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零三章

祭天一事进展十分顺利，待到了山脚下，便由皇帝率领百官步上阶梯，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爬，仰头看去，还能看到一点点塔台的痕迹，那高耸入云的石柱，仿佛果真通天一般，塔尖儿在浮云中若隐若现，令人心生敬畏。

走了没几步，那天儿上便飘来一阵阴云，百官自然是欣喜的，这祭天哪，若是在途中下了雨，今年保准儿风调雨顺，自然是喜事一件。虽然乌云渐渐壮大，看样子是一定会下雨的了，但皇帝的脸上却是淡淡的恍若不存在的微笑。

终于到了山顶的时候，大伙儿也累了，只是，不便声张，生生忍受了。天上渐渐飘下雨来，那国师却是早早在那儿站着了，按照规矩，这国师，常年驻守此地，并不在城中，到得祭天的时候，会提前三日在这里静心祈祷，不许人来打扰的。

国师如今才是三十来岁，终日茹素，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一身清冷气质，颇有种遗世独立的谪仙之感。见了帝后，也只微微作揖，那身子站得笔挺，不卑不亢。

皇帝牵着皇后，一步一步走上塔台，在神坛之前站定，接过国师哪里两个侍从递来的香，神色严肃的跪在蒲团之上，做跪拜祈祷之礼。

跪拜礼之后，两人站起身来，要将香插入神坛之中。怎知此时竟然狂风大作，雨点也变得大了，像是砸下来一般，一时间官袍飘飘扬扬，寒风入体，雨水打湿了衣衫，更显得寥落寒凉。那帝后手上的香，很快被浇灭了，神坛上原本插着的那些香火燃剩的木根子，也都被吹得歪歪裂裂的，香灰吹向天空，随着风四散飘扬，有些落到了眸子里，便生生疼了起来，越是揉搓便越是疼。

“再去点燃了香拿过来吧，看来今年定会风调雨顺的，早早谢了神明，大家也好回去，省得都病倒了。”

“不必了。”国师的声音，如同那清冽的山泉一般，悠扬轻淡。“上天既然不受这香，再燃几次都是一样的。今年大概会有洪灾，轻尘要回去静心卜卦，看能不能预测一番。若是天意，便无可挽救，认命便是。告辞。”

见国师要走，皇帝自然眉头紧皱，心下急了。国师此番言论，若是传了出去，少不得民心涣散，又要兴起一场风雨。

“且慢

，国师可知道这香为何会灭？以往便是下雨，也不曾出现过这番景象。可否请国师为朕指点迷津？”

国师闭上眼，掐指一算，眼睛锐利的扫向台下，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褚元济的身上。

“既然无心斋戒祈祷，何必要来，还要牵连了大兴。若你不来，至多不过是你一家遭殃。事到如今，只能说一切皆是天意，轻尘无能为力。”

皇帝当下便变了脸色，恳恳切切的请求国师回去好好占上一卦，代为祷告，请求上天原谅，便黑着脸率领众臣回去。甫入京中，皇帝便下令要彻查此事，而调查的对象自然便是褚元济。

“你看来倒是心静，如今闹起这一番风雨来，只怕褚元济要被百姓的口水给淹死的。瞧你这般神色，若不是知道国师不可能替你办事，我倒要怀疑你与那国师串通了一气，还不客气的利用了老天爷这场风雨，推波助澜，硬生生的将褚元济推入地狱之中，陷他于不义。不论怎么说，想来褚元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本以为你会忍到狩猎之时下手，没想到还没到那会儿，这褚元济的房中便出了事儿，怎地如今这般耐不住气儿了？”

“太子说的什么话儿。秦某一无贸然上门抓奸，二来这褚元济不是赶上了祭天嘛，也没陷害的他起不来。再后来，便是那老天爷与国师的事儿了，与我何干？总不能因为秦某是太子的人，而太子与大将军不对盘，便硬要将这陷害之罪扣在秦某的头上儿。”

太子只是畅然大笑，也没追问这些巧合是到底是一连串意外的结果还是有人精心布局的结果。

因为祭天一事不顺，皇帝气怒，再者祭天那日起便下起雨来，真有几分洪灾之兆，于是便连早朝也撤了。

乘着风雨，秦淮坐着马车出了城，没有往五里山上去，而是绕到另一头，顺着小路，往更深的山野林中走去。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处木屋，木屋不大，但周围似乎自有一层防护，那山林花草都是防护的一员。

秦淮十分顺利的带着左叶走了进去，其他暗卫则守在马车附近，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会有联络的方式。

推门而入，便是淡淡袅袅的幽香，房中的香炉正燃着，轻淡的味道弥漫了一室。国师端坐在

蒲团之上，桌上摆着两个茶盏，似乎早已预料到有客人会来，早早便准备好了，那茶，还是热的，正好可以喝。

“国师果真神机妙算，秦某拜服。祭天一事儿，多劳了国师，才能如此顺利。”

“你我今生结缘，早在你救我一命之时，今生的牵扯早已注定。一切均是天意，轻尘不过是顺天而行，厚颜无耻的当是还了你的情。今年本就有洪灾，不论这褚大公子如何，天意都无法违抗。而你我结缘，便只好顺水推舟，依照上天的旨意协助你一臂之力。”

秦淮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也没有说什么仁人君子的那一套“不求回报”，跟国师这种通心眼儿的人说话，还是不要费那劲儿去让自己出丑了吧。当日救他的时候固然没有想过他的身份如此显赫，也没有想过将来有一日会向他“求回报”。但既然国师都愿意帮他，这番好意他总要承接了的。

“国师这儿，便是连茶也分外清香。大概是这山上的水十分清冽，故此，煮出来的茶味道也要好上许多。国师年长秦某十余岁，脸上却要比秦某年轻多了，果真，这清心寡欲的修仙之道，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再说，国师日子过得清贫祥和，心中并无困扰忧虑，每日吃得寡淡，兴许正是这样，才是保颜保命之道，与其追寻那些神丹妙药，还不若跟着国师一块儿修仙。这人哪，若是放不下红尘俗事儿，心中杂念多了，每日心情波澜起伏，忧虑染身，不得清净，又何谈百年？”

国师也不理会这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转移话题，对于眼前这人儿，他是难得的有些喜爱的，大概是因为彼此结缘，才会心生好感。不过，那感觉也不过是淡淡的，并不能影响他丝毫情绪。

“今日前来，只为多谢国师相助，我等俗人，也算是难得的沾染了一些国师的灵气。不过，到底还是凡夫俗子，红尘俗事缠身，若是待久了，只怕国师此地的灵气也要被我污浊了。秦某就此告辞，他日若有用的上的地方，只管来找秦某便是。若能相助，秦某绝不推脱。”

直到秦淮走出此地，国师依旧还静静端坐着，桌上的茶，一杯还未碰过，秦淮那一杯，也只抿了一口，倒有些浪费了。茶香犹在，却是渐渐变得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