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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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七节

    thu aug 06 23:56:10 cst 2015

    看我气势汹汹的样子,几个小家伙目瞪口呆地,忘了收回小雀雀,任凭淋湿了裤裆和鞋子,模样很可笑。然而,其中有个咯吱窝夹着木头大刀的,穿着一双绿色塑料凉鞋的,显得比较胆大,竟然翻着白眼球问我:“你是谁家的?俺们撒尿,不用你管。”

    嗬,人很小,口气很大,我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是防空洞,是要往里边放粮食的,你们懂吗?”

    “不懂。”一个小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知道,是备战,防备苏联大鼻子。”咯吱窝夹着木头大刀的绿凉鞋小男孩,显摆地抢答。

    “好,回答的很对,你们都提上裤子,系好了,听我说啊。”我走到他们中间,挨个儿拍拍他们的盖儿头,既是大哥哥又是老师的模样,庄重而严肃,“我是县里派来的,是来这里帮助你们大队搞好斗批改的,苏修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和我国早晚要打一场战争,咱们要做好准备,秋收之后,把粮食放在这个防空洞里,要是没有饭吃,你们不都饿死了嘛。所以呀,这个洞里要干燥,你们都知道,粮食在潮湿的环境下很容易就长毛发霉了,那就不能吃了。你们看哪,往里撒尿,是不是在犯错误?你们爹妈知道了,是要打你们的。”

    他们一齐略显懂事儿地点点头,其中一个大鼻涕淌得过了嘴唇的小家伙说:“那从前盖木头板,不是阳光照不到嘛,里边本来就是湿的呀。”他的意思是,我们往里撒尿好像不要紧吧。

    绿塑料凉鞋踢了大鼻涕一脚,他好像买好我地呵斥小伙伴:“不许犟嘴,听县城叔叔的!咱们走吧。”

    大鼻涕小孩儿似乎感觉到地道里有动静,他趴下去,探脖子往里偷窥。

    我趁机扭住大鼻涕这个小家伙的膀子,作势要往里扔,呵斥他淘气破坏公物,吓得他哇哇大哭。我横眉立目,骂骂咧咧,这些淘气鬼们终于一哄作鸟兽散了。

    我长长吁口气,看附近再没有干扰,就麻利地溜了下去。

    凤喜在地道里边焦急等候我,又让一阵温热的倾盆小雨淋得抱头躲避,他显得气急败坏,可又不能暴露自己,毕竟我们哥俩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他只好压抑着无名火,侧耳倾听了一阵,确认没人偷窥了,他这才在幽深的洞里半蹲着前进,我紧随其后,擦着了一束火柴梗。

    这条地道是在旧社会挖的,几十年了,一点儿都没有塌方,基本保持原貌,每相隔一米就靠边支撑着一根胳膊粗的松木立柱,立柱顶着一块松木板,托举着黑粘泥土的重量,黑粘土具有较好的可塑性和弯曲强度,适用于洞居。难怪在解放前嫩江平原上的居民有很多穷人住地窨子,而且一直延续到现在,家家户户的屋里都挖土豆窖,土豆窖里冬暖夏凉,漫长的寒冬腊月,在窖里储存土豆大白菜和大萝卜胡萝卜之类越冬的蔬菜,有的土豆窖里还能铺一张隔潮的狗皮褥子供人睡觉,我不得不佩服前辈人的聪明才智。

    可是闪念一想,解放那时候,有钱的地主富农怕被穷人打死,不知道挖了多少条地道,逃跑出去了多少人,我姥爷的那个国民党大哥不就是其中之一嘛,可是虽然,他从这条暗道跑出去了其结果被天罗地网逮住了最终还是死路一条,那么,这个小撸子的被深藏如今又横空出世,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是冤冤相报情未了,还是因果循环善恶纠缠命运无常呢?

    我跟在凤喜屁股后,一边单膝点地爬着,一边胡思乱想,忽然就感觉脑袋有些沉,手里的火柴梗疏忽熄灭了,而我的手指头还抓着一小截。

    “这里有毒气!小心点儿。”凤喜停下来,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是二氧化碳,幸亏洞口开了那么长时间。”我以我有限的初中肄业的知识告诉凤喜,我料他肯定不知道啥是二氧化碳。

    凤喜嗯了一声,说:“啥二氧化碳不二氧化碳的?就是毒气!俺家外面园子里的土豆窖里就这种情况,要不,我为啥让你去买洋火?为啥说姥爷托梦那事儿又说的那么慢?其实,我就是在拖延时间呢。”说着,他自鸣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这就是实践出真知,我不禁佩服起了这个面相憨厚而心里有数的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我感兴趣地问:“那,你上次咋进来的呢?”

    “我可没那么蠢,我是晚上来的,偷偷打开盖子,让它自己放毒气,然后回家睡大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了,我趁着没人注意,我这才钻进来的,还带着电棒呢,贼亮贼亮的啥都能看清楚,你想啊,整整一晚上敞口,毒气早就放光了。哎呦,不能再说话了,我迷糊了,得歇一会儿。”

    我知道我俩都是缺氧导致,氧气是什么?o2,也就是2 个氧原子结合成一个氧分子,亿万个氧分子就是氧气,同时,水是由氢、氧两种元素组成的化合物,一个水分子是由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构成的,水的分子式是h2o。水是一种可以在液态、气态和固态之间转化的物质,固态的水称为冰,气态叫水蒸气。对于这些科学知识,凤喜肯定说不清楚,我有必要给他科普一下,然而,他知道多歇息少活动,就能呼吸顺畅恢复体力的道理,他能悟透事物的本质。看来,他真是我的一个好伙伴,今后搞啥事儿还真得带着他。

    我俩老母鸡趴窝似的趴在湿漉漉的土地上,静静喘息了三五分钟,我又擦亮十多根火柴梗,借着奄奄一息的弱光,凤喜爬了几步,他抬头看看顶部,确信他自己做的记号,就鼹鼠似的,双手使劲刨地,刨出个小坑。在我第三次点燃的火柴头的片刻闪亮中,我果然看见了一块小青石板,青石板下有个塑料布包着的小木头盒子,木头盒子涂着防腐的红油漆。

    盒子没有锁,轻易就被凤喜打开了。

    我看清楚了,小盒子里边赫然躺着一支黄色油布包裹着的蓝瓦瓦的小手枪,就是俗话说的小撸子!

    火柴熄灭了,在漆黑一团中,我的心擂鼓似的“咚咚咚咚”跳将起来,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蹦出去。此时,我也听见了凤喜激动的心跳。我们俩握握手,此时啥也没说,却好像啥话都说完了。

    “带出去!那几个小崽子看见我了,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此事!”待心脏不那么狂跳之后,我斩钉截铁地说。

    “放哪儿呀?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它。”凤喜忧愁地说。

    “暂时由我保管,你拿着它,你爹就是我大姨父那人他胆小如鼠,肯定得打你,这东西只能给你惹祸!再说了,它是你发现的不假,不过,也是受到姥爷梦的点化,你姥爷也是我姥爷,我姥爷当然也是你姥爷,总而言之,这个小撸子是咱俩的共同财产,就好比一分钱归两个人所有,不能掰开,总得有一个人揣着它吧。”耳热心跳的我说了一大串话,阐明了一大堆理由,不外乎想独自占有这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