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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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受人之托

    温霖棐把一张床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思来想去,脑袋都痛了,也没想出来怎么躺才能睡下三个人。

    她顺势接受了燕婉要回房的请求,送她出门时一并把鬼哭狼嚎大半天的谢怀风也解决了。

    温霖棐把令仪往里挪了挪,和衣在床边躺下。

    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好容易松懈下来,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当冰冷的月光刚刚好照进温霖棐的窗户时,她猛然睁开了眼。

    令仪似乎不大舒服,紧皱着眉头哼哼唧唧。温霖棐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向令仪的额头探去。

    一条黑影在她感受到令仪滚烫额头的那一瞬间掠过窗边,温霖棐缩了缩手,重新躺下。

    这镇子里汇集了多少武林高手,有几个夜猫子实属正常。只要不是冲着这间客栈来的,温霖棐无意插手。

    思及此处,温霖棐看了看似在火炉中煎熬的令仪,不觉叹了一口气:“让你多管闲事,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她凝神静气听着外头的动静,轻轻下了床。

    只是一个低头再抬头的功夫,温霖棐便觉一股带了寒意的夜风迎面吹来。

    惊惧与杀意同一时间在温霖棐心底升起。她握紧了袖中的银针,抬头对上眼前的黑影。

    那黑影半天不说话,温霖棐能等,令仪却未必等得了。

    “阁下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温霖棐冷冷道。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温大小姐。”那人低低笑了几声,似乎是怕引来院里的暗卫。

    从这副沙哑的能拧出一盆沙子的声音里,温霖棐已大约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不是醉流霞又是谁。

    她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去,比外头的夜色更胜一筹:“我不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没说完,便将袖间半数银针打了出去。

    “温姑娘这是何苦,我来找你背后那个小姑娘,横竖与你无关。”醉流霞笑嘻嘻地站在原地,一排银针在他身后的窗棂上映着月光,偶有闪烁。

    温霖棐七窍都要冒出烟来,还是故作镇定与醉流霞周旋。

    然而这句话无疑是点燃温霖棐的一颗火星子:“她是我的病人,为何与我无关?若她有个好歹,我就让你这个老不死提早去见阎王。”

    醉流霞扯着沙哑的嗓子极力辩解:“姑娘何苦来,我是受人之托带她回家,又不是要害她。不过,她生了什么病?”

    “受谁之托?”温霖棐无法把眼前这个弯腰驼背,衣衫褴褛,满肚子算计的老头跟既可爱又天真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你先说她生了什么病?”醉流霞咳了几声,温霖棐下意识去瞧地上,没见着一粒沙子。

    温霖棐从不是轻易让步的人,然而再拖下去,恐怕在她得到回答之前,令仪就先烧坏脑袋了。

    “发热。你若是再不让开,就只能带具尸体回去了。”温霖棐半迁就半恐吓,终于让醉流霞往后退了两步。

    只听醉流霞谄媚地笑了几声,恭维道:“温大夫的医术,我信得过,劳烦你再照顾她几日,等她病好了,我再带她回家。”

    说罢足尖轻点,转眼就不在原处。

    “不守信用”四个字被温霖棐狠狠烙在醉流霞身上。

    温霖棐满腔怒火燃尽了仅存的一点睡意,她把窗户上的银针挨个拔下来,每拔一个便暗咒醉流霞一次。

    拔完了觉得不解气,又重新扔了一次,如此循环往复,其间夹杂着给令仪掖被角,一直到天明。

    谢怀风尚在梦里,就听见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他揉着惺忪睡眼,一开门就见温霖棐顶着乌青的眼圈恶狠狠地盯着他。

    依照对温霖棐多年的了解,短时间内他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当谢怀风哈欠连天坐在火炉旁往里头加碳时,他内心并没有多少抗拒。

    落在温霖棐手里,这样的惩罚算是最轻的。

    “可是霖棐。”谢怀风张大了嘴,准备打个大大的哈欠,被温霖棐一瞪,愣是吓了回去。

    “没有可是。”温霖棐往眼圈上涂了些自调的玉颜膏。

    谢怀风欲哭无泪:“连缬花。”

    今日是传言里出尘仙子带连缬花出现在此地的日子,为了避免被气头上的温霖棐打断整句话,谢怀风只好长话短说。

    温霖棐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身瞪了谢怀风一眼:“今日放过你,明日之后,令姑娘的汤药就交给你了。”

    谢怀风连忙撇下扇子一个劲儿地往温霖棐跟前蹭,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好声好气道:“多谢霖棐姐,我先吃饭去,一会儿亲自给您送上来。”

    “你想饿死小丫头吗?”温霖棐完美诠释了“鸡蛋里挑骨头”这句话。

    “不敢,她这不是还没醒。诶?醒了。”谢怀风瞧着顶了惺忪睡眼正费劲巴拉从床上爬起来的一小团,乍一看活像被子成了精。

    温霖棐把手里的盒子一撂,快步向床前走去,不由分说先覆上了令仪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挂了少有的笑容:“好歹比昨晚好了些,服了药再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令仪像是根本没听到温霖棐的话,自顾自问道:“连缬花?”

    “怀风,去准备早饭。让令姑娘吃些东西再喝药。”温霖棐的笑容像是阴天的太阳,渐渐消失在层层乌云之后。

    令仪微张着干裂的双唇,抓住温霖棐的手臂:“你们刚才说,连缬花?”

    温霖棐轻轻拨开她的手:“没有人说,是你烧糊涂听错了。”

    “我没有听错,你们知道连缬花的下落对不对?”令仪忽然激动起来,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有一团燃烧起的火苗。

    “你要连缬花做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温霖棐喜欢跟令仪说话,不仅能省了拐弯抹角,还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救……救人。”令仪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回答。

    “这花救不了人。”温霖棐没有心情去思考如何用更委婉的语气陈述这个或许会打击到令仪的事实。

    “传言里不是说……”令仪的眸子忽然黯淡了下去,“不是说可治百病。”

    温霖棐觉得心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