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玲珑心思
安阳，皇宫，明月湖畔。
宁昭歌与日立谈了片刻，便按照原路回到了御花园附近的湖边，继续等待花弄影。
复又等了两刻钟，花弄影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宁兄，让你久等了。我已安排好九王爷入住皇上的极光殿侧殿，又喊了御医照看。方才九王爷才苏醒，我这才敢离开。”花弄影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明明是冬日，却急出了一头汗来。
“你莫着急了，有御医在，九王爷一定化险为夷。”宁昭歌安慰着花弄影，从袖口处拿出了一方绣着青梅的锦帕递给他擦汗。
花弄影接过手帕，心里不由得一暖，随后说道：“我听那两个当值的护卫说，他们并未远离御花园的巡视范围，只是碰巧九王爷爬上了假山，失足跌落下来。这九王爷摔这一跤，似乎更痴傻了。醒来之后连连喊娘，刚好皇上正从前朝赶来，这才消停。”
宁昭歌若有所思，淡淡地开口：“也许九王爷是真的思念生母了吧。先帝曾与翊妃不睦，将她贬去湖州的慈安堂终日与青灯古佛为伴，近日湖州闹饥荒，有流民北上，想来九王爷也是为了翊皇贵太妃周全，这才摔这一跤，好求皇上把翊皇贵太妃接入安阳皇宫中。”
花弄影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没想到宁兄居然有如此这般玲珑的心思，可照他的意思，这九王爷岂不是成了顶聪明的人物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信。
他摸了摸手里沾了薄汗微湿的锦帕，有些疑惑：“可九王爷明明是个傻子，他哪来的这么多心眼儿。”
宁昭歌恍然大悟般释然一笑：“嗯，也对。对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去面圣谢恩？”
“皇上刚从前朝回来便去看了九王爷，与我说宁兄不必来谢恩了，允了你休息半日，先回重阳台，那里是护卫轮值交接的地方，我给你留了一套护卫服饰和地图。明日，你便按照地图上所示，到轮值的地方巡视即可。”花弄影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你啦，花兄。”宁昭歌欣喜一笑，本来还打算自己绘制一张皇宫地图，想不到已经准备好了，这下便可以按图索骥了。
花弄影温柔地笑着，将锦帕叠好，放入袖中，“这条帕子，我洗好之后再还给你。”
“不着急，送给你也无妨。”宁昭歌大方一笑，神采飞扬。
“宁兄，我送你回重阳台后，便要去当值了。你好好休息，若遇到旁人欺侮你，直说我的名字，他们便不敢放肆了。”花弄影淡笑着，心里仍有几分不安，素来知道这行伍护卫里鱼龙混杂，但宁兄武功不错，应当不会有麻烦。
宁昭歌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不知为何，花弄影瞧着他这幅模样，心里有一丝发痒。不禁想起那个雪夜间舞剑的少年，英姿勃发，快意潇洒。现在看着他的笑容，竟有几分妩媚动人。大约是错觉罢了。
花弄影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狠狠地摇了摇头，神色不安地盯着脚下的雪地，留下了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脚印，终于，只要再走一段路就到重阳台了。
这一段路，从未觉得如此漫长。
*
安阳，皇宫，极光殿，偏殿。
一方屏风后，一张柳叶春栀纹软榻上，躺着一位病恹恹的少年，虽身着华服锦缎，衣领袖口和下摆处却沾满了泥泞，在温暖的偏殿内已经干成了土渍。
少年痴呆的目光落在屏风上，口中不停呓语：“娘……娘……澈儿屁股痛……”
萧煜宸轻叹一声，朝候在一旁的辛夷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阿澈，你别难过，朕会派人接翊皇贵太妃回安阳养老的，你放心吧。只是，你要给朕一点时间。”萧煜宸呼唤着床榻上的少年，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额头，萧明澈却摇头往后退却，明明是当朝的王爷，却这般畏首畏尾瑟瑟缩缩。
萧煜宸心中不忍，却更是百感交集，看着床榻上痴傻的少年，昔日里一双明眸，如今只剩下枯萎的茫然和无助。
半晌，他缓缓开口，“阿澈，朕还记得，七年前，我未曾离开安阳之时，皇考极其爱护于你，连四哥都望尘莫及。如今，朕从沧巅回来，你却全然痴傻，如同换了个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朕是你亲兄长。你我之间，何须再演？”
萧明澈攥住床榻上锦衾的手略一迟钝，又开始疯癫起来，皱着眉头使劲儿叫嚷：“哥！哥！澈儿要吃酸果儿！酸果儿好吃！”
“朕是离开安阳多年，不知你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你我兄弟二人，不能坦诚相待，何以间隙至此！”萧煜宸心中气闷，抬手一挥，黄釉色的药碗便从案上飞了出来，狠狠地摔落在地上，汤药混着碎片炸裂了一地。
萧明澈一惊，哇哇大哭，泪流满面，嗷嗷叫嚷，拼命捶打着软榻。
辛夷闻声连忙跑了进来，低头收拾着地上碎裂的药碗。
“让御医吩咐司药局再做一碗送来。”萧煜宸合眸，垂首而坐，依靠在鸾椅上，身形松垮，明显是止不住的落寞。
辛夷连忙端着碎片退下，又吩咐偏殿门口几个内侍去司药局传话。
“罢了，朕不强求你，你有你的苦衷，朕明白。犹记得儿时，你一发脾气便总要吃几个酸果子，让朕给你赔礼道歉你才罢休。如今，朕也依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还给朕，一个健康正常的九弟。”
萧煜宸说罢便起身走到偏殿门口，又停下来回身遥望仍是痴态的少年，眼中的哀伤和郁闷让人心疼。
他甫一停顿，便转而离开。
望着萧煜宸离去的背影，萧明澈缓缓放下手中紧握着的锦衾，眼神中的苍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沉思。
听到殿外已经无了脚步声，便无一人的极光殿偏殿内，一声压抑而凉薄的叹息声才轻轻落地。
“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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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昭歌与日立谈了片刻，便按照原路回到了御花园附近的湖边，继续等待花弄影。
复又等了两刻钟，花弄影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宁兄，让你久等了。我已安排好九王爷入住皇上的极光殿侧殿，又喊了御医照看。方才九王爷才苏醒，我这才敢离开。”花弄影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明明是冬日，却急出了一头汗来。
“你莫着急了，有御医在，九王爷一定化险为夷。”宁昭歌安慰着花弄影，从袖口处拿出了一方绣着青梅的锦帕递给他擦汗。
花弄影接过手帕，心里不由得一暖，随后说道：“我听那两个当值的护卫说，他们并未远离御花园的巡视范围，只是碰巧九王爷爬上了假山，失足跌落下来。这九王爷摔这一跤，似乎更痴傻了。醒来之后连连喊娘，刚好皇上正从前朝赶来，这才消停。”
宁昭歌若有所思，淡淡地开口：“也许九王爷是真的思念生母了吧。先帝曾与翊妃不睦，将她贬去湖州的慈安堂终日与青灯古佛为伴，近日湖州闹饥荒，有流民北上，想来九王爷也是为了翊皇贵太妃周全，这才摔这一跤，好求皇上把翊皇贵太妃接入安阳皇宫中。”
花弄影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没想到宁兄居然有如此这般玲珑的心思，可照他的意思，这九王爷岂不是成了顶聪明的人物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信。
他摸了摸手里沾了薄汗微湿的锦帕，有些疑惑：“可九王爷明明是个傻子，他哪来的这么多心眼儿。”
宁昭歌恍然大悟般释然一笑：“嗯，也对。对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去面圣谢恩？”
“皇上刚从前朝回来便去看了九王爷，与我说宁兄不必来谢恩了，允了你休息半日，先回重阳台，那里是护卫轮值交接的地方，我给你留了一套护卫服饰和地图。明日，你便按照地图上所示，到轮值的地方巡视即可。”花弄影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你啦，花兄。”宁昭歌欣喜一笑，本来还打算自己绘制一张皇宫地图，想不到已经准备好了，这下便可以按图索骥了。
花弄影温柔地笑着，将锦帕叠好，放入袖中，“这条帕子，我洗好之后再还给你。”
“不着急，送给你也无妨。”宁昭歌大方一笑，神采飞扬。
“宁兄，我送你回重阳台后，便要去当值了。你好好休息，若遇到旁人欺侮你，直说我的名字，他们便不敢放肆了。”花弄影淡笑着，心里仍有几分不安，素来知道这行伍护卫里鱼龙混杂，但宁兄武功不错，应当不会有麻烦。
宁昭歌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不知为何，花弄影瞧着他这幅模样，心里有一丝发痒。不禁想起那个雪夜间舞剑的少年，英姿勃发，快意潇洒。现在看着他的笑容，竟有几分妩媚动人。大约是错觉罢了。
花弄影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狠狠地摇了摇头，神色不安地盯着脚下的雪地，留下了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脚印，终于，只要再走一段路就到重阳台了。
这一段路，从未觉得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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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皇宫，极光殿，偏殿。
一方屏风后，一张柳叶春栀纹软榻上，躺着一位病恹恹的少年，虽身着华服锦缎，衣领袖口和下摆处却沾满了泥泞，在温暖的偏殿内已经干成了土渍。
少年痴呆的目光落在屏风上，口中不停呓语：“娘……娘……澈儿屁股痛……”
萧煜宸轻叹一声，朝候在一旁的辛夷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阿澈，你别难过，朕会派人接翊皇贵太妃回安阳养老的，你放心吧。只是，你要给朕一点时间。”萧煜宸呼唤着床榻上的少年，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额头，萧明澈却摇头往后退却，明明是当朝的王爷，却这般畏首畏尾瑟瑟缩缩。
萧煜宸心中不忍，却更是百感交集，看着床榻上痴傻的少年，昔日里一双明眸，如今只剩下枯萎的茫然和无助。
半晌，他缓缓开口，“阿澈，朕还记得，七年前，我未曾离开安阳之时，皇考极其爱护于你，连四哥都望尘莫及。如今，朕从沧巅回来，你却全然痴傻，如同换了个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朕是你亲兄长。你我之间，何须再演？”
萧明澈攥住床榻上锦衾的手略一迟钝，又开始疯癫起来，皱着眉头使劲儿叫嚷：“哥！哥！澈儿要吃酸果儿！酸果儿好吃！”
“朕是离开安阳多年，不知你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你我兄弟二人，不能坦诚相待，何以间隙至此！”萧煜宸心中气闷，抬手一挥，黄釉色的药碗便从案上飞了出来，狠狠地摔落在地上，汤药混着碎片炸裂了一地。
萧明澈一惊，哇哇大哭，泪流满面，嗷嗷叫嚷，拼命捶打着软榻。
辛夷闻声连忙跑了进来，低头收拾着地上碎裂的药碗。
“让御医吩咐司药局再做一碗送来。”萧煜宸合眸，垂首而坐，依靠在鸾椅上，身形松垮，明显是止不住的落寞。
辛夷连忙端着碎片退下，又吩咐偏殿门口几个内侍去司药局传话。
“罢了，朕不强求你，你有你的苦衷，朕明白。犹记得儿时，你一发脾气便总要吃几个酸果子，让朕给你赔礼道歉你才罢休。如今，朕也依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还给朕，一个健康正常的九弟。”
萧煜宸说罢便起身走到偏殿门口，又停下来回身遥望仍是痴态的少年，眼中的哀伤和郁闷让人心疼。
他甫一停顿，便转而离开。
望着萧煜宸离去的背影，萧明澈缓缓放下手中紧握着的锦衾，眼神中的苍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沉思。
听到殿外已经无了脚步声，便无一人的极光殿偏殿内，一声压抑而凉薄的叹息声才轻轻落地。
“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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