盼孩儿长大,盼孩儿有成,盼老了亲娘的青葱岁月,盼尽了慈母那如玉年华。看如今好个挺拔的少年,还怎生娇惯?还怎生呵护?不如娶门媳妇儿,帮忙照看。

苦经营都为儿女,勤操劳已然半生。

萧天看母亲愣神,也不出声打扰,却倚着那锦缎的被子,仰着头仔细打量着萧夫人。萧夫人如今四十余岁,原本保养得很好,身材颀长柔弱,肤白如玉,青丝如墨,说起话来更是温柔和顺,都说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是现在再看过去,却平添了几分老态:那两鬓之间已经有了几缕白发,肤色略显暗沉,面颊更见消瘦,这都是因为思虑过度所致。

萧天心中又是惭愧又是心痛,不觉眼中溢满泪水,强忍着不曾流下。萧夫人沉吟了一会儿,却忽然回过头来,抚摸着萧天的脊背,叹了一口气道:“你饿不饿?娘吩咐厨房给你做些你最爱的梅花糕?”

萧天点头笑道:“嗯,还要温一些玫瑰清露就着。”萧夫人忙答应了,让丫头去准备,却忽然迟疑道:“在这佛堂里面,吃吃喝喝终不大像话,不如还到你那寒梅园去,那里九儿每一日都要打扫整理的,我也常常去看,十分干净整洁,可以住。”

萧天却皱着眉道:“万万不可,母亲在这里偷偷照看孩儿也就罢了,如果搬到寒梅园,岂不是明白要驳父亲的面子?被那等糊涂的下人看见,又要嚼舌根,只说是咱们家没有规矩了。佛堂两侧也有歇宿的屋子,暂时把我安置在那里吧。”萧夫人听罢,点头答应下来,果然命令丫鬟、仆妇把佛堂东侧的屋子收拾了一间出来,一应用具安排妥当,又着人将萧天抬了过去。

这边才忙碌罢,却见平日里在老爷跟前侍候的萧福过来请安道:“萧福见过夫人,刚才老爷在屋中寻找夫人呢。”萧夫人点头道:“你去吧,我就来。”又转过身去,看了看萧天的伤口,吩咐了身边的刘妈妈和大丫头明珠精心伺候,才带着人往松岁园中去了。

萧诚正在当屋中踱着步,看见夫人回来,忙屏退了众人,问:“他怎么样?这些日子都好?”

萧夫人嗔道:“老爷也十分想念孩子,怎么一回来就把他打成那样,他一肚子话要说给我们听,却也不敢离开佛堂,只怕驳了你的颜面。”

萧诚道:“你有所不知,前两日凤城县有加急的密信给我,提到这孩

子最近和江湖上的一些门派有染,之前我也听说过这些消息。如今武林盟刚刚聚义大选,他十分可能是去凑这个热闹了,这些事情朝廷最是禁忌,他一回来,只怕皇上就要宣见,万一说错了什么岂不是死罪?所以我干脆打得他卧床不起,又让人备了厚礼,请陈太医来瞧看,这消息出去,我们就有些时间安排布置,计划周详。”

萧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当你真那样狠心,只是为何不提前和我商议?还让那些人打得那么重。”

萧诚叹道:“不是为夫狠心,你跟着我多年,难道还不明白,这戏要做,就要做得精致,否则会被人一眼看穿。不打得那样重,难道能瞒过那些眼睛?”

萧夫人听说,坐下来,难过道:“你如今到了这个位子,却更要小心翼翼,升平将军,说出来好听,可是你那一腔忠肝义胆,谁人见了?如今连天儿也牵连受累。”

萧诚只好长叹,半晌才道:“夫人和孩子也都委屈了,其实当今圣上是信任我的,他坐了江山二十年,哪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只是如今这些皇子都已经长成,偏偏一个个都那么聪慧,咱们将军府自然是树大招风,不能清净了。说远了,你刚才过去,天儿给你说了些什么?”

萧夫人面色忽然更显得凝重,皱了眉头道:“这孩子在外面结义了兄弟,还有个干妹妹,听说是个十分美丽的。”

萧诚见到夫人如此,倒是有一些失笑,不觉摇了摇头:“那么传闻应该都是真的了,这些事情都不会简单,恐怕要从长计议。夫人累了许久,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上夜静了,我也去看看天儿,你要帮我遮掩一些。”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一些消息是有人存了心打探,又有人存了心要人知道的。萧天进了家门不到半日功夫,京城那些高墙大院中已经是议论纷纷,连他被萧将军打得不能下床,被罚在佛堂思过不能见人的事情也都议论得详细。

冬天天色黑得早,大家无不早早关门闭户,可是升平将军府却灯火通明。场圃轩的中厅之中,却坐着两位尊贵的客人,萧将军也不得不陪小心招呼着。那客座上首的一位公子正满脸疑惑得问着萧将军:“不知道升平将军为什么要责罚萧天呢?他出门游历,父皇不是大加赞赏过的吗?”

原来,那中厅端坐的两位贵客正是当今二皇子、五皇子殿下,他们在众兄弟间关系较为要好,虽说都比萧天大些,身份又无比尊贵,却从来不曾做出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反而常常和萧天在一起小聚。那二皇子更显得平易近人,他本身长得就柔和些,眉目清秀,没有太多的棱角,又不大热衷骑射、刀剑兵法等,说起话来温文尔雅,笑起来又让人如沐春风。他平日里十分喜爱和萧天攀交,欣赏之情常溢于言表,这个时候说出的话,似乎要为萧天讨个说法。

萧诚只好陪着笑道:“二皇子说得极是,皇上赞赏,老夫也感激不尽,可是这个孩子出门前却未曾知会老夫一声,实在是轻狂不孝。当今圣上常常教导天下百姓重孝道,这个孽畜难道一点不放在心上?

也是二位殿下和逆子交好,我才敢说这些话,若是他人听见,岂不是死罪?”

萧诚所说,二皇子刘珞深不以为然,轻轻摇摇头,却也没有驳斥他的话,反而轻声问道:“我们可能看看萧天,许多日子不见,当真是十分想念。”萧诚微微有些犹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萧夫人却恰好走了进来,先上前给二皇子、五皇子行礼道:“妾身见过二位殿下,谢殿下牵挂天儿。只是妾身刚才去看,他却昏睡未醒,不能拜见两位,实在是十分抱歉。”那刘珞和五皇子刘琛面面相觑,都有一些悻悻然,可到底也不曾勉强,只是淡淡然告辞去了。

萧夫人林羽瑶本来就柔弱些,此刻更是白了一张脸,站也站不稳,仿佛摇摇欲坠似的,萧诚赶紧上前去扶住了夫人,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吗?你也不用过于紧张才是。”

林羽瑶道:“你那些话,我只当是危言耸听,此时真是信了,这些皇子怎么这么快都知道天儿回来,还咄咄逼人要相见。”

萧诚叹道:“你也知道我们家树大招风,再小心也防不到他们那许多耳目,更何况防不胜防,咱们就是知道是谁,也不敢轻易撵出去,撵出去也还会换别人进来,横竖不要放进屋里来就是了,我们多想无益,不如放宽心思。”说罢,他索性扶着夫人到里屋歇下,又吩咐了丫头准备参茶,然后坐在床边,两人说些悄悄话儿。

说起来,萧将军年轻时征战沙场,婚配的时间也就耽搁了,后来先皇钦赐了当时安乐王爷府的瑾瑜郡主给他,可是那瑾瑜郡主是个没福的,这边聘礼才下,她却染了恶疾,没过三个月竟然没了。于是京城中就有许多传言,说萧将军在沙场上沾染了煞气,轻易无人能够压制,瑾瑜郡主便是被克死的。安乐王爷很是恼怒,很长一段时间都迁怒萧诚,如果不是先皇和当今圣上死死维护,只怕早已经找机会要了萧诚的性命。先皇感到愧对爱将,着急另许一门婚事给萧诚,可是那京城的许多闺秀却都在一夜之间许了人家,先皇情知这其中缘故,可念及安乐王爷的丧女之痛,不好发作。正无可奈何地时候,永安侯林启朝却忽然托人来说,愿把嫡长女林羽瑶嫁给萧将军。

这个消息一出,可谓是人人疑惑,这林启朝是世袭的侯爷,在朝中也是风光无限,和当初显得没根没蒂的萧诚结亲本来就是下嫁,更何况有了瑾瑜郡主的前车之鉴,他还要主动提出嫁女儿,还要嫁平日里最宠爱的长女,实在是奇怪极了。

林羽瑶在出嫁前,却是个病西施,美则美矣,却总是病体缠身,三天好两天欠的。可就算如此,看在永安侯的面子上,求娶她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林羽瑶早有温柔贤德的美名在外,那些达官贵人家里自然不差那延医问药的银子,只要娶妻娶闲罢了,回头哪怕是当个菩萨供着也不妨。可是她要嫁到萧府也没有婆婆、妯娌、姊妹帮扶照看,那么个大宅子里,一应事物却要亲自操心的,难为永安侯舍得。许多人都冷眼瞧着,以为林羽瑶年龄小,身子弱,到了那萧府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不过,似乎所有人都失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