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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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八节

    wed aug 12 23:28:26 cst 2015

    凤喜不傻,他听了我这一堆似是而非的理由,马上就猜穿了我的心思。

    他浑浊的大眼珠子一瞪,爽快地说:“三哥,不就是一把小手枪嘛,你把着我把着都行,就是整个儿白给你了也无所谓,咱哥俩的,谁跟谁?!”

    他嘴上楞充好汉地卖乖,两手却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我夺过去占为己有,他嘿嘿一笑:“可惜了,这东西就是在电影和样板戏里看过,就是没玩过,也不知道子弹能打多远?能不能打死一头猪?事实上,是我先发现的,你总得让我稀罕稀罕吧?等我啥时候玩儿够了,再给你吧。”

    我心里痒痒的,也把双手按在木头匣子上,我当仁不让地咋咋呼呼着,一本正经地说:

    “不行,你要是这样说,我还真不能给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手枪是用来打人脑袋的凶器?杀人是要偿命的,起码要蹲监狱,自古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道理,你年纪小,拿它玩儿太危险了!如果你想稀罕它,得我在你跟前儿看着你,万一枪走火了可要出人命啊,千万不能出事儿,咱都是老百姓,草根一个,啥事儿都得安全第一。”我仅仅比凤喜大一岁,此时此刻,我俨然是他的慈爱而敦厚的兄长,凡事都为小兄弟考虑。

    “嗯,算你说的有道理,三哥,这里太憋气了,咱哥俩出去好好商量吧。”凤喜好像极其勉强地被我说服了,他喘息着说。

    “把它给我,看你这紧张的?又不是日本鬼子进村了。”我抢过装着小手枪的木头小匣子,率先脚前脑后地匍匐着退出。

    在阳光斑驳而又湿漉漉的地道口,我俩长吁了一口气。小声嘀嘀咕咕一番,来个民主集中,最后,终于达成了如下口头协议:

    第一,手枪由我保管,不得丢失或者损坏;第二,不能随意开枪,如果开枪射击必须两人同时在场;第三,如果开枪绝对不能打无冤无仇的人(不共戴天的仇人除外),只能打野兽飞禽等动物;第四,此事为绝密,不能泄露出去,如果谁泄露出去了,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则一切后果自负。

    为了保险和郑重起见,我和凤喜还各自伸出食指,紧紧拉钩,以示绝不反悔。

    仪式举行完毕,我忽发奇想,对凤喜说:“吃水不忘打井人,你忘了?咱俩还没感谢姥爷呢。”

    “对呀,得感谢姥爷!这事儿,就像是没有mzx就没有新中国,没有gcd,就没有咱们的幸福生活一样!三哥,你说咋感谢呢?”凤喜拍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地说。

    “人都是有灵魂的,咱姥爷是因为嘴欠,说了几句反动的话,被冤枉打死的,他的冤魂不散,说不定是托梦给咱们俩,让咱们俩拿着这只小手枪给他报仇雪恨呢?”我添油加醋地说,发挥着自己烂漫无边的想象力,有些顺口开河,可我只顾自己说着高兴,全然不管现实存在情况。

    我这一胡诌八咧,竟然把凤喜给唬住了,他怔怔地望着我,一幅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看哪,你是我的亲表弟,我是你的亲表哥,咱哥俩的血脉里,至少有一半都流着咱姥爷就是老杨家的血液,姥爷有冤情无法申诉,有血海深仇无法报复,他不指望咱俩能指望谁呢?大哥和二哥都是红卫兵造反派,敢把皇帝拉下马,咱姥爷的魂儿是无法指使他俩的,小舅和小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因为地主成分,树叶掉下来唯恐砸破了脑袋。所以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非咱俩莫属啊!”为了征服凤喜,为了强化他对我的崇拜,主要是为了独占这支小手枪,我发挥信口开河的才能,继续侃侃而谈,思绪却神游天外了。

    “你说呢?表弟。”我见凤喜傻傻的看着我的神采飞扬的表演,自己也感觉有些过分,就收住了话头,问他。

    “呱——”

    凤喜的回答,竟然像蛤蟆的叫声,我被吓得毛骨悚然。

    “你说啥?”我问凤喜。

    “——”凤喜没吱声,他显然是在思考我的话里的多重含义。

    “嗨,你咋不说话?”我捅咕了凤喜一下。

    “呱——”凤喜没有张嘴,身后却传来了类似蛤蟆的叫声。

    我俩同时转身,循着声音来源找去,只见一只大海碗那么大的肥胖的癞蛤蟆缓缓地从地道里爬出来,它正圆鼓鼓地睁着一双明亮的蛤蟆眼,仰脖抬头,好奇地研究着我们。

    “哇,这大家伙太大了!咱还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癞蛤蟆。”凤喜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地蹲下身子,他一边说还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想摸摸癞蛤蟆。

    “小心,它咬你!”这东西不咬人,可是它好像带着瘆人的鬼东西,浑身都布满着乱糟糟的小疙瘩,间杂着红色的血管线,能让人不自觉地就头皮发颤,汗毛倒竖,皮肤起鸡皮疙瘩。而青蛙就不会了,青蛙大都是草绿色的,肚皮嫩白,抓在手上十分滑腻,凉洼洼的好玩儿,当然,青蛙也有灰褐的,那是乌裕尔河里出产的,冬天捞上来炖着吃,味道别提有多鲜美了。

    我塞给曲老师的粉笔盒里的,那是一只草绿不草绿、灰褐不灰褐色的青蛙,可恶的是,曲老师抓在手上,吓得蹦起来足有一米多高,她硬说是癞蛤蟆,把我狠狠地告了一状,结果,我爸臭老九郭老师回家就揍我。

    在我说话的当儿,凤喜果然被癞蛤蟆咬住了,他本来是想逗逗它玩儿,把手指头伸出在癞蛤蟆眼睛那儿,晃一晃,想吓唬它闭上那双水汪汪的鼓鼓的眼睛。

    可凤喜想错了,这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家伙,不知道吃了多少害虫,也不知道和多少怪物打过交道,它根本就不怕人类的挑衅,相反还抗议性地突然伸嘴,钳子似的,咬住了凤喜的中指和食指。

    “哎呀,咬住了!这只小畜生,咬得老子还挺疼呢。”凤喜下意识地站起来甩手,跺脚,可是,这只大癞蛤蟆的嘴就是不张开,它纠缠在凤喜的胳膊上,宛如凤喜吊着一颗足球。

    “打它呀。”我提示凤喜。

    “咚——”凤喜另一只手拍击在癞蛤蟆身上,而癞蛤蟆的肚子里都是气,真的好像是踢足球。

    “哎呀,好像是咬冒血了!三哥你都帮帮我呀。”凤喜疼得原地转圈儿,眼泪好像是在眼眶里打转儿。

    “拿来,给我!看我不削死它!”我嘴上狠狠地骂着,却不沾手,用姥爷装小撸子手枪的木匣子来撞癞蛤蟆。我知道,癞蛤蟆有毒,它的皮肤上的小斑点里都包着毒汁儿,被毒汁儿迸溅上了可不是好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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