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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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一节老井的故事新编

    tue jul 28 20:13:09 cst 2015

    “哈哈,哈哈,真有趣儿!那老头儿做饭可香甜了,你这个虎蛋蛋呀,他喜欢你,用一只肥胖的芦花老母鸡,热烈欢迎你这个小皇帝陛下的光临,殷勤地给你炖肉,让你长膘,强身健体,你这小身子骨也真需要一些脂肪蛋白质氨基酸,免费的晚餐,为什么不在那儿吃呢?哈哈。”

    小姨听了我的述说,乐得花枝乱颤,鲜红的嘴唇里,那对儿扇贝似的洁白的小虎牙一闪一闪,可爱又可气。

    这番含沙射影的讥诮嘲讽,我听上去也挺顺耳,并不反感。我喜欢小姨说话,她说话时常夹杂着文词儿,不像本地农民似的时常吐露出带苞米碴子味儿的方言土语,而且,她字正腔圆,富有女中音的磁力,如同广播电台里的播音员。

    小姨够小,现年芳龄十八,她比我大哥还小一岁呢,大哥管她叫小姨,我和二哥就都跟着甜甜腻腻地叫开了,其实应该叫老姨或者三姨,因为她是我妈最小的妹妹,我妈身上还有个大姐我大姨呢,大姨生个宝贝儿子凤喜,凤喜可是我最好的玩伴。

    那个年代,国家没实行计划生育,大外甥小舅舅和大侄子小叔叔一点儿也不稀奇。当然了,我妈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我妈她还不到十七岁,是典型的早婚,身体好,就接二连三的孕育出我们哥仨。可无论如何,小姨也是我的长辈,我得跟尊敬我的长辈一样来尊敬着她,除了尊敬,隐隐约约的,大哥二哥和我还都非常喜欢小姨,有时还争风吃醋,这是一种跟爱情差不多的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甜蜜情感,碍于亲情,它又不可能是爱情,具体是什么,我们也说不清楚。

    当年,小姨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念高中时候她经常去我家,也许是大龄男女日久生情吧,反正,小姨在我的心目中是白璧无瑕的圣洁女神,她是不可侵犯的,不容亵渎的。我们哥仨到底喜欢小姨的什么呢?小姨明眸皓齿粉面桃腮,身段窈窕婀娜多姿,她是班花是校花,是让男生失魂落魄的大美女,除此之外,小姨长着一副好嗓子,仅凭模仿郭兰英的一曲《南泥湾》,就征服了一中校长、文教科长和县长,成为文教系统mzd思想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只可惜,在什么劳什子的学生造反运动中,受我姥姥地主婆成分的牵连,她的高中只念了一年,就被迫中断了学业,含悲忍恨回家务农。

    如今,小姨念书时候那白皙柔嫩的脸蛋,经过回乡务农、修理地球的风吹日晒,已经变成了熟透的大苹果,长及腰肢的油黑大辫子换成了齐耳短发,由李铁梅几乎要变成了阿庆嫂。她的胸脯鼓鼓囊囊的,衣服下好像塞了两个大馒头,别有一番成熟青春女子的妩媚风韵,我想多看小姨两眼又不敢看太久,看了之后心里就甜甜的还酸酸的痒痒的。

    不过,刚才我一进屋,这番独行侠打扮的突然拜访,着实把三位长辈搞懵了。

    “敬请放宽心,我不是红卫兵,也不是搞串联,我是小红军战士,沿着革命前辈的足迹,两万五千里长征来了。”瞅着目瞪口呆的一家人,我顽皮地调侃一下。

    “嗬,这熊孩子,像孙猴子一个筋斗云从天上翻跟头下来的吧?让人没有思想准备。”小姨杨淑珍嗔怪着,轻柔地捶了我一拳头,帮着我卸掉行囊,打趣道:“到陕北了,军民鱼水情谊深,住在老乡家里,尽管放宽心。”

    我给小姨抱拳行礼:“多有打扰,还是革命根据地好啊,从此呀,我这个伤病员就长住沙家浜,不走了。”

    “快来吃饭,饿了吧?我的宝贝三外孙儿,还那么油嘴滑舌、屁屎溜光的,多吃点儿,十五六的小子,能吃死老子。”姥姥哈哈大笑着,撒开大脚片子,麻利地搬上炕桌子和碗筷。

    香喷喷的玉米大碴子,脆脆的煎饼,冒油的咸鸡蛋,还有面面的倭瓜烀土豆,大葱蘸辣椒酱。这可都是纯绿色食品,无工业污染的天然美食。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吃得我肚子滚瓜溜圆。

    我打着饱嗝,把去知青点那里遇见那个丑八怪的糟老头儿之事,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遍。

    “没错,那个怪老头外号叫武大郎,其实他叫吴老大,具体名字叫啥我都忘了,他还真的是你姨父姥爷,我得管他叫姨父呢。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扒拉杆子也许能刮拉一点儿。”小舅杨树林说着,用手在笤帚疙瘩上掰下来一根高粱头秸秆的刺儿,十分老道地吸溜吸溜剔牙齿。这个动作,无形中表明他已经是个纯粹的农村庄稼人了,尽管他才年满十八岁,与我小姨同庚。

    我听得懵里懵懂,这里好像有一段故事。

    “别看吴老大长得丑,可赵支书安排他给知青做饭,那是个轻巧活儿。知青嫌弃他埋汰,他做的饭菜人家不吃,偷偷都倒了扔了喂狗,人家自己重新做,怪有意思的。”姥姥说着,开始收拾碗筷,小姨手脚麻利地抢过去干。姥姥笑眯眯地看着小姨,皱纹堆垒的慈祥宽厚的眼睛里洋溢着满足的幸福。

    小舅和小姨是双胞胎,而且还是龙凤胎,是我那地主姥爷遗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笔遗产,他们姐弟俩是遗腹子,就是说他们还没有出生见到我姥爷,我姥爷就被打死命赴黄泉了。反过来说,如果不是镇压反动派时我姥姥身怀六甲,她最低也得被判处无期徒刑,是肚子里妊娠的胎儿救了我姥姥一条命。瞧瞧,这血泪相溶、生死相依的一家子。

    姥姥家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我盯着小舅的额头瞧,心里一片狐疑。小舅额头的左上角有块铜钱儿大的疤痕,那是小时候被几个贫下中农的孩子们群起而攻之的标记,听说是被一个外号叫玻璃花的家伙用大砖头子砸的,当时把小舅砸的昏迷不醒,这些年了,那里的头发还是没长全,可以想象当时的伤害程度,一定是鲜血淋漓,痛彻心脾。

    “那该死的玻璃花,那个混账王八犊子,他有没有让车轧死,让马砸死呢?我想现在就一刀攮死他,给他来个透心凉!”我心里想着,嘴里就凶叨叨地说出了要命的狠话,还手舞足蹈地做了个刺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