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相思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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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因爱出逃

    是一日吗?



    如果他是那日的青衫桀骜,也是替我设了三千万年结界的那个神秘人,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他只是一个犯了错连子墨都能惩罚的小小侍神,如何能动得了尛乙?



    不可能是他。



    是虚铆吗?



    想到这个,我不禁失声笑起来:焱兮,你是真的糊涂了,虚铆那么恨你,他舍得将还未成年的尛乙拿去喂狗也不会舍得留给你做药引子?



    做你的白日梦!



    那么会是谁呢?



    我实在是猜不透。



    “焱兮,您饿了吗?”



    这一日真是狡猾,此事明明是他先挑起的,瞎囔囔几句把我弄得晕头晕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哼了一声:“饿。”



    “我以为您会说不饿,所以一日并未做饭。”



    如果换做以前的我,我不抽死他我就不是焱兮。



    “您坐在这里等等,一日现在就去择菜做饭。”



    “一日?”



    “您决定不吃了吗?”



    一日被我这声叫唤召了回来,异想天开的问道。



    我心下好笑,嘴里只道:“药不给喝,饭也不给吃,你这是打算撂挑子不干了,对吧?”



    “一日不敢,请您见谅一日的口直心快。”



    “口直心快,口是心非都无妨,反正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除了任你宰割,也没其他可能了,着实没什么好见谅的。”



    “一日还是去做饭吧。”



    “等等。”



    我还真没瞧出来,他竟是这般的急躁性子,赶紧收起心思,不再跟他耍嘴皮,怏怏道:“以后你也别‘您’长‘您’短的来称呼我,竟然你我现在已是直呼其名的关系,那就索性点,‘你’来‘你’往即可。”



    “一日记下了。”



    我别过头,冷不丁又补上一句:“午膳给我闷一个笋。”



    一日不吭声,安静的离开了,我只当他是默认,便又放心躺了下来。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功夫,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桌子移动以及碗碟碰撞的声音,想来是饭菜上桌了。



    我打了个哈欠,费力的坐起来,吸着鼻子不怀好意的挑剔道:“你做的这些饭菜怎么都闻不出味道?难道你欺负我瞎,上了一桌子土不成?”



    “一日只是厨艺不精,并非是你认为的五谷不分。”



    说完,便听他动筷子的声音,我被他噎了回来,便没想着还要借他的手吃饭,正寻思自己要如何动筷子的时候,一日又道:“张嘴。”



    我乖乖张开嘴,一块黏黏的东西被送进我嘴里,才嚼了一口,我就头一歪全吐在了地上。



    “怎么,不好吃?”



    “不是。”



    我摇摇头宽容的笑笑:“是-不-能-吃。”



    一日不吭声,赶紧给我倒了杯茶递到我手上,我接下后,并不急着喝,笑嘻嘻的继续挖苦他:“原来你知道我吃的是盐巴,才特意倒杯茶给我涑口?”



    一日仍不吭声,我没好气的故意发出刺耳的声音,重复涑了几遍,但嘴里仍咸得厉害,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放了多少盐巴。



    我想想又来了气,忍不住再次揶揄他道:“你分得清五谷,是不是分不清盐巴?”



    “一日没做过这些活,前几日都是有人做了准点送过来的。”



    尛乙临死之前跟我说过:长老眼线众多。这个长老指的应该就是虚铆,每日准点做饭给我们送过来的必是他的眼线。



    那今日为何又不送了呢?



    尛乙是那么珍贵的药材,虚铆怕生出意外,所以连夜召回,我能理解。但现在尛乙已经不在了,虚铆见不到她,难道就不怀疑吗?



    “到底是谁授意将尛乙做了我的药引子?”



    我觉得这个一日太令人生疑了。



    “无人授意。”



    一日波澜不惊的答道。



    我冷笑一声:“你是净梵殿的侍神,应当知道尛乙的重要性,现在她没有准时出现在虚铆的面前,而这里还这么平静,你觉得这是净梵殿的作风吗?”



    “因为一日不但将尛乙杀了,还连夜将那些碍事的眼睛都除掉了。”这个回答令我很是震惊:“你说,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为什么?”



    “三千万年前,火王焱兮与净梵殿大战,她的三个侍神战死,神器火凤鞭毁于一旦,最后她被生擒,净梵殿指控她有魔化倾向,而被戴上湖心锁囚困忘情湖。这是净梵殿对三千万年那场大战的说法。说得不错,却唯独没有提净梵殿的死伤。”



    净梵殿的死伤?



    看来,一日所有古怪的行为与那场战事有关。



    我沉住气听他继续往下说。



    “净梵殿侍神、宫婢死伤无数,我最心爱的神女也在那次大战中被突然冲出正殿的幽篁戟所伤。当时我就在她身边,却不能保护她,看着她那么痛苦那么绝望的呻吟,我心如刀割,那一刻,我多么希望那柄戟伤的是我而不是她。我抱着她在净梵殿的宫殿里狂奔,跪在虚铆长老面前,求他赐我一颗珠仙草丹药,救我心爱的神女一命。可虚铆长老一脸冷漠,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冷言冷语的拒绝了我,不但如此,他还斥责我不知分寸,不守规矩,将我直接轰了出去。我也不知道那日我是怎么走出那扇门的,我只知道,我每走一步,我怀中的人儿就灰烬一点,一步一点,直到最后全部灰烬,什么都没有留,就好似她从未存在一般。”



    因为虚铆没有拿出丹药救他的心上人,所以就把尛乙给杀了,这理由有点牵强呀。



    我嘴角微微一扬,只当是在戏园子里听说书。



    “那日夜里,我因为心上人的突然离去而整夜无眠,便在后院偷偷为她哭泣,不想却偷听到桀骜神君与丹雘神女的对话。桀骜神君问丹雘神女,痴贪嗔三剑为何独独对她无效,是不是说明忘情湖的湖水也灼烧不了她?丹雘神女说,忘情湖乃暗术所成,其本身就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存在,所以只要投湖者能够看透这个本质,不要将痴贪嗔表露出来,湖水便不足为惧。桀骜神君叹了一口气,他说:还好知道这个秘密的是你我二人,若是被焱兮知道了,只怕你我再无安生之日,须日夜提防她逃出忘情湖来寻仇。”



    果然还是桀骜最了解我。



    我倒有点能接受一日的解释了。



    “我偷听之后,想到你是那般厉害,又与我一样恨虚铆长老,恨净梵殿,所以我就想:如果我救下你,日后再寻机与你一道向虚铆长老复仇,你一定不会拒绝的,一旦我杀了虚铆长老,也算是告慰了我的心上人。”



    所以,一日就是那晚的青衫桀骜。



    我稍微理清头绪了。



    “可我只是净梵殿的小小侍神,去不得忘情湖那种要地,我便幻化成桀骜神君的模样,躲避了守护侍神的追问,然后在趁人不备偷偷潜下忘情湖,将湖水的秘密告诉了你。上岸以后,我还是被巡逻的侍神发现了。子墨大人并没有猜到我下湖的真正目的,重重责罚我之后,便没有向虚铆长老汇报,这才给了我活路。”



    嗯,说得通,说得通。



    我频频点头。



    “可当我白日观察忘情湖时,它却总是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听子墨大人说:这是因为囚徒在反抗,所以忘情湖才会绝地反扑所致。我这才知道你并没有听劝,反更加愤怒,便担心你会就此被侵蚀得尸骨无存,只得日日趁夜铺设结界保你周全。但因我修为不够,所以我的结界撑不住两种不同形态湖水的侵蚀,一到白日,结界就会被光破坏掉。”



    典籍上的确有这种说法,修为不够的神者,只能根据环境的形态来铺设保护结界,一旦环境发生改变,结界的保护作用便会自动失效。



    一日如果真的只是一个侍神,那他就没有撒谎。



    “后来火族长老向虚铆长老求情,希望放你出湖,但虚铆长老总是以一句:忘情湖水不干,湖心锁不断的话来搪塞。也是在那时我才明白,设下结界只能保你一时,要助你出湖,必须弄断湖心锁。于是,我又开始打探弄断湖心锁的法子。”



    “所以你偷了虚铆的叉子,趁我昏迷的时候,用叉子在捆住我手脚的湖心锁上划了道口子?”



    他说到这里,我大致是明白了。



    湖心锁根本不会自断,也没有能解它的术,除了虚铆的大叉子,那铃铛便再无天命克星。



    “不错,此事自然逃不过虚铆长老的眼睛,他将我毒打了一顿,还废了我半生修为,若不是桀骜神君替我求情,只怕我早就化作一缕青烟见我的心上人去了。”



    我点点头道:“你说得合情合理,我也是个懂得感恩的神君,再不懂事,也不能疑心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有一事,我是真的不明。你说你杀了尛乙,又灭了虚铆的所有眼睛,那为何我们还能这般惬意的长话闲聊?”



    “一日抱你出屋子时,其实抱的不是你,而是施术将整个屋子换了个地方。”



    若要这么解释,我还真的寻不出什么破绽了。



    既然如此,那当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了这么久的话真的饿了,便不客气道:“一日,我的笋子呢?”



    “笋子没有,等春日再做吧?”



    “等春日?那现在是何时?”



    “根据人族的推算方法,现在已是中秋八月。”



    “那根据人族的推算方法,春日又是几月呢?”



    “若要吃笋,自然是明年三月的春笋最好。”



    一日正儿八经的说道。



    我讪讪笑了笑,这个问题就当聊过了。



    一连几日,我与一日就这般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着,我不问我们此刻的安身之地到底是何处,他比我更沉得住气真就什么都不透露。



    又过了一日,我躺在桂花树下喝茶。



    一日做什么都不合我的意,唯独在栽树这件事上真将我的意思听了进去,栽下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好歹也算是给我支了一顶天然篷子。最令人惬意的是,此时正值八月,桂花香得很,给我去躁倒是很合适。



    趁着他在厨房做饭的空隙,我顺手将旁边的小圆桌推倒了,桌子上的茶壶、水杯、碟子全部摔得粉碎,算起来这是我第三次砸桌子了。



    等一日做好饭菜回来,看到这一地的狼藉后,我以为他仍会同前两次那样选择沉默,不想他这次终于来了脾气。



    “你可知道你砸的这些东西,都是要钱添置的。”



    我吃吃的笑:“瞎子嘛,不都是从砸砸摔摔中锻炼过来的。你四肢健全,双目炯炯有神,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酸。再者,什么添置不添置的,你哈口气,不就全都完好如初了?”



    我吸了吸鼻子,经过几日的练习,一日的厨艺有了长进,现在多少能通过味道闻出他做的是什么菜。



    我吸完后,脸一耷,噼里啪啦全是尖酸刻薄的话:“西红柿炒鸡蛋,你炒不腻,我都吃腻了。你若真做不出像样的菜式,我也没想过要为难你,反正我本就不对你抱什么希望,但你能不能别真的拿自己当人族看。一日,不是我说你,凭你剩下的半生修为,随便哈口气,就能变出一桌子美味来,要是你嫌自己变得不够有花样,可以去皇宫呀,从皇帝老儿的御膳房里随便端两个盘子出来都比你这桌子菜更令我有胃口。”



    “张嘴。”



    我一通教导在他那里全成了耳边风,他冷冷就是两个字。



    我咽了下口水,自从他跟我坦白之后,不但他把自己过成了个凡人,连带着也把我养成了个凡人。



    神药山的药再也不给我煎,日日不是将我赶到院子里,就是逼迫我在他的搀扶下走动,如此一来,我倒是习惯了光线的照射,昨日,一直蒙着双目的黑巾也被拿下了,这些的确要归功于他。但不喝神药山的药,我这身体就少了许多力气,一日三餐哪餐不吃,都饿得慌,真的与人族无异了。



    “张嘴。”



    一日又重复了一遍。



    我叹了口气,乖乖张开嘴。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不是那种人烟罕见的深山老林,而是在繁华闹市之中,房子的左边有一家赌坊,整条街生意最兴隆的妓院在我们房子的对面,三日前左边的房子被人租了去,新开了一家烟管,昨日刚开张。靠着这些污浊之气,我们的气息才能被彻底掩盖掉。我猜测,净梵殿为了面子,一定封锁了我们出逃一事,同样是为了面子,虚铆一定派了不少侍神在找我们。如果我就为了让你吃一口美味佳肴而动用神力,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那我当初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险去救你呢?所以,刚才那些话,你再也不要说了。”



    “难道就为着这些,我这伤都不治了?”



    “……”



    “一日,如果我就此成为一个废物,我就没办法替你向虚铆复仇,复不了仇,你救我不但是白忙活一场,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这岂不是更令人匪夷所思吗?”



    “一日瞧着你这副模样,早生了后悔之心,只不过现在木已成舟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幻想着你这伤会慢慢痊愈。”



    一日闷闷说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