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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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烟

    我从未想过,请神的后遗症如此大。

    时隔三星期,还只能腰酸腿软瘫家里,天天晚上在梦里被奶奶骂得狗血淋头,我却不后悔,再有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召请阴兵,放黑鸦老鬼祸乱的罪孽,搭上整个刘家都担不起。

    只是小花那个笑容,始终不能令我忘怀。

    “林淳,问你个事。”我朝着林淳招招手说。

    从张胖子家回来后,林淳白天一直耗在我家里,将我照顾得跟个傻子似的,吃的喂到嘴边,用的递到手中,连上个厕所都想跟去帮我扶着,这蠢小子始终觉得是他粗心大意将我害成这样的。

    清理茶几的林淳连忙放下果盘,无意中碰到遥控器。

    电视机被打开,恰逢新闻联播,笑容温柔的播音员说:“下面本台插播一则消息,经记者发回报道,公安局破获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虐杀案,被害人为两名男性,系邻居,凶手为女性,身份是本案中一名被害人的女友……”

    贴出来的图片,被害人全身马赛克,凶手被模糊了眼睛。

    我想问的事情不用问了。

    林淳颠颠地来问我:“师傅,什么事?”

    “没事了,你忙你的。”我无力地摆摆手,爬起来去奶奶的神台前上了三柱香,烟雾袅绕模糊了我的视线,有些事情过了便无须探究,如吴哥的死,如小花渗人的笑容。

    林淳又在打扫卫生,有时我挺羡慕这傻大个的。

    在家赋闲刚满一个月,小院的大门被敲响,来者是客。

    客人是对神色慌张的夫妻,女的怀里抱着个五月大的婴儿,男的满脑袋汗手哆嗦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更奇怪的是,这暖风吹得游人醉的天气里,他们已薄棉衣上身,衬得我这一身单衣的很奇怪。

    男的瞧见我就跟看见救星似的,噗通一声跪下:“求刘先生救救我儿子!”

    “只要能救我儿子,刘先生你让我做牛做马都行。”女的慌忙跟着跪下,手下意识缩紧死死箍住孩子,瞧得我直皱眉,这力道足以弄伤婴儿。

    没听到婴儿啼哭还能解释为孩子小不知道疼,诡异的是,这位当妈的似乎没觉得她的力道有问题,我本能地开了天眼,眼前这对夫妻身上妖气怨气皆无,身上再正常不过。

    我重点关注她手中的孩子,孩子也是正常的。

    能找到我门前的都是有缘人,谈的都是些妖魔鬼怪,可眼前这对,我实在想不通他们有什么事情会需要阴阳先生出面。

    心里直犯嘀咕,我还是将这对夫妻迎进屋。

    “你们先起来,有什么事进屋慢慢说。”

    这对夫妻从善如流。

    “我叫陈大方,这是我妻子程玲,这是我五个月大的儿子,前几天是我夫妻俩的结婚纪念日,也是我儿子的百日宴,我们遇到了件怪事。”陈大方哆嗦着手点燃根香烟拿着,并不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冷静思考。

    这并不像是个有孩子的父亲会做的事情。

    我皱眉,这对夫妻瞧着越发古怪。

    印象中,奶奶闲暇中也喜欢来两口,特别是那种老旱烟。

    金黄的大烟叶摞成一沓被手艺人细细切成绒绒一堆,捻起指头大小的一团放进烟枪里点燃,味极烈,往摇椅上一躺再对着烟嘴吸上一口,眯着眼睛吞云吐雾的奶奶说,世间极美妙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可从我被烟味呛了一嘴后,奶奶再也没当着我的面去碰过她那杆老烟枪,总是等我睡着了偷偷溜到院子里老树下过把瘾,过完瘾回屋也要在门口站半把个小时闻着没有烟味才肯进屋,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换衣服。

    丁点烟味都不愿带到我面前,奶奶生怕呛着我。

    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的,后来我对奶奶的老烟枪产生浓厚兴趣,总偷偷摸摸溜进奶奶的屋子,那杆老烟枪被慎重地摆放在方桌上,枪杆被把玩得光滑黑亮,抓上去凉凉的跟块上好美玉似的。

    被奶奶抓到几次的我屡教不改,甚至胆大包天地学着奶奶的样子点旱烟,那是我被奶奶教训得最狠的一次,屁股开了花,哼哼唧唧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然后再也没见过奶奶的那杆老烟枪。

    再大些懂事些,我缠着奶奶问老烟枪的事,奶奶笑容带着惆怅。

    次日,奶奶如往常般出门,留我在家翻箱倒柜,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落下,却怎么都找不到那杆妖异的老烟枪,弄得家里乱糟糟的,我被回来的奶奶拉着做了个大扫除。

    奶奶登仙后曾托梦于我,说想念家里的老旱烟。

    我走遍大街小巷,遇到形形色色的烟丝手艺人,金黄的大叶被细细切成烟丝堆,撮一点放烟枪里点燃,都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味。

    被林淳悄悄推了下,他小声说:“师傅,你看那女的。”

    回神后瞥了眼陈大方,他陷在回忆中瑟瑟发抖,我打量起一直被忽略的程玲,她低着头轻轻晃着手臂一言不发,怀中襁褓被掀开一个角,隐约能看到孩子胖乎乎的下巴和小截藕段似的胳膊,浅色的衣服边角上有两个显眼的黑点。

    再看程玲,她也穿着薄棉衣,领口却开得极低,能看见雪白修长的脖子迷人的锁骨,以及一道朦胧的迷人深沟,我难堪地别开眼,真想回头将林淳这蠢小子给锤一顿,忽然被程玲的手给吸引。

    这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修长白皙,指节纤细没有老茧,简直就是手控福利,程玲好像很在乎自己这双手,总不经意间在襁褓上蹭手指,好怕沾染什么脏东西。

    “刘先生你看看这孩子。”陷入恐惧中的陈大方忽然有了新举动,他伸手抱过孩子揭开了被角,胖乎乎的小家伙闭着眼睛嘴巴时不时撮两下,头顶毛茸茸地,看得人心都化了。

    怎么看都是个正常孩子,我不解地望着陈大方。

    陈大方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瞳孔隐约有扩散的趋势,面色苍白得跟纸片似的,他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我和程玲的孩子。”

    猛地一股恶寒窜上了我背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