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相思笛
字体: 16 + -

第八十四章 再无侍神

    说完这句话我就挥着幽篁戟飞身冲向虚铆。



    虚铆没料到我会第一个就冲着他去,仓促之间举起他的大叉子闷头挡下,吃了点小亏。我得了便宜,更加卖力,灵活的抽回幽篁戟,换了个方向,出其不意的往他左边刺去,虚铆到底是见过世面,吃了暗亏既不心急也不心躁,握着叉子飞速划出一道月牙状的弧形线,这线看着普通,实则是他被加了暗术,从虚到实,由小及大,正好护住他左边臂膀,化解了我的戟力。



    我笑了笑,一戟幻变出九戟,各据一方,同时向虚铆刺去,虚铆避之不及,小腿处被割伤,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便念术封住伤口,防止幽篁戟的幽篁之力借着这个伤口渗入他的身体内。



    因分心念术护伤口,虚铆的步伐乱了,行动迟缓了那么小半步,就是这小半步,让我占了上风,我反身又是一戟,直命虚铆胸口,愣是逼得虚铆没有招架之力,只能干瞪着眼顺着我戟指去的方向连连后退,眼见着就要刺上时,一柄寒气逼人的剑从天而降,顶住我的戟,致使戟头偏出原有轨道,刺了个空。



    没有刺到虚铆,剖开他的胸膛,让我很是恼怒,前后两脚着地,稳住了阵势后手腕一转,便调转戟头方向,等我转身再战,眼前正好是那个惹怒了我的身披蓝色盔甲的冰冷神君,他毫不畏惧的挡在虚铆前面,手中的玄冰剑正冰冷的指向我。



    我嫣然一笑:“既然这戟,灭得了火凤鞭,那也一定破得了玄冰剑。”



    “你根本不是焱兮,你是幽篁戟!”



    云湛没头没脑的回了我一句。



    我歪头一想:好像是他说的这么一回事。



    便贼贼道:“别急,等我破了你手上那东西,你就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是吗?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戟折还是剑断?”



    云湛望着我冷冷说道:“就像我一直想弄明白陪着焱兮的到底是白止还是云湛?”



    我嘻嘻的笑着,没有心思去猜测他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满脑子全在想象着利剑被折断时发出的清脆声。



    “住手。”



    正当我在盘算如何断了玄冰剑,然后再一戟子将眼前这个容貌碍眼声音碍眼举止碍眼统称碍眼神君脖子上那颗碍眼的头叉下来时,瑶华那个贱皮子凄厉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除了我。



    我挑起幽篁戟,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俯身冲了过去,因为我的戟在告诉我它已经与我一般,迫不及待的想哗啦呼啦撕开这副精美的皮囊,痛快饮下他香醇的血液。



    所以,我只想猎下我的猎物。



    “焱兮,住手!否则我就杀了司闭!”



    司闭?



    我呵呵呵的笑着,手腕用力一挥,幽篁戟划破风浪,掀起无数张血腥的大网,凶猛而可怕的席卷着云湛,云湛赶紧念起冰封之术,想冻住这突如其来的风血之刃。



    可惜,玄冰剑是上等神器,他云湛也是神力深厚的神君,但都比不过上古神器的疯狂,它的血刃岂是它能冰封的?



    薄冰破碎之后,刃就集中冲向了云湛。



    “云湛!”



    身后的瑶华在这呼唤声中挥起了她的紫萸杖,那柄杖我是知道的,华而不实,只是可惜,这一次,我错了。



    当我兴奋的撕开云湛的肩胛骨,舔着他鲜活的血液,做了一个漂亮的落地,正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自己中意的猎物浑身挂满彩的狼狈样子时,我才发现不远处的司闭,他的脸上流露着痛苦的表情,紫萸杖的杖头从他的身体穿过,将他红色的羽服刺得七零八落,他本握着剑的手已经退化成翅膀,此刻正一点一点的变成灰,变成烟。



    “王,对不起,司闭不能再保护您了。”



    这是他在灰飞烟灭之前拼尽全力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等这句话也消失时,他的身体彻彻底底消散了,一颗黯淡无光如石头般的东西滚落下来。



    “司闭?司闭!?”



    本与几名白袍子神君厮杀,满身是伤的司至突然吼叫着冲向瑶华,瑶华有点慌乱,握着刚刚屠杀了司闭的紫萸杖颤颤发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提剑飞身刺来的司至。



    众神见之,皆惊呼,唯有慕辰哭着叫了一声:“不可以,司至。”



    后来我也想过,慕辰当时应该是一片好心,她冲上去可能只是想制止司至弑神,毕竟她手无寸铁,也一直未参与战斗,只是一个不让自己受伤看客。



    坏就坏在她选择的时机不对,在那样一种情绪之下,别说是慕辰的话,司至听不进去,只怕是我的话,他也未必能及时听到,及时住手,所以,我总觉得,这个错,只能归结于时机。



    不对的时机之中,司至直扑上去,就在剑离瑶华越来越近时,慕辰再一次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她竟然飞身挡下司至愤怒的剑。



    很多无人打扰的时候,甚至是后来,慕辰跪在我面前泪眼婆娑哀求我的时候,我都在想一个很拧巴的问题:不对的时机加上错误的时机,其实就是正确的时机。



    所以,不值得原谅!



    这是后来,我的回答。



    “慕辰!”



    在这一剑之下,我听到有人在叫慕辰的名字,但我好似也听到慕辰在说:“司至,司闭死了,你不能再死,否则……”



    话未说完,一把斧头劈在了司至的肩上,一路劈下,就似我用幽篁戟对付他们一样,活活的一劈两半,血溅我一脸,我觉得好快活。



    现在,是司至的血,溅了柳陌一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快活,但我很清楚,四界之中最漂亮的侍神只给了我一个不舍的笑容就烟消云散了,最后留下的同样是一颗没有任何光泽的石头。



    我的司闭不在了,现在我的司至也不在了,在场的没有谁替他们难过,除了那只被桀骜与丹雘死死困住的玄鸟。



    他在那一霎那间,爆发了,黑色的眼珠子里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他愤怒的呐喊着已经逝去的同伴的名字,身上的羽服倒竖起来,在他的绝望声中,幻变出无数黑色的羽刺,射了出去。这些羽刺大小与他的羽毛无异,只有羽根处变成了锋利的刀口,它们好像没长眼睛似的,逮着谁就刺向谁;它们又像长了眼睛似的,总是拐着弯的绕过我。



    这爆发的羽刺雨瞬间就将现场搅得更加混乱。



    我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自司闭死的那刻开始,我的理智已经慢慢的回来了,直到此刻,这种会痛得呼吸都困难的理智已经回来了八成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因为理智回来了,我就知道我是谁了,我就知道我的司闭我的司至同我的火凤一样再也回来不了,更可怕的是,我的力量随着理智的回来,开始慢慢变弱,最后竟弱得让我有点支撑不住了。



    我猛吸了一口,心里在呐喊:我变回了我,幽篁戟也变回了幽篁戟,我们的血誓正一点一点随着我的清醒而土崩瓦解。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醒来?



    我咬着牙,眼泪就没再断过。



    那羽刺雨还在继续,我知道我不能空耗掉这些时间,我必须喘口气后,想办法将司分救出来,因为我不能让司分也遭遇不测,我必须保住还能保护的。



    可是幽篁戟,这该死的势力之刃,它已经开始认主了,它知道我不是它的主人,没有了血誓的牵绊,它开始抗拒我,从微微的颤抖变成了剧烈的摇摆,我咬着牙,拼命想留下它,可惜它还是挣脱了我,自作主张的一路开杀,最后逃之夭夭。



    我抖了抖嘴巴,却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子墨这小人,一见幽篁戟弃我而去,便抽剑架在我脖子上,吐着血水道:“你跑不掉的!”



    我没有想过要跑。



    为了证明我没有撒谎,我甚至都没有动弹,只是举目四望,地上血淋淋的白袍子不少,断掉了手或是断掉了腿,从断口的样子上看,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从他们身上扯下来的,伤口太过恐怖;离我最近的是云湛,他的玄冰剑丢在一旁,他也正望着我,平静的眼神让我误以为他只是躺在那里无所事事的消遣,其实他胸膛上的那道口子撕得很猛,瑶华已经爬到他身边,挥着紫萸杖替他挡下所有的羽刺;那边是慕辰,她同样伤得不轻,血顺着她垂下的手臂一直往下流,为了避开司分羽刺的第二次伤害,柳陌只能张出结界力挺;不远处的桀骜与丹雘,同样的皮开肉绽,无一好地。



    还有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神君们,多多少少都缺了点什么,我哽咽了一下,伤成这样,只怕不会对我的司分太客气,必须让司分住手,方能保他一条命,遂大叫一声:“放过司分,我任由你们处置!”



    “让他停下!”



    虚铆躲在我身后,嗡嗡说道。



    这个条件不苛刻,我应了,抬头哭着冲司分喊道:“司分,够了,司分,你停下,听到没有,我命令你停下。”



    我知道司分在干什么,从他眼睛里再也无法停止的血水我就知道的,再这样下去,我的鸟,我的侍神,就真的全都要没了。



    他听不到,被这些该死的羽刺包围着,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我只好哭着又喊:“司分,我求求你停下,不然你也会死的,司分。”



    这傻孩子,这么多年,我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为什么他就是改不掉急躁的毛病?



    司分,求求你停下,你这是用命在……



    “司分……”



    我刚想说:司分,我投降了,我认错了,我决定接受净梵殿的处罚,求你停下来,带着司闭、司至的石头好好回到赤阑殿,等着我回来。



    一道金光闪过,残月箭穿过了密密麻麻的羽刺雨,射中了司分。



    “王!”



    伴着这声呼喊,停留在空中,在地上,在谁的身上,在墙壁缝隙中的羽刺全部沙化,一起沙化的还有那只黑色的鸟。



    我眼前一黑,胸腔里再也呼不出一口能够支撑我的气。



    ……



    “王,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您的侍神。”



    那是我在火神殿被祝融复活,醒来后的第二日,一个身着红色羽服的俊俏神者跪在我面前,认真而诚恳的说道。



    当时我正在卖力的研究那根鞭子,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多多少少有点不感冒,念在我初来乍到,不好意思拒人千里之外的客套上,我头也没抬不带诚意的回了一句:“三个都是吗?”



    “是,我们皆是。”



    还是这个红色羽服的神者道:“小神是司闭,由丹鸟幻化成形,是王的管家;小神左边这位是司分,他是玄鸟,可做些体力活;右边这……”



    “他也是鸟?”



    介绍第三只鸟时,我无意间抬头瞟了一眼,仅一眼就把我的目光从这没意思的鞭子上吸引了过去。



    我扔了鞭子走下王座,指着这只脸蛋十分漂亮的鸟惊讶的问道。



    司闭道:“是。”



    我歪着头,觉得不可思议般又道:“他也是雄的?”



    那只叫司分的玄鸟听完,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我瞪着他不乐意的吼道:“有这么好笑吗?”



    司分赶紧咬住嘴唇,摇摇头。



    我白了那蠢货一眼,又把目光集中在这个一身灰褐色羽服的神者身上,流着口水色色的问:“你是什么鸟?自己说。”



    这坏小子马上将自己的脸笑得比花还娇艳,凑到我面前供我欣赏:“启禀王,小神名司至,是洛河之滨独有的伯劳,经过……”



    “伯劳?”



    话未听完,我后退三步,一声尖叫打断了他准备侃侃而谈的长篇大论,一脸嫌弃道:“就是那只不祥的鸟?”



    “呃……”



    司至两眼一呆,笑容像被门板子夹过一样,比哭还难看,支支吾吾道:“好似……是有这么个……说法……”



    司至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一阵呜呜呜的怪声,我转头一看,是司分双手捂着嘴巴憋出来的声音。



    我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司分,不怎么有耐性的问他:“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很想很想大笑?”



    司分呜呜呜的点着头。



    我嘴角一抽,冷飕飕道:“那你笑呀。”



    “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侍神,最不吉利的鸟,最蠢的鸟,还有最……正常的鸟,我觉得糟糕透顶。



    (未完待续)